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梦醒时分

“等我回来”，这句话查理已经不知说了多少遍，每一次，两位小姐都表现出同样的不舍。

        她们像是风筝上的线，无数次告诉查理他还有回头路可走。

        虽然查理留下了崩坏、旅者、恶魔次列的化身，这导致他暂时失去了这三条次列的一切职权，但没关系，神明之间的厮杀从不依赖次列上的秘法，祂们较量的是主列上的悬殊。

        即使有三位化身的守护，优莱克和伊宁遇到神明也只有逃跑的份，查理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那位神明，才能放开手脚进行处理接下来的问题。

        至于手拿匣子的神明，那其实是位熟人——朽木学者。

        查理飞速接近了一道神影，祂以巨大藤蔓的姿态降临在现实，在查理的眼睛还来不及窥见真容时，一根巨大的矛刺了过来！

        那根“矛”足以将查理的身体整个贯穿，当它逼近时，查理注意到，那并非矛一类的外物，而是尖锐的藤蔓本身。

        朽木学者察觉到查理的意图，并且以自身为武器阻止了他！

        根根黑线从查理体内飞出，比发丝细小的黑线轻松割断了朽木学者的枝蔓，与此同时，数百根枝蔓遮蔽了天空，一同朝查理卷了过来！

        查理的黑线也顿时爆发出来，查理的身影被埋没在无数蠕动着的黑线中，下一刻，黑线攀上袭来的枝蔓，每当摧毁一部分，朽木学者将伸来更多的枝蔓，查理的黑线与朽木的枝蔓都仿佛无穷无尽般纠缠起来，令查理寸步难行。

        但查理绝不会与祂耗费时间，当更多的藤蔓拥挤着刺过来时，查理的身影变得虚化，一道无形的魔力瞬间斩断了所有藤蔓，他在下坠着的藤蔓间突围过去。

        等待他的自然是更多阻拦，朽木学者似乎放弃了与查理的纠缠游戏，查理周边的空气遭到了极大的阻拦，又在下一刻恢复畅通——他是胆小鬼次列职权的拥有者，这些空气自然不会阻挠他。

        凭借着这个空隙，更多的黑羽从他体内飞出，弹射到四面八方。目之所及的地方几乎全部充斥着黑羽的声音，当然，就在下一瞬，这些黑羽被扑向查理的魔力消灭了大半。

        查理前冲的身体来不及躲闪，失去了旅者次列的他难以灵活应对如此突然的袭击，在接触到他身体的那一刻，大量魔力幻化出了无数根粗壮的藤蔓，查理的骨头发出被击碎的嘎吱声响，他的身体被扭成麻花，处以最残忍的绞刑。

        他无视了这种痛觉，主动放弃了躯体的生命，下一刻，一根距离朽木学者最近的黑羽快速生长出一具完整的躯体，查理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双方终于进入了对方的视线。

        千米之外的，是一团占据了大片空间，又无数藤蔓相交组成的，蠕动着的神明之躯，那些藤蔓灵动且柔软地扭曲着，反而更像是软体生物的触手。

        朽木学者所变换出的“身躯”占满了整片天空，祂将云朵驱赶到千里之外，独自屹立在天与地面之间，在祂的身躯面前，查理包括脚下的大陆都显得十分渺小。

        在见面的那一刻起，查理看到了朽木学者，朽木学者也看向了他，两位神明在对视的刹那，同时使用了秘法！

        一只由无数黑线组成的，仿佛被墨水泼洒过的巨大眼睛在查理背后悄然睁开，这只比朽木学者小上两圈的眼眸流下黑色的眼泪，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当那只眼眸看到朽木学者的瞬间，整片大陆的一切都被摧毁！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查理与朽木学者的痕迹，那位神明无处可藏地暴露在查理面前！

        所有的光芒在这一刻变得闪烁，极黑与极暗的光反复交替，在这其中，一道金黄的闪电劈在查理面前，整片天空都因这道闪电分裂，天空好像裂成了两半歪倒，此刻，原本无形的空间仿佛有了重量，压在查理头顶！

        查理的瞳孔收缩成一根竖线，他背后的那只眼眸也同时睁大，黑色的眼仁向上翻白，眼球的另一面露了出来——他竟然还有一只绿色的瞳孔！

        整个世界似乎都因此发生改变，万里晴空，但天上下起了绿色的墨雨，破碎的天际被黑线用蛮力拉了回来，裂开的天际被黑线缝了回来，查理的压力骤然消失。

        每一滴雨水都带着钻心的痛苦，朽木学者顿时疯狂了起来，祂将缠绕着的枝蔓散开，露出最中心的的如图迷雾般的领域，查理的视线透过迷雾看到了什么，他体内的黑线撕开他的肌肤，从他脸部的皮肤中冒了出来，查理没管这略微的失控，他很清楚，即将到了猎物垂死反扑的时候。

        查理睁大双眼，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朽木学者似乎解读了查理的笑容，发出愤怒的不可倾听的嘶吼，但此刻所有声音都被查理禁锢在这片黑白两色的领域中了。

