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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土地婆的请求


  眉儿先醒。

  第一遭经人事,昨夜啥也没说成,迷迷糊糊只任他摆布了。

  商老夫人起得早,跟着这段日子,她也起习惯如此,到时就醒。

  身旁的人还在扯鼾,声音不小,倒也奇怪,自家后来居然能睡着,不嫌他吵。

  许是......被折腾累了。

  鼾声中,慢慢撑起身,心头如藏着只小鹿。

  屏声静气一点点往外挪,还要死盯住他的眼皮。

  丁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他要睁开眼,可怎面对?

  挪动中,手突然撑到某样物件,待醒悟是自家的小衣,脸又烫起来。

  明知他还没醒,也忙用小衣挡着些。

  艰难挪下床,轻吐口气,又四下里找寻被乱丢的衣裙、饰物。

  昨晚那盆洗脚水还在床脚,裙子落了一半在里面,湿着的。

  万事都等离开这房再说,轻轻拧干,就穿到身上。

  头发散乱,顾不上扎发带,只攒在手里。

  低头穿鞋的时候,一只手搭上她的腰。

  猛回头,他正看着自己,脸上是不怀好意地笑。

  几乎要眩晕过去,顾不得绣花鞋鞋跟还没套好,陈眉儿猛地挣脱那只手,低头往外冲。

  跑到门外,方醒觉过来,原来昨晚门都没关!

  还好府里再没别人,不然被拿了说嘴,怕不要跳井去?

  脸上火烧火燎的,一路轻跑,到正室屋外,才又急停,低头再收拾一番。

  除头发以外,已全弄妥当,再脸红着上前,贴耳朵在门上听听。

  她是人仙,但心乱着,感觉听力也已变弱。

  什么都听不见,试着推门。

  正室的门也没插上门闩,门轴转动,引发“吱呀”一声,又吓得她心乱跳。

  撑开一尺宽的缝隙,悄悄钻进去,踮脚进里间,探头先看。

  床榻上空着。

  还好,商大娘已起床,不在屋里。

  昨夜的事是明的,但陈眉儿忍不住羞怯,不敢见商大娘。

  不敢见,却又不能不见。

  镜前照照,把头发环起,扎起别上小簪,再掬把水洗脸,拍打几下,感觉不那么烫了,才出门去寻。

  心下也平静了许多,听到声音,顺着找过去,商大娘正坐在厨房井边洗菜。

  她走过去,商大娘面色不变,淡淡吩咐:“眉儿,来帮着洗了腌酸菜!”

  这是昨天就说定的,因要摆席,还是陈眉儿往城外去摘菜,被吩咐多割些青菜回来,除席上用,剩下的腌制酸菜。

  这已是她到城主府后,第二次腌酸菜。

  力气大,当时她拿带大竹筐去,最后全装满,用头顶着回来的,还惹得商大娘笑。

  商大娘还说,城主府花坛里花草已死完,等采到菜籽,府里也种些小菜,就不用老往城外去取。

  都正常,但商大娘以前“丫头”不离口,现在一声“眉儿”,却是…生分了。

  怅然若失中,她张口应:“哦…哦!好!”

  蹲下身,一起洗着菜,商大娘没开口,她也不知要说什么。

  直到她抢先拿起框中最后一颗青菜,掰叶片清洗着,商大娘手上没了活,终于出声:“若有什么难处,可与我说!”

  商大娘其实有副好心肠,救命的七节虾再贵,或许也能帮忙,但儿媳关系着她家子嗣是否兴旺的,独只一枚得子枣,生出来是儿是女还要看天运,万难开口求。

  顿了一会,眉儿最终低下头:“谢老夫人,有难处会与您说!”

  商大娘轻吁口气,不再说话。

  这一早,除腌酸菜外,还平整出小块花坛的地。

  商大娘没瞧见时,有枚绣花针从眼前掠过,眉儿知道,是奶奶叫她回去。

  那人出门前,来与商大娘说话,不想看他得意模样,让自己更害羞,眉儿往后躲了。

  身子躲着,话倒都听清,说天气好,他要出城去移树木来栽,兴许不府吃午饭。

  又不钓虾!

  商大娘叫他去厨房,自拿些冷食儿用。

  午饭那人真没回来吃,没脸皮的曹四倒又来。

  上次被商大娘打出尿来,她把曹四扔出去,也暗当笑话好久,现在又来混吃食,瞧着倒比自家和商大娘更自在些。

  那厮吃完抹嘴就走,一贯如此。

  等收拾完,今天已没时间做修行功课,眉儿向商大娘告假,要回成衣店一趟。

  商大娘允了。

  趁那人不在家,出门前,先偷跑去他屋中,把昨儿的床单扯出来,顾不上另翻一床来换上,只拿走,塞到间偏院的空屋里,回头再偷去剪。

  门房处见着韩思,她已能平常应对。

  但从北通街直下,走到十字口,又不自觉地把双手放到腰前,每一步都迈得仔细,双眼目不斜视。

  余光里,杂货铺里坐着那位,也突然挺值了腰。

  十字口这拐角最讨厌,北通街最后一家是杂货铺,西正街第一家,也是这杂货铺!

  要连着被那女子看两遍!

  下次再回家,还有回来的时候,改走小巷,路还近些!

  不行!那不成怕她么?

