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血
前任的国王和王后不愧是被当作领导人教养长大的，即使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楼兰上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也被换血换的差不多了，他们仍然能够十分迅速的把握住局势，并且拿出了身为上位者的气势，在与忍者家族的谈判之中把握极大的主动权。
光凭他俩自然没这么简单，仲卿所开发的矿石的力量也在谈判中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力量。
忍者之乱终于被他们两个平复，而我也渐渐放心。楼兰变得重新充满活力之时，我隐晦的向两位领导者提出，自己打算在木叶村定居这件事情。
王后眸色深沉的看了我好一会儿，最终欣慰的摸着我的头顶，“阿千，真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了。”
我脸一红，拿杯子挡住自己的嘴巴。
“好歹自己拼搏了这些年，是该成熟一些了。”
不过，还是没好意思跟他们说我回木叶打算结婚这件事情。
“不过啊，阿千，虽然你这样成熟令人欣慰，但你暂时还不能离开楼兰。”
听见王后的话，我有些奇怪的皱紧眉头，“为什么？”
楼兰之乱早已平复，哪还有什么我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
“你记不记得父亲大人的话？”
“祖父吗？哪一句啊？”我实在想不起来。
王后眼中带上一丝几不可察的悲伤。
“这个力量是一个魔盒，一旦打开，便再不能挽回。除非将它永远的锁在笼子里，否则，迟早有一天，盒子里的恶魔会毁掉整个楼兰。”
“……啊，是听过这句话来着，”我点点头，“所以我已经禁止仲卿继续开发矿石的力量了啊。”
“……”王后摇摇头，叹了口气，“没用的，你太天真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仲卿已经知道这个力量的好处了。阿千你没有发现仲卿这几年的奇怪之处吗？”
“奇怪之处……”我想了想，“说起来，明明之前看上去他跟你和父亲差不多大，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起来，你们两个要沧桑更多啊，是因为在外面的日子太苦了吗？”
她嘴角弯了弯，“不是太艰苦，而是因为我们俩远离了龙脉。没有了龙脉的庇佑，吉田家的人便跟普通人一样了。”
“……”
我陷入了呆滞。
“不，等等，这句话的意思是……”
“是的。只要留在龙脉的附近，吉田家的人就可以比常人拥有更加漫长的生命。”她叹了口气。
“可惜，只有流着吉田家血脉的人才能受到龙脉的庇佑。当初父亲大人为了能够让其他人也享受到龙脉的好处，才与仲卿的父亲一起主力开发龙脉，却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意外。最终他心灰意冷，放弃了龙脉的开发，顶着所有人的不满，定下了不得开发龙脉的规矩……然而，仲卿现在已经发现了，在放弃一些东西的同时，普通人也可以享有漫长的生命。”
“放弃……什么？”
“身为人类的身份。”
“……”
“仲卿他主张开发的力量，已经渐渐腐蚀了大部分楼兰民众的身体。如果继续下去，楼兰会全部被毁掉的。”
“……”
“对不起阿千。你要相信，无论发生什么，母后和父王都是永远爱着你的。”她的眼中映出我还有些疑惑的表情，伴随着她声音的远去，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我甩甩脑袋，只看到她缓缓站起来的身影，随后，我眼皮越来越沉重。
强撑着桌子拿起刚刚喝过的水杯，我将杯口凑到鼻尖，眼睛倏尔睁大。
“你……下药……”
出于对她的信任，我喝水时只以为是茶叶不新鲜，却没想到……
“抱歉……”
呵……
纹饰精美的杯子脱手落在了桌面上，我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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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不知持续了多久，我从昏迷中恢复意识的时候，周围已经安静到不像话，还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包裹在身体周围，粘稠至极。
缓缓睁开眼睛，透明的胶质便涌了过来，原本没有注意到的呼吸问题，也在此刻变成了大问题。
被扭曲的视线中，只能看到恍恍惚惚几个人影，正站在我的不远处。耳朵中只能听到嗡嗡的声音，他们的争执声也有些模糊不清。
“都说了，她才是最合适的……”
“可是她是我们的……你怎么舍得……”
“为了你的不舍，我们已经等了……”
“你怎么可以让我……”
“你不要管！”
“我苦命的……”
“为了楼兰……”
“……”
“……”
争执声渐渐消失，最后只余女声在低低哭泣。
男子揽过她的肩膀。
他的最后一句话虽然声音并不大，却如同惊雷一般，穿越了包裹住我的不知名的物质，直接印在了我的脑海。
“身为吉田家的女孩，千代子生来就是这样的命运。父亲曾想过凭一己之力让‘它’停下，可是你看到了，除非牺牲她，否则，由‘它’引起的战乱永远不会停止。她是个好孩子。如果知道能够凭借牺牲她而换回整个楼兰的平安，她一定会同意我们的做法的。”
我：……
尼玛那你们倒是问问我啊！！迷晕拖走算什么本事！真心疼就别下药啊！
