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苦中作乐【32】
和我预料的基本一致，就在第二周中公布了抽签结果，我在名单上很快找到了我的名字，后面很简单地跟着两个字。
微草。
但是很可惜的是，乔一帆抽到的是霸图，他并没有办法带我去到他最熟悉的地方，顺便带我认识他最好的朋友。
“但是我已经和英杰说了，小梨到时候可以直接去找他。”乔一帆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给我递了一颗糖，“而且我们队长人特别好，会很关注你们的。”
那我确实知道。
我想起了上周还在后台看到的王杰希，他虽然表面上有些严肃，但是笑起来的样子确实很温和。
也不知道等我去了微草，他是不是也会在看比赛的时候给我买冰棒。
抽签结果出来之后，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告别的时间，第二天开始，就会陆陆续续跟随着相关工作人员的脚步前往新的俱乐部。
蓝雨为我们举办了很盛大的告别晚会，即使还是工作日，但是晚上的训练很人性地取消了，我们整个下午都在食堂布置场地。
桌子被推到了一个角落，空出的场地搭了一个简易的舞台，再加上平常用来复盘的投影仪，从小超市里买点瓜子零食之类的，大家都很开心。
从平常最咋呼的到不怎么说话的训练生，因为也不怎么正式，都去舞台上瞎唱了一通，本来他们还想推我的，但是我直接躲在了乔一帆身后，我们俩一起岿然不动。
后来还是黄少天毅然跳了出来帮我解围，他一把接过话筒：“那我来给大家唱首歌怎么样？是不是还没听过我的歌喉，这至少也是十万起价了不来点掌声？”
下面的欢呼声一下子就高了起来。
“黄少唱首情歌吧！”
“黄少都没有女朋友，哪里懂得什么情歌！”
“黄少唱七友啊！或者来一首钟无艳！给大家秀一下你的白话——”
“滚滚滚你别诅咒我！”
他们笑做了一团。
黄少天在电脑屏幕上看了一会，然后手指很快选中了其中一首：“安静都安静了，立刻就给你们听听我的感情生活好吧。”
他颇为得意地拿起话筒，“就咱们蓝雨这和尚庙，必须来一首甜蜜情歌懂不懂，不然传出去什么时候才能有除了我之外的人脱单啊？你们这群小孩还是嫩了点。”
底下瞬间就是嘘声一片。
“黄少梦醒了没？”
“黄少是不是又喝酒了？假酒害人啊！”
“和经理举报黄少喝酒是不是能拿奖金了，刚好我这周缺个新键盘。”
其实大部分人都以为黄少天还是会开玩笑一样地唱一些耳熟能详的热场歌，结果没想到前奏一响起，还真的是一首情歌。
更让人意外的是，他居然唱的真的很认真。
本来颇为躁动的场内都平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了一会，然后是真的开始听他的歌声。并没有说唱的非常好听，但是都在调子上，咬字也有特有的粤语韵味，和平常那个嬉笑怒骂的形象大为不同。
“在那遥远有意无意遇上，共你初次邂逅谁没有遐想。”
“诗一般的落霞，酒一般的夕阳，似是月老给你我留印象。”
我总觉得他的眼睛在看着我。
他的目光带着灼灼热意，这一刻，他又和我熟悉的黄少天有那么一点不同，他除了在赛场上，似乎很少露出这种认真中又有些专注的表情。
我忽然又有点疑惑，黄少天……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初见时候的那种警惕和来的莫名其妙的害怕，又或者是之后他让人放下戒备心的阳光和爽朗，也可能是相处的时候偶尔表现出来的傻气和霸道……在大部分人的眼里，或许他是个很容易相处的没什么架子的联盟明星，但是在我眼里，我总觉得他捉摸不透。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对他还残留着说不清道不明白的防备心，但是有时候又觉得他会打碎我的刻板印象，变成一个全新的、真实的模样出现在我的世界。
“潮汐退和涨、月冷风和霜、夜雨的狂想、野花的微香……”
“伴我星夜里幻想，方知不用太紧张。”
他的歌声还在继续，我的目光依旧追随着他，但是心里只剩下一团乱麻。
其实，就在离开之前，在我换到下一个俱乐部之前，我是想要正式的为这段本就不应该持续这么久的奇怪关系画上句号的。
到现在为止，这种奇怪的预感更是提示着我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
即使我们成为了表面上的“交往对象”，但是一开始也说明了只是“模拟恋爱”，甚至还需要“约法三章”。
越拖越久对我和他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不禁再次生出了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系统的厌恶来。
我一般很少有这种强烈的负面情绪，但是我的大脑忽然就翻涌起了被迫和被束缚的不舒适来……这种感觉迫使我去思考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不科学的现象。
这个系统为什么会找上我，又是为什么会布置一系列的奇怪任务。
还有……我的指尖忍不住攒紧，还有那一次，我不打算完成任务之后被控住的身体。
这究竟是我臆测出来，还是说……
明明舞台上的歌声还在继续，我却没有听下去的心情了。
我深吸一口气，悄悄地从门口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窗边，带着凉意的晚风吹在了我的脸上，我沸腾的大脑终于缓缓冷却。
我开始认真地思考该如何提出“分手”这件事情。
要不就直接一点吧，就这么干脆利落，反正本身也不是正儿八经的交往……黄少天当初是不是自己也说没关系来着。
还是迂回一点？比如说写封信……但是这个好黏糊……
“小梨花——”
“？！”
伴随着我差点要跳起来的动作，黄少天顺手就扶住了我的身体：“我可以认为这是在投怀送抱吗？虽然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确实很感动但是一下子这么热情——”
他在我无语的表情中越说越小声，然后强行将我的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微笑，“嗯，很热情！”
做完这个举动之后，他又颇为不甘心地在我面前撒娇似的抱怨道：“——所以说，小梨花你为什么一个人出来了，我刚刚唱的不好听吗？我可是特地选了这首歌。”
