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李昀没有想到，与易梦重逢会是在这样的场景。

        c市，紫映大道。

        黑压压的人群被一队武警从内部隔开，形成一个大半圆，外围的嘈杂的人们摩肩接踵高举着手机拍照的拍照，录视频的录视频。

        人群之外，电视台的记者对着摄像机正在进行现场直播。

        “观众朋友们，现在是下午4点20分，今日突发，紫英大道万福商场门口发生一暴徒伤人劫持人质事件，犯罪嫌疑人持刀伤9人后，挟持1名女性。现在警方已火速赶到现场，正与人质对峙。”

        对面某栋居民楼里，李昀提着狙击枪赶来。边找好位置架枪边问道：“情况怎么样？”

        “谈判专家正在谈，不过希望不大，这就是个疯子！”一旁的警察端着望远镜望向对面，神色晦暗。

        李昀在天台上架好枪，调整好姿势，打开狙镜瞄准目标。

        商场外侧的角落里，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背靠而站，手里的刀时而压在女人脖颈处，时而对着不远处的警察挥舞，形状疯癫。而被他挟持的女人长发覆面，低着头，身上并未见血迹。

        李昀手扣在扳机处，不断调整着射击距离，微风吹过落叶，女人长发在一瞬被吹开。

        露出女人清秀了无血色的脸庞。

        在看清女人面孔时，李昀原本沉稳的手不可名状的微微颤抖。

        “再等几分钟，确定没希望就一枪击毙。”身旁的老队长沉声道。

        李昀点了点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远处。

        “让金远那个王八蛋过来跟老子谈，你们都滚，要不然我就杀了她！”男人丝毫不听谈判专家的任何话，不住的冲人群吼叫。

        谈判专家稍稍退后了两步，轻声劝着男人：“先生你冷静点，我们已经通知他了，他一会就到。你不要冲动，想想你的家人，你应该有孩子了吧，想想你孩子的以后。”谈判专家嘴上劝着人，眼睛转也不转的盯着男人旁边倒下的孩子，他还在动，只要时间来得及，应该还有得救。

        男人癫狂的样子并未有所松动，望向人群的眼睛充满了仇恨：“格老子的！说什么也没用，金远不来，老子不会放人的！”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女人淡淡笑了一下，如细蚊般的声音对着男人说道：“谢谢你了。”

        男人顿时一愣，诧异的望向女人。

        女人突然头一偏，直直撞向锋利的刀柄。

        “砰！”

        枪响了，男人额头上出现一个弹孔，身体一软，向后倒去。女人也顺着倒在地上，而那把刀只割破了她的皮肤。

        在周围伺机多时的警察瞬间一拥而上，把女人救下。

        周围的群众霎时沸腾起来，纷纷叫好。

        “干得不错。”老局长拍了拍李昀肩膀，松了一口气。

        李昀的手仍扣在扳机上，天空很蓝，楼下的人群吵吵嚷嚷，女人被放在担架上，抬上救护车。他盯着人群中的那个点，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他刚刚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她刚刚是在往刀上撞，她是在寻死吗？

        c市第一人民医院，医生护士在楼道里急匆匆跑过，今天紫英大道那里发生了起无差别攻击事件，不仅伤了好些人，还因为混乱导致附近出了车祸，现在医院里已经是忙的不可开交，李昀收拾好一切匆匆赶到医院时，外面全是哭泣的家属。

        他找到医生护士想询问易梦的情况时，才被告知，虽然她被伤到了脖颈，但所幸没有伤到血管，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但医院因为床位不够也就没有为她办理住院，所以包扎好了伤口记录好信息便回去了。

        李昀听此没有再说什么，道了谢准备离去。

        “等等，警察同志。”护士叫住了他，“你是她男朋友吧？她的包没有带走，可能惊吓过度，恍惚之间给忘了。我们实在是太忙，麻烦你给她带回去吧。”从护士口里得知，在他之前就有记者率先赶了过来，碰上了女人想要采访，但她似乎很排斥，包都没有拿匆匆逃走了。

        李昀接过包，这是一个帆布制的包，颜色有些陈旧，看样子已经用了很久。

        “我不······”他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护士已经转身离去。

        第二天上午，李昀站在一栋老楼前面，仔细打量起了这个地方。这是他按照昨天她记录的地址找的，应该就这里了吧。

        楼道生锈的栏杆和地上生了根的口香糖无比在诉说这栋楼的陈旧，李昀在三楼停下，看了眼门牌号，敲了敲门，过了一会，无人应答。

        见没人开门，他叹了口气，打算原路返回时，脑海里闪过昨天女人那撞向刀子时的一笑。哪里有人面对死亡会那么淡然的？

        内心的第六感，让他走到窗户前，透过半掩窗帘的缝隙，可以窥见里面简洁的客厅里一览无遗，不见半点人影，而不远处浴室大门敞开，一只细白却染着斑斑血迹的手从门框那里伸出来，而那地上已是鲜红一片。

