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惊蛰·惊艳
黎棠没有看到这个消息，她下午回到学校，先去了辅导员的办公室补交请假条。
离开时，一群扛着摄像头的人从她身边路过，追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女生拍摄。
她看了一眼，是傅明雅。
今天的她一身素白的裙子，婷婷地站在树下，冲着镜头微笑，看起来清纯又端庄。
全然没有酒吧那次魅惑妖艳。
“我靠，那美女谁啊，明星吗？没见过。”旁边的新生说道。
“她啊，”一个女生瞟了一眼，说道：“傅明雅，播音主持专业大四的学姐，我们学校校花。”
“不愧是校花，长得真漂亮！”男生感叹。女生嗤了一声，语气不屑：“这就好看了？你是没见过美院的黎棠，傅明雅和她比，简直像女娲随意甩的泥点子。”
男生不以为意：“你就酸吧，那个黎棠要是真那么好看，拍招生宣传片的怎么不是她啊。”
女生摇了摇头，懒得和他解释。
当年黎棠一入校就轰动了各个学院，所有人都知道美院新来了个小姑娘，长得和天仙似的。
被推举为校花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偏偏傅明雅不甘心，组织网上的小粉丝刷票，硬生生地搞出个a大两朵金花来。
黎棠平时低调，又独来独往，有点清冷疏离的意味，所以吃了暗亏。
但只要把两人放在一块，明眼人都能看出谁是真的绝色。
听见两人的争辩，黎棠默默将围巾往上拉了些，只露出一双漂亮精致的杏眼，想着悄悄溜走，却被一个娇柔的声音叫住。
“黎棠——”傅明雅笑意盈盈地向她招了招手，径自走来揽过她的胳膊，语气中带着点埋怨：“怎么见到我都不打声招呼呀？”
黎棠奇怪的看着她。
她们好像也没熟到这个地步吧？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姐妹黎棠，”傅明雅也不在意她说什么，接着说：“我们在拍宣传片，棠棠也一起吧。”
黎棠刚想回绝，就听见有人说：“这怎么行？宣传片是a大的门面，万一新生看了，吓到不来了怎么办？”
他见黎棠穿得臃肿，明明天气不算太冷，却用围巾严严实实地挡着脸，就觉得她一定是自卑自己长相普通，不敢见人。
“你怎么这样啊——”傅明雅娇俏地横了他一眼。
那人嘿嘿一笑，说道：“明雅姐，我们拍你就够了，不需要别人。”
就在这时，拍摄的导演突然出声：“黎棠？是美院的那个黎棠吗？”
黎棠听见熟悉地声音，没办法，站出来寒暄：“宋老师好久不见。”
宋老师有些激动，作为宣传片的总负责人，他其实第一个邀请的是黎棠，只是那时候她正忙着毕业作品，所以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傅明雅。
“你看这不是巧了吗？”宋老师温和地看着黎棠，打趣道：“当初你拒绝了我现在偶然遇见，可不能再推脱了。”
傅明雅脸色僵了一下，而后又笑道：“对啊，拍个视频也不要太多时间。”
黎棠无奈，慢吞吞地解开围巾，露出一张雪白莹润的脸庞，五官舒展精致，眉眼像一汪春水，流转间顾盼生辉。
大概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唇瓣失了些血色，有点楚楚可怜的脆弱感。
明明连妆都没花，头发也是凌乱的散着，可就是让人移不看眼。
从骨子里透出的洁净温柔，不是一件白裙子就能硬凹出来的。
霎那间，所有不满意的声音都消寂了。
黎棠见众人直勾勾地看着她，不自在地扶了扶头发：“我没有化妆，要不还是算了吧？”
“不用，”宋老师率先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现在这样子就很好。”
他清了清喉咙，开始介绍：“据我所知，黎棠同学不仅学业有成，更是在国际艺术大赛上有所建树，你的一幅《春日》直接拿下了国际油画大赛的季军，也是获奖选手中最年轻的一位。”
黎棠被夸得脸蛋微红，不自在地垂下头。
人群里有人把话题拉回到傅明雅身上：“明雅学姐也很擅长画画，微博上有好些精彩的作品呢！”
“不敢当，我只是业余爱好，和专业的可没法比，”傅明雅笑道很谦逊，却有意无意地说：“只是因为父母喜欢毕加索的作品，我从小耳濡目染，也能感悟到抽象派的精髓。”
她这话刚说完，黎棠没忍住笑了一下，而后立马绷住小脸：“抱歉。”
傅明雅斜睨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怎么？棠棠觉得我说的很好笑么？”
