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将计就计

夜深人静，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不绝于耳。

“这什么鸟啊，不停的叫，聒噪死了！”累了一整天的李夏昕昏昏欲睡之际，烦躁的嚷了一句，翻了个身，扯被蒙头，进入了酣睡。

王冰凝望了眼熟睡的夏昕，悄然起身穿好衣裳，蹑手蹑脚的出了营帐。

因为羽柴杏子曾说告诉过她，若有人联络她，云雀鸟的鸣叫声为记，所以，一定是松浦义野来找她了。

其实，李夏昕并未睡着，她只是觉察到冰凝姐姐听到这鸟叫声后神情有些异常，便装睡了。

王冰凝出去后，李夏昕掀被坐了起来，眼神呆呆的望着门帘，心中隐隐作痛——冰凝姐姐终于要去到倭寇营寨中了！

王冰凝循着鸟叫声，来到营外的树林中。

行至一处时，鸟鸣声戛然而止，王冰凝知道找自己之人就在身边了，她努力克制着心中的忐忑与紧张，语气淡然的说出了羽柴杏子告诉她的接头暗号:“舟幽灵”。

身后响起了一个低沉而阴冷的声音:“海贼王。”

王冰凝转身，同那人齐声道:“称霸海域。”

对过接头暗号，王冰凝突然不紧张了，她客套又略带冷漠的笑了笑:“总算有人来找我了。”

那人摘了头套，拔了胡须，他果然是松浦义野:“怎么，你有情报要传递吗？”

王冰凝用略带埋怨的口吻道:“没有，每天就跟在李夏昕那个大傻妞身后，碾药、煎药、煮纱布，忙得昏天黑地。李夏昕倒是每天给俞大猷送汤药，我也曾试着问她那些将领们在一起会说些什么，她只用‘一个字都听不懂，所以全忘了’这一句话就把我给打发了，真不知她是装傻还是真傻。”

“行了，别抱怨了，你立功的机会来了，你刚刚说李夏昕每天亲自给俞大猷送汤药是吗，利用她，将俞大猷的令牌弄到手，我们需要俞家军水师的船。”

“偷船？我们的人准备从那些小岛上撤退了吗，打算撤向哪里？”

“吴平叛离，剩下的力量不足与俞家军抗衡，所以只能跑，至于去哪儿，还没有具体规划，总之是俞家军够不到的地方。刚刚还抱怨自己不能有所作为，现在立功的机会来了，你好像不太高兴。”

松浦义野洞察力之敏锐，令王冰凝暗暗吃惊，但她立即思忖若是羽柴杏子，会是怎样的心态:“的确，这么做会连累李夏昕那个傻丫头的，来明国这些年，她是唯一一个真心对我的人。不过，我知道自己的责任，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俞大猷屏退左右，独自散步至林间深处，朱希孝和王冰凝早已在约定地点等候。

王冰凝说完松浦义野的计划，朱希孝立即道:“按照他说的去做，你正好可以顺理成章的去到倭寇那边。言渊准备前往倭国，游说松浦隆信停止派遣倭寇来我大明劫掠，你曾在平户呆有一段时日，你和言渊一起去，有你在身边帮衬，他不至于显得对倭国两眼一抹黑，以免暴露身份。”

俞大猷却反驳道:“几十艘船虽然珍贵，但为了彻底平息倭患的大计，俞家军可以送给他们，朝廷的怪罪和言官们的攻讦，老夫也可以不在乎，可是就此放过那帮残害我大明百姓的恶魔，老夫不甘心。最重要的是，他们劫掠享受的心满意足后拍拍屁股走人，此番尝到了甜头，日后肯定还会再来，那个松浦隆信未必能约束得了他们。再说，松浦隆信看到自己派出的船队满载而归，既然能抢到，为什么要花钱买呢，就算陆佥事能让那个强盗相信自己是如假包换的大友介，也未必能说服得了对方。”

朱希孝勾唇冷冷一笑:“我们只需按照松浦义野的要求，把船给他们，船行至大海中，偶遇不测之风云，几万人葬身鱼腹，可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夜色如漆，沈襄领着十几名锦衣卫，身着夜行衣，潜入了广东水师，趁全水师上下都熟睡之时，对几十艘大乌船进行了特殊的“加工”和“料理”。

李夏昕将汤药从药罐中倒出，王冰凝端起药碗便往外走。

李夏昕突然道:“姐姐，我有配制好的各种伤药，你要带点吗？”

