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唯一的共识
易梦庆幸她今天起的早，雨没那么大的时候出来，要不然就这个冻法她这小身板肯定扛不住。
随着时间过去教室人渐渐多了起来，花花绿绿的雨伞堆满了角落，易梦看着时间差不多把手里的《意林》塞进书堆中间，拿起一旁高三上册英语书准备复习，这是借的当初住对面楼姐姐的，现在高二已经开始提前学习高三的课本，等到高三时就可以全力复习了。老师给了他们两个星期时间把课本找齐，易梦爸爸本来找了隔壁市的哥哥的儿子，结果拿过来，也不知道这小伙子是怎么上的课，原本有点厚度的课本被撕的跟作业本没什么区别，没办法，只能又到处找人，最后还是几年前住在对面楼姓安的姐姐从上海寄来了她以前的课本，虽然她已经搬走三年了。
“doyouwantafriendwhomyoucouldtelleverythingto,likeyour······”刚提上精神，“咣”的一下，一个带着雨水的书包落在了一旁的座位上，紧接着就是带着一身湿气的李昀气喘吁吁的坐了下来。
“你一路淋过来的啊？”
“嗯，家里就剩一把伞了，我外婆还要出去买菜。”
“真巧······”
“什么？”
“没什么。”易梦掏出随手携带的手帕纸递给他：“把头发擦擦。”
“······谢谢。”
高一的新鲜，高三的压力，以及高二的辛苦。在上完了高二课程后，最后的两个月里还要完成高三上册的指标，压力大的每天打扫卫生的同学都多了起来。
这种紧张刺激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寒假才有了喘息，考完最后一科的当天c市下起了12月的第一场雪，易梦张着嘴接着从天空飘落的小雪，浅浅呼出一口绵密的热气，去年迟到的雪小姐，今年总算赶上了。比起北方动辄数十日的鹅毛大雪，处于西南腹地的c市一个冬天或许就这一点浅尝辄止。
“哇，好漂亮啊！莉君，晚上去楼顶的天台堆雪人吧，买两根胡萝卜。”
“好啊。”
不远处手里还攥着文具袋的赵漫望着漫天飞雪拉着周莉君高兴的又蹦又跳，像第一次见到雪的小女孩一样，当察觉到易梦看过来的目光时，又瞬间收敛了神情变的孤傲高冷起来，拽着周莉君的白了她一眼，极为端庄的走了过去。
易梦捂着眼睛兀自的笑了出来，果然，这世界上再怎么相厌的人，总有一些相同且美好的喜爱。
这可能是唯一的共识了。
回到家时，屋里空空荡荡，寒风从半开的窗进入室内，将桌上被碗压着的纸条吹的发颤，她拿起那张纸条一看，是她弟弟写的：姐，门市上新买了电脑，我去玩了，妈让你也过来，爸爸回来了，今天她请吃火锅。
自从易梦爸爸去了外面工作，妈妈守起了鞋店，易梦和易阳一个初中一个高中都有晚自习，家里大多数时候都是空空荡荡的，平时难得团聚吃顿饭，更不要说是去外面搓个外食。
但，她不想去。
比起其他女孩子恨不得天天黏着妈妈，她却不那么喜欢两人团聚。她们两个身上不知道有什么相克的磁场，经常不到三句话就吵起来，而家里另外两个男人就像演默剧一样看着她们吵，每次这个时候易梦就觉得她们像极了台上互相捉弄的小丑，可偏偏，她停不下这个表演。
更偏偏，她不想去还是得去，谁让他们是家人，相互缠绕痛苦，却无法分割的家人。
奥杰专卖店，距离易梦上一次过来已经隔了两个多月了，店牌下面的小灯已经坏掉了一个，门口的花车放着处理的童鞋，虽然上面表面上是某皮鞋品牌的专卖店，但孙虹为了好卖些钱，进了许多成本低廉的杂货，男女老少，应有尽有，硬生生把本来被易工搞的半死不活的店铺又给折腾起来。
进到店里，孙虹正卖力的推销着鞋子，匆匆瞟了易梦一眼，又赶紧低着头卖鞋。她喊了一声“妈”后便径直走到柜台里面，易阳兴奋的摸着新电脑，说总算不用羡慕偷偷去网吧的同学了，惹的易梦一个暴扣。
过了一会，那双利润丰厚的杂牌羊毛鞋终于被推销了出去，下象棋的爸爸也回来了，先是挨了妈妈一顿呲，厚着脸皮听了一阵后才不紧不慢的讨论去哪里吃。
一会还要接着开店，太远不行，最近物价飞涨，太贵也不行，易梦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才听他们得出了结论。
隔壁楼开的腊猪脚火锅，资格老，好吃不贵。
确实近，孙虹还在下面关着门，他们就已经坐在了位置上看起了菜单。易梦涮了涮杯子，看向外面，天还未黑。
