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将军使命

原来所谓捐献军需的商贾，是易容乔装的朱希孝。

朱希孝伸手帮姜炎合上双眼。

望着忠心耿耿、亲如兄弟的属下惨死，心中的悲痛、愤怒自是不言而喻，但朱希孝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戚帅猜得不错，松浦义野的目的就是想要激怒我们，把弟兄们收拾得体面些，让他们安息于海底吧！”

朱希孝亲自帮姜炎换衣服。

当看到姜炎左臂上的包扎时，朱希孝问戚继光和俞大猷，“姜炎登岛前，左臂已受伤了吗？”

戚继光回想了一下，摇头道:“应该没有，他拱手行礼时，动作十分自如。”

朱希孝思忖片刻，拔出匕首划开了那包扎，果然在姜炎左臂的皮肉里找到了南澳岛的机关草图。

海面上起风了，呜咽的风声，仿佛是在歌颂英烈的悲壮。

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本应高悬于天空的明月，今年却被遮裹于乌云之后。

李夏昕呆坐于屋中，听着外面风声呼啸。

“每逢佳节倍思亲，”再加上心疼姜炎等人的惨死，和担心那张草图不被找到，李夏昕思绪纷乱，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安儿倚在李夏昕怀中，抬手揩拭着她脸颊上滚动的泪珠，“夏昕姐姐，你别难过了，爹娘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待我长大了，也要做像爹爹那样的大将军、大英雄，开着大福船杀到他倭国去，把所有的倭人，每人都捅一百刀。”

李夏昕轻轻的抚摸着安儿的脑袋，“安儿，你还小，待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像你爹爹那样真正的大将军、大英雄，是在牺牲自己维护和平，是不会为了一己之私欲挑起战争的。”

中秋节，明军中每人发一块月饼。

戚家军将士手捧月饼，唱起了戚继光编写的军歌，俞家军被这种激越昂扬的氛围所感染，也跟着唱了起来——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海风的呼哮声似乎在打着节拍，为将士们高亢嘹亮的歌声伴奏。

而将士们却都呆在船舱里，因为外面风雨交加，人们出到甲板上，根本站不稳。

唯独朱希孝毅然立于船首，面向南澳岛，神情凝重，一动不动。

戚继光也出到甲板上，与朱希孝并肩而立，“这股风雨不算小，早点回舱房吧，待风雨停了，我们就可以登岛剿寇了！”

朱希孝爽朗一笑:“戚帅真是有才，是怎么想到写歌让将士们唱的，这可真是一个鼓舞士气、激励斗志的好办法。军歌，古往今来头一份。”

“他们都是思维单纯的老百姓，所向往的无非是不遭天灾、不逢兵燹，再有份足以让全家老小糊口的营生。就是全家都能吃饱穿暖这个简单、朴实的愿望，让他们跟着戚某出生入死、上阵杀敌，而多立战功、封妻荫子的愿望可以助他们走得更远、更坚决。从浙江到福建又辗转来到这广东，他们已走了太远，离故乡、亲人太久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啊，此番情景之下，他们是应该嚎啕痛哭的……”戚继光说着，嗓子竟有点发哑。

朱希孝感慨道:“戚帅可真是不简单，要是别人，一定会用自己‘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的志向来要求同僚、下属的，光这一点，朱某自叹不如啊！”

戚继光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陆佥事已经远渡重洋去倭国了，而戚某就算走得再远，也终究是不会走出大明海疆的，而你朱镇抚使、左都督大人知道自己会走多远吗？身为勋贵世家子弟，又有做锦衣卫指挥使的兄长的庇护，本可携手所爱之人，自在、逍遥的度过一生，为何要把自己折腾到这种境地啊！”

朱希孝思忖片刻，开玩笑似的道:“戚帅刚才说自己手下的兵个个淳朴，其实，在我大明的疆土之上，最多的就是这样的老百姓。可偏偏有些人为了自己的欲望和野心，便摧毁了这些老百姓最基本的温饱之愿。所以，上苍便赋予了你我这样的人一个使命——消灭狼子野心者，护佑百姓得偿所愿。违弃了上苍的托付，如何自在、逍遥？我没得选，同样，你也没得选。”

戚继光递给朱希孝一样东西，“我没有保护好夏昕，辜负了你的信任，抱歉。”

朱希孝见是自己托王冰凝送给夏昕的笛子，连忙掏出手帕仔细又快速的擦拭一番后，揣入怀中，沉重的道:“真正该道歉的其实是我，你……同尊夫人如何了？”

戚继光默然片刻后，朗声道:“很好啊，此番本帅若能顺利的救回安儿，我们之间就什么问题都没了。你我还真没有人家陆佥事幸运，携同知心爱人上战场……”

戚继光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番打趣不合时宜，因为李夏昕此时是松浦义野手中的人质，最重要的是明军若顺利的破了南澳岛上的机关陷阱，松浦义野一定会想到是李夏昕的“杰作”，以倭寇的凶残，李夏昕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朱希孝却似乎不以为意的笑了:“言渊这小子，确实挺走运的，在我大明，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爷们儿，应该也不少啊，为何我俩就混得这么惨呢，可真够窝囊的！”

明明是狂风冷雨吹打在身上，可两人竟如置身于朦胧烟雨中般惬意的调侃打趣，最后还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两人的眼角都有温热的液体垂落。

这场风雨连续了一月有余，直至九月下旬，这片海域才风平浪静、秋日高照。

九月二十二日，明军向南澳岛发起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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