王冰凝微笑着摇了摇头，毅然出门。

李夏昕裹着被子踡缩在她们姐妹二人伙躺的床铺上，双手紧紧的攥着被子，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因为身边的人个个英雄了得，所以，自己绝对不可以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女人。

王冰凝女扮男装，拿着俞大猷的令牌出现在水师中。

广东水师总兵郭成恭敬的接过令牌，细细查验，确认无误后:“总兵大人的意思是只要船、不要人？”

王冰凝不卑不亢的道:“甲子岛、崎沙岛上的那伙倭寇皆是从倭国来的浪人，个个残暴、凶悍，标下只是听命行事，至于俞将军制定的破敌妙计，标下并不知晓。”

“小兄弟年纪轻轻，却如此得总兵大人的信任，不简单哪，只是看上去有些眼生啊！”郭成说着目光犀利的直视王冰凝的眼睛。

王冰凝眼神没有丝毫闪避，极不耐烦的道:“郭将军若有疑虑，大可以派一心腹去问问俞将军或汤副将，不过，军情紧急且牵涉机密，郭将军不宜集思广议，更没有斟酌再三的时间。”

郭成望着王冰凝眼底的愠色，吩咐副将道:“王诏，让弟兄们把船上的炮都卸下来。”

“成了！”王冰凝暗暗松了一口气。

明军把船上炮铳及火药悉数搬到岸上，王冰凝转头朝身后扮作明军的几百个倭寇一挥手，几百倭寇纷纷登船，起锚，开船。

堂堂一省总兵、俞大将军的令牌竟然失窃，窃贼还拿着令牌不费吹灰之力便盗走了水师的全部大型战船，全军哗然。

李夏昕被画地为狱严严的看押了起来。

往日将李夏昕奉为女华佗的那些将士，此时无不对她厌恶至极，只要路过关押着她的营帐，都会啐一口唾沫，再大声骂一句“毒妇”、“汉奸”、“不得好死”之类的恶毒之语。

李夏昕不停的吹笛子，仿佛听不到外面的咒骂。

黄子铠轻轻的走进了关着李夏昕的营帐，突然将一个装着各色小点心的食盒递到她面前，笑呵呵的道:“千层糕、绿豆糕、豌豆黄、福桔饼、山楂糕、牛皮糖、松子糖、桃门枣，各色点心小吃应有尽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笛声戛然而止。

李夏昕转身、抬头，双目噙泪呆愣片刻，莞尔一笑:“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全军上下已是一连几个月的白米饭咸鱼干，咸鱼干中连姜丝和大蒜都没有，而监军大人竟然将这么精致、名贵的小吃随手送人。”

黄子铠连忙解释:“我和俞将军一样吃大锅饭，没有搞特殊待遇，这些是我自掏腰包，为你专门差人从城中买回来的，真的，不骗你！”

“逗你呢！”李夏昕拿了一块千层糕，坐在凳子上，表情变为苦笑:“谢谢啊，正好，我的饭被送饭的兵哥哥给打翻了。”

黄子铠坐在李夏昕对面的地上，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道:“那几十艘战船是广东水师的全部家底，所以，将士们的心情可想而知，你不要怪他们。我相信你，俞将军将你看押起来，并非不信任你，而是因为俞家军太过复杂，有卫所军，有广西狼兵，还有刚招降不久的矿徒山匪。俞将军害怕有人对你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他这是在保护你。等过了这一阵儿，俞将军会派他的亲兵送你回福建，让戚夫人照拂你，这两天你先忍忍。”

李夏昕眸中又盈满了泪水:“将士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我没有觉得委屈，我只是想朱大人，想冰凝姐姐了，我真的好想他们，想得心疼。”

“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对不起，我不是朱希孝，你不会趴在我肩上大哭一场，如果我现在可以飞回京师，将朱希孝从诏狱换出来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换，你就看在我有这份心意的份上，将我当作一个可以倾心吐意的故友，可好？”

李夏昕抬手拭去眼角溢出的泪珠，脸上露出了坚毅的笑:“现在是战时，这里是军营，流血牺牲、生离死别随时都在上演，我不应该这么没出息的，让监军大人见笑了。烦请大人替我给俞将军带句话，送我回福建的人，我想自己选。”

李夏昕想让堂兄夏朝庆送她去福建，因为娘亲的死，虽然大错已酿就、无法弥补，但堂兄应该诚恳的向哥哥道声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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