“没有。”黎棠抿唇，轻轻摇头。
傅明雅满意地转过脸，刚想继续说，就看见众人的一言难尽的表情。
旁边一个男生清咳了声，小声提醒：“明雅学姐，毕加索是立体派大师，不是抽象派。”
人群中穿出一阵细碎的嗤笑声。
“……”傅明雅笑容僵住，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
过了一会儿，宋老师才打破尴尬的气氛，转移话题：“明雅同学不是会弹琵琶吗给我们露一手吧。”
傅明雅这才缓过神色，自傲地笑笑：“当然没问题，只是我听说棠棠的古筝也是一绝，还拿过国奖，不知道能不能合奏呢？”
黎棠沉默地看着她，她不知道傅明雅是从哪里知道她得过奖，但却知道她别有用心。
因为得奖的不是古筝，而是钢琴，如果她没学过古筝，只怕这是已经捉襟见肘了，但……
“好啊。”小姑娘扬起一抹自信明艳的笑容，眼中神采奕奕。
a大的音乐学院也是其王牌专业，几人从中借了乐器，在中心湖的亭榭内找了个座位。
傅明雅抱着琵琶坐在石凳上，看着正在调音的小姑娘，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
她当然知道黎棠学的是钢琴，曾几何时，她还为了了解这个情敌看了她全部的演出录像。
不过，就算钢琴弹得再好又怎么样，现在弹得是古筝，她还能压的过练琵琶多年的自己吗？
就像黎棠出身再怎么好，也还是抓不住周时礼的心。
黎棠没有在意傅明雅在想什么，她将古琴横放在石桌上，屈膝坐下，纤细圆润的指尖轻轻拨动琴弦，发出低沉的嗡鸣。
“两位想好弹什么曲子了吗？”
“《十面埋伏》，”没等黎棠开口，傅明雅直接说，望向黎棠的狐狸眼弯弯，“这首曲子我最熟练，棠棠不介意吧？”
黎棠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都可以。”
《十面埋伏》原本就是琵琶曲，节奏快，旋律复杂，需要超高的技巧，没个三五年练不成，傅明雅自视甚高，认定了黎棠更不上她的节奏，特意选了这首曲子。
她信心满满，准备刚开始就以飞快的弹拨手速将黎棠比下去。
然而古筝刚拨出一个琴弦，隐隐的失控感便从傅明雅心底涌出。
黎棠腰背挺直，纤纤玉腕覆古琴上迅速撩拨，只留下一道莹白的残影。
琴声铮铮，初如点滴雨珠飘落在屋檐上，清越中带着些许悠扬，而后形势直转而下，雨势愈演愈烈，滂沱大雨从空中倾泻而出，水滴错杂相溅，凌乱中透出一股节奏韵律。
仅仅到这一步，傅明雅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了，她手指发酸，额间渗出细密的汗水。
然而这还不是最高潮，黎棠手腕一转，雨势更甚刚才，如战场棋盘上的撒出的沙粒，绵密且厚重，与此同时，空中隐约传来雷霆的轰鸣声，伴着刀刃相接的时金属的摩擦声席卷而来。
傅明雅再也坚持不下去，她停下已经累到发颤的双手，看着眼前游刃有余的小姑娘，狠狠地咬了咬牙。
黎棠整个身心专注在琴弦之上，外界的一切犹如隔了层层纱布，朦胧模糊，她的心里只有琴与自己。
大约几十秒后，这阵石破惊天的高潮终于过去，琴声逐渐放缓，像是风雨席卷过后的宁静，随着最后一声厚重悠长的颤音，世界归于平静。
黎棠吐出一口气，慢慢回过神来，疲倦却兴奋地揉了揉酸痛的手臂。
场上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黎棠看着众人或惊叹或钦佩的目光，终于明白了黎母当年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有些事，你现在看来没有意义，但说不定，在将来的某一天，你的汗水与心血变会如甘霖雨露，在沙漠中开出花来。”
她从前练琴的之后，总是认为没必要学那么多无用的乐器，虽然表面顺从，但心底里是不愿的。
从钢琴到古筝，再到小提琴，别的小朋友在玩的时候，她只能待在琴房里日复一日的练琴。
不是没有遗憾，但看见黎母期盼的眼神，便还是忍耐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的努力是有收获的，或许现在不明显，但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绽放出不一样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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