第六十章 克星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青隐者也没见过这样诡异的场面，无数的黑线从查理体内窜出，缠绕到怪物身上，此刻查理的身体已经除了偶尔的内脏和肉块外，再也看不出曾经是人的痕迹。
青隐者赶快捂住了阿尔雅和那名人类的眼，而他自己的眼睛已经在这场面下流出血，他很清楚，再观看这场战斗，他的眼睛不仅会瞎，身体也会随之失控，但如果放弃观看，他显然就要被这场战斗波及致死了！
青隐者的血顺着他的眼睛流遍了全身，就在他祈求这场战斗赶快结束的时候，那只怪物突然再次怒吼一声，发出凄厉的哭声，所有缠在它身上的黑线如同猫炸开的毛一般跳动起来，继而缠得更紧了。
此刻，两只怪物的战斗已经不关秘法什么事，它们在进行看似粗暴的位格较量，怪物的每一声嘶吼都会令查理更加失去理智，而与查理的接触，也会让那个家伙体内的意识接近溃散，变得更为混乱。
任何秘法在这场战斗中已经成了附庸品，因为几乎任何秘法都无法扭转这个过程。
很快，那只怪物又发出了哭声，那些哭声带着无数怪物最深处的绝望与悔恨，带着野兽嗜血的兽性和凶残，就像查理耳边那些如低语也如诅咒的呻吟，不断强烈地摧残着他的神经。
查理脑中满是锯木的声音，保持理智的最后一根弦被锋利的锯子不断折磨着，怪物每叫一声，都有一把巨大的锤子在那把锯子上狠狠敲击，让本就颤抖的弦变得更为痛苦。
而与此同时，查理身为混乱的化身，他对意志有着绝佳的破坏力，此刻查理已经弄清这到底是什么，它不是怪物，或者说，它拥有着怪物的外壳，体内却是一团异常强大的意志。
那意志融合了所有怪物的怨念和绝望，怪物们也是惧怕战争，惧怕死亡的，它们在与人类厮杀的同时，也在畏惧死神的来到。
但在怪物之神的操纵下，这股情绪无法得到释怀和解放，于是，在无数怪物心灵的哀嚎下，这团意志诞生了。
这边，青隐者的眼球里满是血丝，他怀疑自己的眼睛下一秒就会爆掉，无数肉芽从他身体里爬出来，他几乎要变成一颗长满触手的肉球，他终于紧闭双眼地缓缓退后，可近在咫尺的声音仍令他不断失控着。
青隐者必须要分出一定精力和魔法来保护眼前的两个人才行，否则他们一定会比他更先变成失控的怪物，然后对着他毫无防备的脖颈咬上一口。
那只多藏在怪物躯体里的意志终究落了下风，它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哀嚎，那些哀嚎似乎能对周围的怪物造成吸引，无数怪物渐渐靠拢了过来，但仍不敢进入光线的范围。
什么是最危险的处境？无非是前有狼后有虎，身旁有两个随时会变成怪物的人，自己还即将死于环境的摧残下。
青隐者此刻油然而生一种自尽的冲动，但他狠狠摇头，意识到这是怪物的哀嚎对他造成了影响，即使青隐者封闭五感，那只怪物的声音仍然会在他灵魂内响起，简直阴魂不散！
突然，那只怪物猛吸一口气，发出比先前都要大几倍的声音，查理的黑线一个激灵全部弹开，那只怪物得以脱困，它并未追击，而是立刻落荒而逃。
反观查理这边，耳边暂时的消停让他恢复了一些神智，至少已经能够凭借本能反应将身体变回能够被称之为人的形状，他摇摇晃晃地跌到地上，又艰难的站起身，一对发散的瞳孔看到满身是血的青隐者等人。
查理立刻勾起了一个夸张的笑，看到那笑容的一瞬间，意识到查理并未恢复正常的青隐者转身就跑，面对外面的豺狼虎豹可比面对现在的查理简单多了！
这么一想，青隐者觉得眼前的困难简直不是事，但当他回了个头，看到查理在身后紧跟其后的时候，这种轻松感荡然无存。
“喂！友军！别冲动！”
青隐者一边喊一边跑，即使是旅者的他也完全逃不出查理的追击范围，终于，查理戴着手套，沾满血污的手掌拍在青隐者头上，按着他的脑袋将他猛地拍在了地上！
青隐者按照惯性滑出去几米，两名人类在他一左一右摔得眼冒金星，青隐者趴在地上，他能感觉到那个行动不像是人类的家伙正压在他的背上，一只手揪住他的头发……
“你跑个屁啊……”
正在坦然迎接死亡的青隐者愣了愣，“……诶？”
查理带着怒意，“我现在……很不稳定，”他说道，“你最好别惹我。”
青隐者艰难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在看到查理脸上那浮夸的笑容和混沌的眼神时，他心底的不安再度涌了上来。
