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血

一家剑道馆，有两个教习师傅，职业技能不一样，在称呼上也有着不同。

        小松的剑术虽然现在还不够看，但教导小豆丁们却绰绰有余，因此，小家伙们对他的称呼，一般都是亲切的“老师（sennsei）”；而我，大部分时间则是教导剑术以外的其他生存技能，相处时间更多，但他们对我的称呼，却是略带敬意的“大人（sama）”。

        可以说，无数次挣扎在生死之间的经历，让我足以担当一声生存大师，不出意外的话我甚至可以让他们踩一脚死亡线然后再爬回来；

        还有一个原因就在于，真正能够入我门下学习千心流奥义的，寥寥无几，唯有经过人品与性格考核的人才有资格，而学习完毕的技能考核合格之后，他们很快便会被城里的贵族接走，成为吃公粮的官家人。

        成为大名手下的家臣，对于许多平民来说，是奋斗一生也很难做到的事情。

        而我却可以轻易地与贵族搭上线，让自己的门生成为前途无限的官员——这一点，让我身份非同寻常的传言愈演愈烈，也让他们更加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进我的门下。

        呃，当然，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猜测也没错就是了。

        谁让我线人多呢╮(╯▽╰)╭。

        不过我自然不会让属于我的线人暴露出来，他们只是在言语之间旁敲侧击，让别人对这些人的能力产生信任感，后面贵族们怎样安排这些人，他们都不会直接干涉。

        就这样，慢慢的，慢慢的，一步一步，将自己的势力渗透进各个阶层。

        小松曾经问我，母亲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什么？难道你想控制所有的阶层，然后把天皇拉下马，自己去做天下共主吗？

        我惊讶极了，“小松你怎么会这么想？”

        “呃，其实说实话，任何人知道母亲你的作为之后，都会有这种想法的。”小松手指轻轻抠了抠脸颊，还有些不好意思，“我误会你了吗？”

        我叹了口气摇摇头，“当然误会了啊。做天皇多累啊，虽然整天被人供在上面高高在上，可也随时被人盯着，还有可能被手下的人蒙蔽，还有可能被人拉下马，就像你以为我要做的那样……妈妈又不傻，怎么可能顶着风险去做什么女天皇。”

        愈发能够控制自己情绪的青年难得的陷入了疑惑，“那您想做什么？”

        我面色深沉。

        “我，在用心思考人生的真谛，努力探寻生命的意义，力求追溯世界的本源，亲手拨动历史的洪流。”

        “哈？”

        我慈爱的摸了摸终于有了小时候三千问时期萌萌感觉的小松，耐心解释，“唯有让自己隐秘地站在最高点，才能在风险最低的情况下掌握一个国家的所有秘密。我需要知道很多的事情，那些不能被人知道的，需要隐瞒民众的；那些因为私心而不上报，瞒着上级的，所有的秘密。”

        小松的头发十分柔软，摸起来手感很好，就像他这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温和，没有锋芒。

        但你要真以为他就这么软弱可欺，他会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你你错的有多离谱。

        他可是曾经数次参与幕府平定叛乱的战争，浴血奋战，并且一度成为平叛军队首脑一般的人物。

        若不是几年前他不死的体质被人发现，同行大半年的战友背叛了他，带领民众差点将他杀死，他也不会心灰意冷，甘心陪着我留在这个小村子里，做个剑术教头。

        不过任他如何聪慧，也想象不到我做这件事情的真正目的。

        他还以为我是为了让自己洞察所有先机，排除战争发生的可能。

        听见他这么说，我不由的笑出声来。

        “小松，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端，怎么可能凭借一人之力平复所有人的怨怼，怎么可能止息所有的战争？而战争无法止息，人就不可能身处绝对安逸的地方。”我看着他，神色认真，“不要妄想着你能控制所有的人心，要知道，人有时候连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了的。”

        “……我明白了。”他点点头，虚心提问，“那母亲您这么做是……”

        我嘴角勾起，轻戳一下他的额头。

        “因为我要去找你爸爸啊。”

        “……”

        小松呆住了。

        “不，等等。”他眼睛睁大，“爸、爸爸不是……不是死了……哎哟！”

        他摸着自己头上冒着热气的大包，眼神有些委屈，“母亲，我都二十多了你还打我……”

        我吹吹拳头，“你再大也是我儿子。而且谁说你爸没了的，我一直都告诉你他在另一个世界啊。敢咒你爸爸，小心他不顾（应该并不存在的）父子之情送你一个龙炎放歌啊。”

        从小听他爸英雄故事长大的小松，自然很清楚所谓的龙炎放歌究竟威力有多大，虽然他内心可能以为这只是我臆想当中早逝丈夫的能力而已——毕竟这世界可没有做几个手印就能吐火的魔法，而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力量，他就更不可能丢下我们母子去另一个世界了。

        然而事实正与他想象的相反，龙炎放歌真的存在，他爹也确实能吐火，最重要的是，不是他爹丢下我们母子，而是我丢下了他。

        为可怜的斑先点根蜡。

        当然我说的也是事实，这真的是我在为回到木叶而做的努力，只不过觉得小松就安静的做他普普通通的剑道馆馆长就好，穿越啊世界啊之类的都与他无关，他的世界观并不需要刷新。

        xxx

        虽然民众总是苦于战乱之祸，但这个时代，民众愚昧迷蒙，神道也没有没落，民间总有各种各样的神话传说存在，甚至在天皇的身边，也仍然设有阴阳寮，来为天皇处理他所不能理解的事情。

        当然，阴阳寮服务的，仅仅是天皇所在极其周边的几座城市的安危，至于乡下，很少会有阴阳师来这里，毕竟，他们除了能够降妖除鬼之外，还会五行占星，甚至连医术艺术都略有涉及。