        那一瞬间，李昀脑海空白一片，耳边嗡鸣声不断。而就在他晃神之际，一道似有似无的柔和女声潜回他的记忆。

        “李昀。”

        如惊雷一般平地炸起，他猛然间清醒过来。飞起一脚就踹向窗户，那如这栋楼一般老旧的玻璃，应声而裂。

        他翻跃过去，迅速冲向浴室。面色惨白的女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洗手池里已是一片血红，看起来应该是割腕后失力又倒在了地上。来不及多想，抱起她就开始往楼下冲。

        出租车上，李昀用身上的衣服死死裹住易梦的手腕，又探起了女人的心跳，微弱但还在跳动。“易梦，易梦你要撑住啊，你还那么年轻，人生还很美好的，求求你，不要死！”纵使他已经见惯过无数死亡，但面对躺在怀里濒死女人时，原本沉稳的声音也渐渐变得颤抖，女人发凉的手臂刺的他的体温也似乎寒冷起来。他不知道昏迷的女人是否能够听到，但仍然一遍遍的呼唤着女人的名字。

        他曾经听过迷信的人说过，人濒死的时候会走向奈何桥，但如果有人一直在阳间呼喊他的名字，他听到就会犹豫就会舍不得，一步三回头，这样也就会拖慢死亡的进度。那时李昀对这些东西素来是嗤之以鼻的，但现在眼前刺目的红已经将他的大脑击溃，此刻，他也这样祈求着，只希望她走到桥边时能够听到，有那么一丝犹豫，就那么一丝，让他救救她。

        所幸在这街区的不远就有一家医院，而司机面对着救人的事也是展开生死时速，硬生生连闯几个红灯停在了医院门前。

        李昀来不及道谢，慌忙从身上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扔给司机。就抱着人冲进医院，很快女人被推进了抢救室，他独自坐在外面，望着亮起红灯的抢救室。

        他忽然觉得有些头疼，高度紧张的大脑紧绷的如一根弦一般，不知什么时候会断。他想不通，她为什么会自杀，在他离去的这十年里，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有些无力的靠在墙上，恍惚间，他似乎看见那穿着蓝色裙子的女生站在他的对面，离他不远也不近，可他却怎么也够不着。就在他不知如何是时，那人忽然转身，背对着他渐渐远去。

        “易梦！”

        猛地一激灵，他清醒过来。此时抢救室的红灯也转变成了绿灯，身穿抢救服的医师缓缓走了出来：“还好送来的及时，人已经脱离危险了，先住院观察一晚上吧。”

        李昀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赶上了。

        还未等病床上的女人苏醒，李昀就被护士叫去交上了医药费，再回来时，发现易梦病床前站了一个穿着时尚身形高挑的女人，他还来得及开口，女人转头就看见了，打量了一下问道：“你就是送她来医院的人吧？是她朋友吗？”

        李昀想了想点点头说道：“算是吧，你是？”

        “我叫安灵，是易梦的朋友。”

        “李昀。”

        昏睡中的易梦需要安静，两人于是就坐到了走廊外面。

        安灵刚坐下就拿出手机对着南寻说道：“我以前也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后来辞职在旁边开了家心理诊所，今天认识的护士告诉我她自杀进来了，搞得我还有点心慌，还好送来的及时，真是谢谢你了。你交了多少钱抢救费，我转给你。”

        李昀摇了摇头，推拒了：“给她付的钱，也应该她来还。话说你知道她为什么自杀吗？她······究竟怎么了？”

        女人眼神有些闪烁，淡淡道：“谁能知道呢，不过这女人也够说话不算数的，明明收了我的裙子说留到明年穿，结果没几天就割腕了。”

        “是不是因为遇到渣男，感情受挫，被迫打胎。然后一时想不开？”这是李昀能够想到大多数年轻女人想不开的理由。

        安灵则回以一个看白痴的眼神：“你挺能脑补。”随后不再看他，自顾自的玩起了手机。

        夜幕降临，医院的过道总是格外要比外面冷上几个度。他望着女人从容的表情，怎么都觉得这并不正常。

        凌晨，易梦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入目白的晃眼天花板，手腕间传来的刺痛不断挑拨着她的神经。

        她，还活着？

        目光稍稍向下，她惊讶的发现一个人正坐在床尾的椅子上，双眼微阖，似是在睡。窗外，凛白的晨光透进室内，落入白色的病床上。也正好照到男人的面庞上，他微微闭着双眼，眉目如星，英俊挺拔。易梦有些痛苦的阖眼，外面的光线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直到今时，她仍觉得恍惚，好不容易对死亡付诸了行动，却居然被人给救了，真是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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