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生命总能找出路

临近12点时，父母约上住在附近的亲戚打牌，弟弟在沙发上数着今天收的红包够不够他的海贼王手办。

        易梦则趴在窗台上望着一片漆黑的天空，终于，在一抹光划过夜空之时，千束万束的烟花争鸣着飞上天空，流光溢彩的烟火将整个夜空照亮，绚丽的色彩映入她的眼帘，突然在万千烟花中挤入一个硕大的图案，2009！

        易梦扭过头看向墙上的时钟，00：01分。

        她的2008年，过去了。

        新年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少天，不过大年初五，高二高三提前10天开学。这群准高三的学生提前享受一把人生最重要转折点的紧张。

        九中教学楼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楼上高三的学生在全校誓师前先被自家班主任组织了一次班级誓师。

        “清华北大，不在话下！剑桥哈佛，犹可一博！”

        呵，这口号响亮的让在下面一层的高二学生冷汗直流，清华北大······易梦想着自己下滑几名的成绩单，老师说按照这个趋势保持下去，双非普通一本还是可以的。其实也挺好，易梦从来也不是有什么大志向的人，进个还可以的大学，学个自己喜欢且不怎么冷门的专业，毕业后找个安稳的工作，有了钱找个借口从家里搬出来，再过几年找个称心如意的老公，简简单单的过一生，想想就很舒服。

        突然，在上面口号重复一遍又一遍后，不知谁在后面接着大喊了一句：“星宿老仙，法力无边！”

        连带着一层楼都在笑，正在喝水的杨钟离也一口全喷了出来，不小心溅到收寒假作业的周莉君身上。又惹来周围一阵笑声，易梦看着前面少年的背影，内心忽然有点怅然若失，称心如意的丈夫，如果称心但是不如意呢？

        新年新气象，易梦在食堂偶遇赵漫时也当全然没看着，可不想因为一个眼神继续下一个学期的纠缠。不过对面的赵大小姐就不是这样想了，表面淡然，甚至跟易梦招了招手，但就一个转身，小脚一勾。

        只见易梦一个踉跄跪倒在地，餐盘落在地上，洒掉的番茄炒蛋带着汤汁沾了易梦满手，她感到膝盖有些生疼，大脑也有些混沌。

        不锈钢落地的声音太过清脆，端着餐盘或是正吃着饭的同学纷纷把目光转投过来，易梦被数十双眼睛刺着，深深感觉她好像置身在一场不知所以，没完没了的闹剧中。

        在一片嘈杂中，她仿佛听到了后方一丝淡不可闻的嗤笑，平静过后，她从容的站了起来，一个向后就把手里的汤汁均匀的抹在了赵漫洗的发亮的校服上。

        “啊！”宛如被麻风病人缠上一般，赵漫一边尖叫一边把身上的校服脱下来，“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吧！”易梦满身脏污，怒目而视，就差指着赵漫鼻子骂了，“你有完没完？莫名其妙绊我一脚干什么！”

        “我冤枉啊！”赵漫一如既往发挥出了她那超夸张的表情，“谁绊你了？谁看见了？咱俩是有点过节，但你别遇到点啥事就往我身上栽啊，刚刚我还笑着跟你打招呼了，怎么可能就推你了？不信你问莉君。”

        周莉君点了点头无比肯定说道：“她没有绊你，易梦，那么多人，你说不定是自己摔的。都是同学，不要总是一直闹。”

        “就是，你不烦我还烦呢，你看我衣服，我告诉你，你不给我洗干净，我跟你没完。”

        没有人证，赵漫身边还有个帮腔的，易梦突然被噎的说不出来话。明明她是受害者，此时却像一个犯错的罪犯一样，随着周围聚拢的人越来越多，易梦感受着那些目光，大脑越来越木，心脏的慌乱不断被激起，她真的是害怕被那么多人围着。

        “你做梦！”像是逃一样迅速离开了食堂，到了开阔地带，她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下来。寒日里的晴朗，无风，易梦蹲在一个有光线的地方，肚子咕咕叫，心里憎恨极了自己的不争气，连顿饭也吃不上。

        “你在这干嘛？”李昀咬着个包子居高临下的望着蹲着的易梦，“你不吃饭吗？”

        “饭，饭卡丢了。”打死她也说不出在食堂被人推了一把这么丢脸的事情。

        “这样啊，那你这顿怎么办？”

        “没事，饿一顿不碍事。”

        “那可不行，容易胃病，我外婆的胃病就是饿出来的。”说着，李昀撕下一个包子的一半递给易梦，“这半没咬过，将就着吃吧。”