  走过杂货铺,她家妹子恰在取木板关门,虽不知为何是韩窕妹关酒坊的门,眉儿还是挤出丝笑意,虽没出声,好歹颔首示意了,方错身过去。

  ——

  今儿天气好,心情也爽,商三儿不想钓虾,先把该移栽的树木移进来。

  不过出门前,记着董大爷恼了,不愿给他写那个“商”字,商三儿就叫韩思帮忙,把原本的匾额取下来。

  老夫子不帮忙写,咱趁着高兴,自己来!

  自家痛快就成!

  待老狗寻来纸笔面胶,真就提笔在白纸上写个“商”字,看看与原本下面那溜小字差不多大小,就不管周不周正,别不别扭,叫韩思拿小剪裁下来,覆盖掉上面“周”字。

  城主府,绿柳商氏。

  嗯,不错!

  “韩小哥,咋样?”

  “城主,这几个字我都没认全的!”

  韩思识字少,不做评价,商三儿也不在意。

  瞧了又瞧,也还是满意!

  与韩思一起,把匾额再挂回去,观察过没有歪斜,他才带狗出城。

  满大街种下桃核时,他就想过,其它果树也要移栽些进城,不过等不得再用果核从头种,其它果木他要移长成的大树。

  当时时令不对,怕移栽后不成活,便一直未动手。

  现在季节,树叶已全掉光,成活率能高许多,今日天气好,心情更好,就做起来。

  上次在龙鳞城买粮,老狗显它本事大,能背,今日也叫它多背些回来。

  走到郊外,不拘大株小株,味儿如何,合着眼缘的李、杏、梨、枣,就只吩咐:“老狗刨了带走,小心些莫伤着根!”

  遇着两株柿树,树叶落光,但通红的柿子还全留树上,也叫老狗慢慢放翻树,他在地上拣、摘柿子。

  有荨麻城一叶买到的百宝囊,比竹筐儿能装,抵得六七筐。

  两株树上的摘完也要好一会,他又踹脚老狗:“自家去寻大的果树,好生儿刨起驮上,都莫伤着根,直到再驮不动,回来寻我!”

  作为魂奴的悲哀,就是像叫吃屎一样,主人任何命令都不能违背丝毫。

  老狗按吩咐去了。

  等把柿子装完,老狗还未回来,他又爬地上,翻土石块。

  柿子树倒时,他就瞧见跳出几只大蟋蟀,拣柿子时又瞅见一只,现在没事做,便寻两只来耍。

  自打开始做正事,很少得玩了,难得偷回闲。

  这虫儿也最多再活三四十日,北风一到,都要被肃杀。

  雌的放过,土堆、杂草下寻到两只都是雄的,就拢手围着,拔草挑动,让它们斗起来。

  昨夜得难言之快,也好久没这么放松过,商三儿玩得兴高采烈。

  等败的那只拖着腿逃离,分出胜负,他才直起身。

  却被吓一跳。

  他这身边,不知何时聚来数百条虫,瞧着全是雄蛐蛐,甚是密集,乖乖趴着不跳不叫,犹如一支出征的道兵阵列!

  惊讶中,杵着拐杖的灵体虚影闪出:“城主,老身有礼!”

  商三儿忙抱拳:“见过土地婆!”

  土地婆笑道:“见城主爱玩,我把地界内好蛐蛐都摄来了!”

  治内两位阴神,城隍爷、土地婆一般都不会主动现身,更别说摄蛐蛐这等玩意讨好自家。

  商三儿忙问:“土地婆救过我母子性命的,有事直说就是!”

  土地婆虚影轻点头:“城主肯舍黑金石条做城隍剑,真正大气,老身便也厚着脸皮,向城主讨一物!”

  “请说!”

  “城主府那两枚桃核,自种下之日起,就牵动百里内地气,都向那汇聚,端的不是世间凡物,老身只求长成后,能得一桃枝做泥胎拐杖!”

  师父给的物事中,唯两枚仙桃来自天界,桃被娘俩吃了,剩的两枚桃核,当日拿出诱九阶人仙,鬼婆婆瞧不出异样。土地婆倒因职司,先发现不凡。

  左右是自家的阴神,还救过娘俩的命,商三儿不会舍不得,只是有疑问:“您换拐杖,以往的愿力还在么?”

  当日劫难,城隍剑愿力耗尽毁了,土地拐可还好的。

  如今绿柳是座空城,土地庙、城隍庙香火不知要惨淡多少年,再积攒愿力可不容易。

  听他那么问,此事八九已成,土地婆“呵呵”笑着:“不碍事,能移到新拐杖里!”

  “那成!待过几年,桃树长大,我定取个树枝,给你做新拐杖!”

  “多谢城主!”

  那桃核长成的桃树,指不定比城隍的黑金石条要好,土地婆开怀畅笑,又指点他:“城主若想玩好虫儿,就放那两枚桃核旁养一冬,趁桃核聚地气,它也得吸饱,可得灵枢,更能斗不说,还破寿限,活上几十年都不难!”

  真玩起虫来,又有些不干正事的模样,商三儿有些犹豫,不过先要谢好意:“多谢土地婆!”

  “不当谢!老身告退!”

  虚影消失。

  商三儿挠头想一会,几百条虫呢,土地婆是把二十里内好的都摄来,瞧着各个善斗,也不舍得就不要,等老狗晃晃悠悠回来,叫它再出力气,把一地蛐蛐全收狗背上去。

  老狗这回着实驮多了,已跑不起来,四条腿都在颤抖,摇晃着身躯随商三儿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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