他抬起两只手，标准地投降道，“别冲动，朋友，你千万别冲动。”
查理拽着他的头发将他从地面上“礼貌”提起，说道，“你到底是……怎么招惹到那家伙的？”
“我们这群旅行者……总会遇到一些怪异的东西，”青隐者说道，“谢天谢地，这次多亏你了。”
原本努力恢复正常的查理，听到这句话心态又崩了一点。
查理忍住了想一刀捅死他的冲动，于是踹了他一脚。
刚解决完青隐者，转眼有看到眼底只有惧怕的两名人类，查理终于勉强把笑容收了回去。
青隐者探了下头，“怎么样了？”
说实话，查理觉得自己的状态算不上好，他不得不承认，今天，他遇到了除察克以外，人生中的第二个克星。
但这个克星不同于神明，虽然特性比察克更加无解，但好在还没有成长到完全。
既然如此，就有绞杀的必要。
但现在，他必须要休养一段时间，因为那只怪物突如其来的袭击的确给他造成了一定危害，而且，他能感觉到那只怪物在一定程度上是憎恨怪物之神的，也许把它们送到一起，能产生什么化学反应。
青隐者抬起手在查理面前晃了晃，“没事了？”
查理看了他一眼，“这两个人类，你把他们带走。”
“带走？”青隐者说道，“带不走，我试过了，没办法带着他们返回佩恩，他们好像被一层屏障挡住了，至少我学艺不精，做不到。”
查理有些诧异，“你试过带走他们了？”
“当然。”
“你应该庆幸，”查理说道，“如果你成功送他回去，这个人在返回国土的时候，就会重新变回一具尸体。”
两个来不及沟通的人都情报在此刻达成了惊人的重合，青隐者看向阿尔雅，“这么说，这个女孩……”
“她也应该是个死人，暂时找不到救活的办法。”
查理说道，“所以如果天亮后，她的身体突然间解体，内脏从肚子里掉出来什么的，也不要太吃惊，那不是你的错。”
青隐者狐疑道，“我是不是可以当做……你在提前安慰我？”
对于青隐者来说或许无所谓，但此刻两名人类的承受能力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听到查理的说法，他们更加悲观起来。
相较哭得说不出话的阿尔雅，男人的状态更好一些，他壮着胆子问道，“这位先生，您是说……我们没救了？”
“是暂时没找到帮助你们的办法。”青隐者拍了拍这个男人的肩。
他接着说道，“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阿尔雅就放心留在我这里吧，先生，接下来你要去做什么？”
“对于这个现象，我只有一些思路，但并不完善，”查理说道，“我原本就有别的事要忙，暂时脱不开身。”
说罢，他挥了挥手，准备进入打开的门中，见此，原本一直在哭泣的阿尔雅突然抬起头，她断断续续地说道，“谢谢，谢谢您。”
查理只是微微回头，“嗯。”他进入门中，带着提灯回到原本的地方。
不知从何时起，查理时常受到人类的感谢。
或许他得到的诅咒比这更多，但当人人都对他报以恶意的时候，这些零星的感激就像是午夜萤火，变得能够刺穿黑夜。
查理继续带着他的提灯在黑夜中游荡，比起在混沌河畔的时候，他身边能够独享的光可亮得多了，查理甚至能够看到黑夜中窥探它的贪婪目光，这令他满意极了。
每一位收藏家都想向他人展示自己的藏品，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于骄傲。
查理闭上眼睛，他试图将自己的感知覆盖整片高木林，他注意到了此时正在修缮家园的地之灵，以及被他造访，并且弄得乱七八糟的怪物领地，解救怪物们的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不是吗？
高木林中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拯救”的种族了，查理很快将视线放远，准备去更远的平原上见见世面。
在那里有着更为丰富的怪物族群，重要的是，它们并非相互杀戮争斗，而是形成了一条格外友好的生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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