        绿色墨雨一刻不停地侵蚀着朽木学者的本源，祂的枝蔓伸进雾霾后的空间中，一个类似于匣子的方状空间物体被藤蔓勾着取了出来，与此同时，查理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他也明确感觉到，那一瞬间，他的灵魂中少了一个烙印。

        自己的收藏室被暂时支配了，每当查理与神明厮杀时，他的神性便会达到一个顶峰，朽木学者此时的举动似乎触怒到了查理，原本的绿色细雨忽然狂风大作，朽木学者再次发出痛苦的嚎叫。

        无数虚幻物随着这声嚎叫被拿取出来，或者说，它们正被收藏室的“新主人”驱逐，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尽数倾斜到朽木学者的大口之中，查理额头上浮现了青筋。

        这些虚幻物将会成为朽木学者的养料，其中包含了越多神明的气息与知识，祂得到的加护便会更强，朽木学者已然意识到自己无法战胜查理，也难以从他手中逃脱，祂打算利用魔导职权，将查理的所有虚幻物作为消耗，用作于自己身上，只为一瞬间的爆发，将没有旅者职权的查理远抛身后。

        数百年的心血即将毁于一旦，查理怎么能令祂得逞？

        在朽木学者吞下那些虚幻物后，祂的体内突然发生了接连的爆炸，原本应该融合于自身的灵魂们在祂体内腾旋造反起来，这原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在查理的职权下，这即将成为必然。

        ——“混乱”。

        他将原本的规则打破，令混乱充斥在朽木学者周边，紧接着，他手指一勾，数根“不可视”黑线缠绕在查理手中——他将不可能变为了可能。

        朽木学者猛地呕出虚幻物，祂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神明自然是没有躯体的，这是祂的神格在感到战栗。

        无数根枝蔓如同花园的花草般被修剪下来，绿色墨雨此刻已经不再下了，因为所有雨水已然凝聚成一团，将朽木学者彻底淹没，查理冷漠地看着神明的垂死挣扎，而他身后的巨大眼眸如宣判般闭合了。

        绿色墨雨顿时散去，灌溉在变为纯白色的大地上，白色的土地顿时出现一大片绿色的水渍，查理站在空中，这痕迹格外刺眼。

        因查理的秘法，这里的生态与地形都被完全颠覆，呈现出病态的外观，或许在百年后，这里又会是一片神明遗迹。

        朽木的存在已经消失在天地间了——至少在这片大路上是这样，神明的陨落代表着永远的消失，希望他们的战斗没有影响这里的其他神明，也希望现实中真正的朽木学者此刻不会感到心悸。

        朽木学者神陨后，“匣子”自然也失去了作用，查理理所当然地回收了所有虚幻物，找到了那个被朽木学者宝贝的东西。

        “匣子”并非是虚幻物，更像是某种职权的雏形，又像是凌驾于职权之上的东西，他将“匣子”占为己有，将朽木学者的残枝拿回收藏室，这些都是他的战利品。

        做完这一切，查理立刻回到优莱克和伊宁身边，看到对方安然无恙后，双方都松了一口气。

        这下，他可以大干一场了。

        查理将两人带进收藏室后，以神明的视角，独自仰望着整片大陆，不仅查奥里尔，此刻，包括鲁古和平原在内的一切回忆，统统如真实历史那般夷为平地了。

        对于神明而言，做到这一切是很简单的事，查理并没有缅怀，而是用秘法掀翻了大陆的地皮，露出皮下坚硬的岩层，将这片大陆毁得更为彻底。

        查理掘地千尺，所有神明都纷纷停止争斗，观望查理的举动。

        在神战之中，一位几不属于传统神明，也不支持神系怪物的神明混迹在祂们之中，在经历了一场大战以后，第一件事竟然是掀开整片大陆的地皮，可想而知，这是多么不合常理的事情。

        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位神明的确找到了所寻之物。

        从落霞的第一丝光芒照进地底的时候，地下的东西仿佛睡醒了般，蜷动着身子朝地表钻，所有神明都认得这个东西，那是祂们的使命，是祂们不断镇压着的，不属于世界之物。

        那正是世界破洞中流进的淤泥，那些淤泥不知何时聚集在了这里，淤泥混入了这片大陆的地基，正因它们的存在，才令这片大陆如此与众不同。

        神明们纷纷做出疑惑的反应，似乎在思考为何人类的地盘会充满这些污秽之物，但下一秒，祂们的身影便出现了溃散的迹象，紧接着，一切与历史有关的东西都凭空消失。

        见到这一幕，查理抓紧检查了得到的一切，发现无论是泥塑还是白盒子，“匣子”或枝蔓都还在收藏室后，他若有所思地松了口气。

        这里仿佛沉睡着一个意志，查理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祂在睡梦中的回忆，当这个梦苏醒时，一切自然将恢复原样。

        但在梦醒之前，梦中的事物又确实真实存在过。

        只不过，被查理破坏的陆地并没有恢复，恐怕用不了多久，这片大陆就会被海水淹没吧。

        查理并不在意这些，他只知道，他的困扰已经解除，终于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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