        易梦犹犹豫豫不肯接，也不知道他是吃过了拿个包子当饭后点心，还是这个包子就是他的口粮。这要是后者，那她不久造了大孽了吗？

        见易梦不接，李昀皱了眉头问道：“嫌弃我？”

        易梦连忙摆手，“不是。”

        李昀一把将半个包子塞进她的手里，那就拿着。

        易梦手里拿着那半个温热的包子，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香菇肉酱馅的，还挺好吃的。

        稍微填了下肚子，易梦返回教室看书，饭点还没有结束，教室里空空荡荡没有几个人，刚刚吃包子的李昀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老师为了提学生学习精神，特不允许把教室窗户关拢，现在的教室跟寒窟也没什么区别，一阵阵寒风吹的易梦内心是无尽悲凉，也没什么心情看书，索性把帽子一戴，手往袖口一插，扑到了课桌上就开始冬眠。

        忽然，一丝温热的气息从她身边传来，易梦从黑暗中抬起头，只见桌子上放了一杯插了吸管的热奶茶，以及一个被包裹完全的汉堡。

        杨钟离顺势从她面前坐下，轻笑道：“不饿吗？”

        易梦面无表情，“还行。”

        “食堂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找了赵漫，她不会找你洗衣服的。先吃饭吧，班主任提前告诉我了，高二下学期晚自习要延长到10点半了，饿到那时候你受不了的。”

        易梦吸着奶茶，有些闷闷的说道：“她真的绊了我，你信吗？”

        “信啊。”杨钟离说：“她那个人，我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不过易梦。”

        “怎么？”

        “还是算了吧，你们两个别闹了，上个学期那个样子就够难看了，没完没了的话你还怎么学习？”

        “又不是我要闹。”汉堡的厚实感塞满了整个口腔，让易梦的身心得到了极大的安慰，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之前那么冲。

        “我知道。”杨钟离安慰的说道：“我去找她的时候就说明白了，她之前英语听写好几次不过关都是周莉君拜托我才替她隐过去的，要是她再不依不饶的，以后我就秉公办事，按照她那个听写，一个星期她最起码得扫三天地。她答应了，以后别搭理她了。”杨钟离是高二这一年的英语委员，平时英语不过关的名单是由他拟好交给卫生委员，这中间能划多少人还不是看他操作。杨钟离能在这半个学期就获得那么多好人缘的方法，无不在于此了。

        “真的？”

        “真的。”

        其实不用杨钟离说，易梦也不会想去搭理赵漫，她是一个意识有些奇怪的人。就像以前初中读生物书上时说，生命总能找出路，她面对生活也自有一套办法。从小妈妈就经常骂她，做生意的人性格泼辣，咒骂的语言也是毒辣的不行，她总是忍不住便回还嘴，然后就是一阵狂风骤雨的毒打，以此重复，基本上就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时间久了，她便想出了一套办法，妈妈又开始骂她时，她便在脑海里虚构一片空间，她躲进去，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妈妈问她什么，她都“嗯”“好”“错了。”

        渐渐地，她虽然还是常常挨骂，但挨打的次数就明显减少了。对待赵漫，她也不是不行。

        “易梦。”杨钟离把奶茶推了过去，支吾道：“上次那个事情，我，我不是故意的。”

        提起难堪处，易梦吃汉堡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食物含在嘴里，正好替她遮掩了现在不知道说什么的尴尬。

        见易梦沉默，杨钟离又急急解释道：“我是因为喝多了，口无遮拦，而且我以为你和李昀谈恋爱，所以······”

        “所以怎么？”一口食物咽下，有点干，她没有去拿奶茶，而是瞪着个杏眼愣愣看着杨钟离。

        “对不起。”杨钟离垂首半天也只憋出了这三个字。

        易梦表情淡然，笑笑说：“我要是敢谈恋爱，我妈一定会打死我的。哦不，先断腿，再打死。”

        “那如果我们够小心呢？”这没由来的一句瞬间让两人周围的空气安静下来，冬日夕阳的余晖照满了整个教室，那些光正好落到了对面少年的脸上，易梦死死盯着那些光，头脑里则是各种风暴不断盘旋俯冲，似要搞清楚他这句话的含义。不过她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教室里就陆陆续续走进了吃过饭提着小零食的同学们，人一多，易梦的大脑就更死机了。

        “我先走了，一会要英语听写，这次我念后30个，记住了啊。”女孩木木的微表情让杨钟离觉得很是好看，轻轻拧了一下便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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