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属于这身体父亲的浑厚声音传来。
“龙脉，从此之后就被彻底封印了。”
我：……我擦原来我才是传说中的钥匙吗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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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没等我想明白到底为什么最初表现的十分正常的国王夫妻俩短短几日便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肯用自己的亲生女儿来作为钥匙，永久的封印楼兰地底龙脉，剧情就如同脱肛的野狗般呼啸着将我卷进了漩涡当中。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似乎正是个阴天。
黑云压城一般遮天蔽日，根本看不到阳光，风穿过草木，发出透彻心扉的悲鸣。
强撑着几乎动不了的身体起来，却在摸到旁边冰凉的东西时一僵。
视线转移过去，果然，入目之处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手底下碰到的，是一只已经泛着青紫的手。
我赶紧松开它，转着脑袋看向四周，目之所及之处，尸体堆积成山，卷了刃的、缺了口的沾满干涸鲜血的太刀胡乱的插在地上，如同一座座荒凉的碑，无言地透露出淡淡哀伤。
乌鸦落在起了毛刺的刀柄上，黑色的眼睛逡巡着，挑选着自己的午餐，天空中开始有雷声滚滚，它却完全不在意，只随意抖抖羽毛，便落在一个已经长出尸斑的男子身上。
空气中血腥的味道还凝滞着，久久没有散去，混杂着一些尸体的臭味，难闻至极。
我趁机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几处擦伤和扭伤之外，并无大碍，而且很明显还是千代子那个躯壳，没有被迫换马甲。只是不知道为何，明明我是作为封印钥匙的存在，现在却出现在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
大概是王后迷药的效果还没有过去，我仍旧浑身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随手从旁边捡了一把看上去还结实一点的长太刀，用它当作拐杖支撑着自己，缓缓站起来。
这个地方不可久待。
光着脚在尸山中不知攀爬了多久，从最初的特意让路到最后的无视脚下的尸体，慢慢的，我的感官都有些麻木起来，只知道撑着太刀往前走。
视野内的尸体完全没有减少的迹象，男女老幼，但凡有点战斗力的，都死在了这场不知名的战斗当中。
没有一个能够幸免。
一个人在尸山中穿行时，除了枯燥乏味不知道终点在何方之外，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无处不在的死亡气息。
看不到希望，看不到生命的存在。
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直到——
某个时刻，一声微弱的啼哭闷闷的，从某个角落里传来。
听在我耳中却如同天籁。
我撑着太刀一瘸一拐的顺着声音找过去，最终在一堆尸体中确定了那声音的存在。
丢掉太刀，费力地扒拉着已经变得僵硬而沉重的尸体，耗费了不知多久，我才将压在上面的人都搬开，最后，露出了最里面的情景。
一位穿着青色和服的女子，靠在一株粗壮的松树旁，一手抱住孩子，一手扶住面前的树干，整个人蜷缩着跪在地上，用她堪称瘦弱的身躯，为孩子撑起一片天空。
而她自己，却早就已经身中数刀，死的透透的，再也醒不过来。
其后的尸体也许是为了保护她，也许只是凑巧，倒在了她的旁边，渐渐地，将她和孩子盖了起来。
也幸亏巧之又巧的留下了一丝缝隙，此刻这个孩子只是饿的哭出声而已，没有因为被埋在尸体底下而闷死。
我想把孩子抱出来，女子早已僵硬的手臂却仍旧不肯松开。
没有太多力气的我无法，只能慢慢伏下来，半跪在她旁边，在她耳边轻声道，“放心吧，我会替你照顾这个孩子的。”
也不知是真的被女子的残魂听到，还是只是凑巧，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很轻易的就将已经瘦成小猴子般的孩子抱了出来，僵硬的女子也随之倒在了地上，露出一张，还带着些许温和笑意的，嘴角流着干涸血液的脸。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传递给他的温暖，小孩子没有再发出微弱的哭声，而是用小小的脑袋蹭了蹭我的胸口，然后安静的睡了过去。
陡然间，一股温暖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我微笑着点点他的脸颊，然后吃力地撑着刚刚丢在一旁的破太刀站起来。
“看在咱们两个这么有缘分的份上，今后你就是我干儿子了。”
即使许久没有进食，他也仍旧乖乖的闭着眼睛，听见我的话，也不知是不是懂了，只是吧唧了一下嘴，姑且算作回应。
“唔……既然是我儿子，那就先给你取个名字吧。”
我看着头顶一撮浅棕色毛毛的小婴儿，又看了看他早已逝去多时的母亲，叹了口气。
“就叫你‘松’吧。”
愿你如同松树一般坚韧不拔，用顽强的生命力克服所有的困难。
当然，也希望你能够永远记得，你的母亲曾在一株松树下用自己的生命换回了你的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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