“眼看要关门要关门了，钻进来个要买袜子的，10块钱3双非得喊我2块钱卖一双给他，眼睛瞎球咯，那么好的袜子两块钱，指着他了，鬼才卖！”尖利的咒骂在楼梯处响起，声音之大让易梦涮杯子的手都抖了一下。
“不卖就不卖嘛，声音那么大干嘛。”易工拉着身边的椅子，略有些尴尬的瞟着不远处涮火锅的其他食客。
“吓着你了是吧。”孙虹风风火火的走过来坐下，拿起菜单就开始问：“点了些什么菜？”
易梦说：“弟弟点了莲藕，香肠，爸爸点了洋芋，我点了卤鸡爪，还有白菜。你还要点些什么吗？”
“傻啊你。”孙虹收缩了嗓门，点了点菜单说道：“这家鸡爪子又贵又少，也不知道隔了几天夜，浪费这个钱干嘛。”
可是我想吃，易梦敛了敛眼神，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那换成什么？”
孙虹拿着菜单看了半天，也没个动静，易工扯过菜单瞅了一眼说道：“你不是爱吃牛肉吗？点一个呗。”
“算了，死贵死贵的。那腊猪脚本身就是肉了，用不着再点一个，有那个香肠就可以了。”牛肉很贵，家里逢年过节才会买一次，更不要说在外面吃了。
“易梦今天最后一科考的怎么样？”孙虹涮涮杯子，倒上满满一杯热茶，她快渴坏了。
“还可以，反正比数学好。”前三个字还行，后面一句话出来，孙虹难得舒展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你那个数学，怎么还有脸提？小学时候好歹也拿过100分的，现在及格都及格不了，上次开会你班主任都说，就你那个数学拖垮的成绩！不懂得补救，还在这里无所谓。”
“我数学就这样了，能补上去早补了。”易梦闷着头，理智告诉她不应该犟嘴，但嘴巴对待一些话语好像已经形成了自动回复，拦的拦不住。
“还有半年就高三了，别到时候考不上丢你先人的脸，还有你，一句话不说什么意思啊？这女儿我一个人生的？”不过3秒，战火就从对边的易梦转到了旁边的易父。
任谁都不想一顿好好的火锅变成一场激灵的争吵，易工赶紧打着哈哈好声好气说：“孩子的事情回家教育，先把饭吃了。”
三个人也十分默契的不再说话，孙虹潮湿了引线，也哑了火，又开始给易父抱怨起了今天的一些奇葩顾客。
一顿火锅可以吃多长的时间完全取决于吃火锅的人想多长多短，易梦吃了一会就借着实在是不喜欢腊猪脚离了桌子。
在s省所在的西南地区有些吃腊肉的优良传统，基本上家家户户一到冬天就开始屯上一些，易梦从小也极爱吃，可唯独不喜欢吃煮的，按她妈的话来说，怪的很，吃鸡卤的烤的炸的烤的都喜欢，偏偏吃炖鸡像要了她命一样。这个腊肉也是，炒来吃的比谁都多，腊猪脚那么美味的东西，硬是两口就离席了。
别人说是怪，易梦只是觉得食材配的做法，各有各的味。她热爱爆炒出来的爽辣，确实也接受不了炖煮出来的绵厚。都是很好的食材，但都有不合适的做法，就像一些人，都是很好的人，但放在一起就是两颗受了潮的炸弹，慢慢摩擦，慢慢升温，最后“砰”的一声炸掉。
易父本来还想劝着女儿多吃两口，但身边的老婆又尖利了起来骂道：“管她吃不吃呢？干骨头发烧的人，管她干啥子？回去把昨天的碗洗了，摆一天了都。”
“哦。”
从火锅店出来，外面的小雪仍然在下，路边的常青树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绒雪，有点像虎皮青椒上撒的细盐。回家的末班车还没有来，她等了一会，又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干脆迎着这初雪走回去吧。
今年的天气确实是要恶劣一些，路上行人匆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易梦这个闲心去看这劳什子的雪景，家若温暖谁愿意在寒冷中逗留。
易梦没有手机，天色黑沉也看不出大概时间，她沿着一条路慢慢走，寒风从她脸颊划过匆匆奔赴后面的下一个人的温暖。她把高领毛衣的领子向上拉了拉，遮住了口鼻是要暖和许多。
细细的雪已经笼上了她的睫毛，易梦突然笑了一声，也坚持着不眨眼睛，想看看那点冰晶会在那里停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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