        这样的人才，放在一些不大的家族中，都是要当作上宾的，又怎么可能会到穷乡僻壤来受罪呢？会到穷山恶水来帮民众解决烦恼的，唯有游历四方的僧侣，以及身领神职的巫女而已。

        也正因为他们的不出世，无法得见阴阳师真容的民众便将他们吹得神乎其神，几百年前的安倍晴明是白狐之子的传说更为阴阳师增添了一丝神秘意味。

        他们认为，阴阳道练到极致的阴阳师，是能够沟通鬼神，乃至逆转生死的，他们掌握着普通人绝对难以想象的力量。也正因为太过脱离想象，普通的人，都相信着神鬼的存在，但却认为自己不可能接触到这类存在。

        就好像，世界默契的以大部分人的认知为墙壁，将这个世界划分为两个世界。

        一个是普通人所熟知的，庸庸碌碌的人群构成的，虽然战乱不断但却意外单纯的表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人类所不能及的，仅仅是可怕的自然之力而已，一切非常理所能推断的，都能用科学道理说通——

        虽然我和小松的不死特性早已脱离科学，但在我唯物主义精神的干涉下，他坚定的站在科学这一方，固执的认为这就是遗传变异，或者说吃错了东西（龙脉：喵喵？？）造成的；

        另一个是构成复杂，除了人类之外还有神明，有妖怪，有天国，有地狱的，可能大部分人以为仅存在于想象当中的，里世界——流传在普通人口中的故事，大部分都是来源于此，因为看不到摸不到，所以就成了传说。

        当然这大部分的传说都与我无关，这些年的势力发展下来，哪些故事纯粹是胡扯，哪些神话是有真实的依据，我不说全部了若指掌吧，最起码说起来还是能知道个大概的。

        经过筛选之后，真正与我目的有关的，并且稍微靠谱点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神隐”以及“食骨之井”的存在。

        神隐，多是指人类被神怪隐藏起来，受其招待，从而从人类社会消失，行踪不明。

        神隐多发生在小孩子的身上。每当小孩失踪不见，家人带着村民喊名搜寻，跑遍周围都找不到的话，小孩子多半就会被归为神隐，也就是说被神祇、天狗、狐仙之类的带走了。

        当然也并不是说成人就不会神隐。也有成年人突然消失不见的，这种情况，在我的理解当中，除了真的碰上妖魔鬼怪，应该就是碰到了什么不稳定的时空节点，度过浑浑噩噩的一段时间之后，再度被节点吐出来。

        我要找的，正是这样的存在。

        至于食骨之井，则是另一个传说。

        传说发生在西国……呃，也就是先上好几代天皇很少去管的、直到现任天皇都还未大力开发的最遥远的、西边那一片广袤的几乎荒无人烟的土地上。

        那里虽然人烟稀少，但也有村落的存在，开发的潜力还是有的。

        所以这块地被天皇当作奖赏，赐给了实力不太怎么样，并且也不讨人喜欢的一位大名，他受封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有个好父亲，用命替他搏了一个好前程。

        大名治下，还有许多的家臣，这些家臣各自占据着一座城池，城池周边，则是拱卫着数十个十几人规模的小小村落。

        正因为落后以及人烟稀少，所以这块土地上，流传着格外多的妖怪的故事。

        我最关注的食骨之井，就是在西国境内。

        百年来战乱很多，医疗也很落后，人死了，如果不及时埋葬的话，很容易便会引发疫症，造成更大面积的死亡，因此尸体的处理显得极其重要。

        但也有处理不及的情况。

        即使土地广袤，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有人类踏足，而几百年前，人类的足迹更是没有扩展到现在这个地步，那时候，人不可能把大片种植用的土地用来埋葬死人，所以，因战乱而死的大部分人，都仅仅只是被丢进枯井而已。

        按照战乱以及疫症的频发程度，一般的枯井丢上个三年五载的，就会满了，然后被人用大石头盖上，从此便成一座天然的百人坟冢。

        但有那么一口枯井，就是格外的清新脱俗。

        它是枯井没错，但它却永远都不会满。

        无论丢下什么东西，都会在第二天消失，枯井还是那口枯井，井底甚至偶尔还能冒出一两株藤蔓，看上去一点变化都没有，神秘到让人害怕。

        因为无论是人还是传说中妖怪的尸体，它都能吞噬掉，因此，渐渐得名“食骨之井”，成为了世界未解之谜当中的一员。

        至于为什么没有神通广大的阴阳师来这里为天皇解决这个未解之谜，前文也说了，人家是优秀的人才，生活水平不比真正的贵族差，他们是不会来这种天皇甚至提都懒得提的地方的——既然天皇不提，没让他们解答，那就当它不存在吧╮(╯▽╰)╭。

        当然前文还说过，一般这种情况下，会保护民众的，除了僧侣之外，还有巫女。

        在这片土地上，如今名字最为响亮的巫女，就是神力最强大，但却最年轻的桔梗。

        她所在的神社，有一株神力通天的御神木。

        正是这株神木，用它无穷无尽的灵力，把吞噬尸骨后本应产生怨魂与恶鬼的枯井，镇压成了偶尔会开花的，枯井界的一股清流。

        当我无孔不入的线人深入穷山恶水，打入大名身边，并且从上到下把势力按照我的风格渗透了个遍之后，从极西之地传来这样的、已经算是触碰到里世界的一个消息之后。

        我，陷入了沉思。

        除了食骨之井可能是类似于时空之门存在这样的预感隐隐徘徊在心头之外，还有一点令我很在意。

        桔梗……

        这个名字……

        稍稍有点熟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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