那我确实没有想到你是特地选的，但是好像知道你大概是为我唱的。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情必须说了。
“副队。”我彻底的转过身来，非常正式地看着他。
“嗯？”黄少天没有从我的举动中意识到什么，也许是这空荡的走廊给了他一种私人空间的错觉，他的脸色有些发红，目光也软和了下来，“都说了，可以的话你直接……”
我决定快刀斩乱麻，做足准备之后，轻轻——
——警告！警告！警告！
我的话语已经抵达了舌尖，但是面前的红字忽然铺满了整片视野。
——警告！警告！警告！
——没有达到与【黄少天】分手时机！请立即停止行为！
这些字体直接就印在了黄少天的面前，晃动着，让我感到一阵刺激性的头晕目眩。
我刚被晚风所安抚下去的厌恶再次席卷而来。
也许是冲动，又或许是别的什么理由，总之，我居然生出了点挣脱的动力，非要达成我的目的。
我从未这么想要做到一件事情。
“怎么了？小梨花？”
黄少天在我的面前挥了挥手，他似乎是误会了我的沉默，亲昵地凑上前来，“想和我说什么？是不是终于发现自己要走了所以舍不得我了？我说你的反射弧也太长了一点吧……”
我捏紧了我的指尖，一字一句从喉咙里憋出了那句话：“我想要和你分手——”
我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胜利而庆祝，我突然惊恐的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我确实是开口了，我也确实说话了，但是，用着我的语调和我的声音说出来的，却变成了柔情似水的——
“我想要你吻我。”
那种炸裂一样的毛骨悚然从心里发出了尖锐的提示。
不要！
离开我！
滚开！
我的浑身尖刺都竖了起来，但是偏偏我们之间的画面大概温情到情意绵绵，黄少天本就意动的神色完全沉溺，他的眼角目光都带着火焰一样的热度，似乎马上就能将我燃烧殆尽。
“小梨花……”
他呢喃着，和我耳鬓厮磨，然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低下了头。
这是一个吻。
不是那种蜻蜓点水、一触即分的脸颊吻，也不是隔着口罩柔情蜜意的借位吻。
他和我唇齿交融。
他和我爱意交换。
我们最柔软的部位依偎在了一起，就像是完成了什么深情的契约。
明明是这样一个双方都该目眩神迷的场合，我却像是一个灵魂出窍的旁观者。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融化在这种汹涌而来的热潮，他的手指揽在了我的腰间，我却软绵绵地只能依赖在他的怀抱中。
但是与之完全相反，我的内心冷静到冷酷，似乎分出了一个上帝视角，冷眼旁观着两个陌生人在我的面前亲昵。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我甚至生出了一种荒谬感。
我无比的确信，我讨厌这个场景，讨厌这个吻，讨厌这样的黄少天，讨厌被莫名其妙的怪物控制住了身体的自己。
过往十六年都没有波动的感情超过阈值，我在这瞬间，甚至感受到了陌生的燃烧尽了胸膛的爱意，感受到了陌生的冰冻得牙齿发抖的恨意，感受到了痛苦坠落在了胸腔，无数把尖利的刀尖在我的骨头上一寸一寸的划拉。
它们就像是被散落在天空的纸片一样哗啦啦地飞入了我的大脑，将我的四肢钉在了地面上无法动弹，让我被这种缺失了十六年的情感淹没。
但是很快，这种感觉尽数收回。
——因为黄少天放开了我，他目光幽深，额角带汗，他的胸膛急促地跃动。
而我收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也再一次只能体会到空落落的茫然。
这种突如其来又处于两个极端的经历攫住了我的所有心神，我浑身脱力地只能陷落在他的包围之下。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汗水从他的下巴滑落，他的目光还涌动着零星的火光，但是我猜测，我的目光也许不会太沉浸，只不过我的睫毛也许能遮盖住一些过于外泄的冰冷。
我在无尽情感的宣泄下懂得了，没心没肺确实成为了我坚不可摧的铠甲，一旦失去，我只能够任人摆弄。
我无比确信，在那一刻，我憎恶着拥有感情的自己。
那种感觉似乎都能杀死我自己。
山崩地裂的视野回到了正常，铺天盖地的红色离我而去。
我很快在理智到无情的状态中回神。
“去了微草也不能忘记联络我。”黄少天耍赖着说，“一周一个视频，一天一个电话怎么样。”
我很庆幸我现在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回复他：“你每天都不用训练了？我要给喻文州队长打小报告了。”
平稳的情绪给了我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他果然萎靡了一瞬，然后又用甜蜜的姿态拉住了我的手：“那等假期我过来找你玩？圣诞节怎么样？那时候我给你带礼物。”
这种相比之前更加黏糊的态度让我忍不住想要逃避，我拍了拍自己被弄乱的衣服，推他：“走了走了，再不回去大家都会发现的。”
黄少天满不在意：“那就发现吧，要不是小梨花你不想公开……”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谈个恋爱这么偷偷摸摸，你要补偿我补偿我——”
这回我彻底恢复日常状态了，我鼓着脸强调：“假的！谢谢！”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也不反驳，只是拉起了我的手：“好的好的……假的假的，那小梨花你什么时候的机票啊，需不需要帅气的剑圣那天送你去机场？你好歹表现一点不舍得吧，不然超伤我自尊的哦。”
“更伤你自尊的我都还没说呢，要及时止损，副队。”
“是什么是什么？哇你不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他追着我，在后面偷偷地勾住了我的小指头，一拉一扯。
我想起了刚刚没有说出的那句话，想起了系统在我面前说的“分手时机”。
我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在笑我：“嗯，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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