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肩上有山河
第一次见到贺小笑时，李长安靠着江水步的帮助，打碎了贺小笑的过去身，再到今日打碎了贺小笑的未来身，终于看到了现在。
只不过和李长安的想象不一样，‘过去’是个有些严谨的模样，戴着黑框眼镜，素面朝天，有些不修边幅。
从年纪和性子上来说，过去反而像是贺小笑的未来。
而‘未来’则像个邻家的女孩，仅从外表来看还有些俏皮，性子上也会活泼一些。
‘未来’像是少不经事的女孩，还带着点阳光，说是过去才对。
可贺小笑的‘现在身’仿佛一个饱受折磨的布娃娃，露在衬衫外的身躯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痕。
利刃划开了手臂的皮肤，带有锯齿的东西割裂了喉管，大腿上布满青紫和咬痕，还有边缘呈现撕裂状的创口。
哪怕是那张本姣好的脸庞也依旧有着不少伤痕，最后则是腹部一道在衬衫下也若隐若现的开腹伤，约莫二十公分左右。
她像是个被人折磨到腻烦后抛弃到垃圾堆的玩偶，恰好遇上了个还算善良的人，将那些伤口简单的缝合了一些。
衬衫相对贺小笑的身躯要大了一些，袖子甚至遮住了手指，她举起手将手掌从袖子中伸出，越发显得她娇小柔弱。
“好看吗？”贺小笑抓着袖脚左右转了转，拢着秀发笑道：“李儒捡到我那天给我穿上的。”
李长安忽然懂了，‘过去’是贺小笑被李儒救走之后的日子，所谓的过去是真是存在过的，她严谨也好学，还带着对世界的憎恶。
未来是她曾期待过的未来，也许在她的心里未来本就该是这个模样。
而现在，从贺小笑被李儒救下之后就已经定格，这是只属于她的现在，永恒不变。
你和我都将过去当做现在，总活在得到救赎的那一刻。
李长安摇摇头：“我其实很想知道，你的三具身体是异能的能力，还是道的能力？”
“你说这个呀？让人家想想怎么解释。”贺小笑咬着食指，刻意且做作，可她就是如此的展现给李长安看。
她丝毫不介意让人看出她刻意为之，每一次让人觉得反感的动作也许都是当年她对命运的回击。
生来卑微，能做的只有假笑。
“哎呀，想起来了呢。”贺小笑歪着脑袋吐了吐舌头：“是世界树的种子呢，都怪人家之前太强了。
因为实在晋升不了帝级，实力又到了瓶颈，所以就将精神力分出一部分，强行让自己的实力跌落一点，分出的部分就是过去和未来啦。”
所以贺小笑才会说过，她的现在身才是真正的她，拥有最可怕的力量，也拥有着完整的情绪和不愿回想的过去。
说完，贺小笑转头看向了那朝着太阳飘去的尸体，做作的笑容也难以掩盖她忽然的落寞。
“他终究还是死了，你知道圣堂为什么愿意花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吗？”
李长安点了点头：“以前我不知道，来到太空以后我大概知道了。”
仿佛没有听到李长安的回答，贺小笑还在说着：“他对圣堂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感情，只不过不是圣堂要的那种而已。
作为叛神者，来到太空里实力至少要下降两成，没有重力没有空气，肉体的力量得到了限制，他一开始就放弃了自己的优势。”
贺小笑没有说错，太空里确实不适合叛神者战斗，李长安已经感受到了身体的不适。
没有空气不会死，但身体供氧不足，血液流速还是会减慢一点，从而导致力量下降。
没有了重力代表叛神者的对手可以规避很多近身的伤害，当然对李长安来说这点无所谓，足够的技巧能弥补这点。
但李儒在技巧上不见得强过李长安，因此李儒选择了和圣堂在这里战斗，缘由耐人寻味，也许贺小笑说的没错。
可终究不是圣堂想要的爱情，不过李长安一直认为李儒的尸体还在圣堂的手里，现在看到李儒的尸体在飘向太阳反而觉得不太真实。
贺小笑已经回过了头笑道：“这个世界比你所看到的还要有趣，就比如和你有大仇的李天帝，他也很有趣。
他的有个异能是地藏，可以用佛家发大宏愿的方式把自身的一部分情感斩出去，你能想象到吗？我们的情感可以单独分出来。
分出的情感就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可没有了身体的支撑，这个个体会很快的死去，我想你应该不陌生。”
知道贺小笑暗指李天，可李长安还是点点头道：“这是和世界的基本规则在交易，自主残缺来获得一定的补偿。”
将完整的人变成残缺的人，世界的基本规则会给予一定量的补偿，就像李长安做的交易一样。
有些诧异的看了李长安一眼，贺小笑继续笑道：“那你又知不知道，无论是我还是李天帝的这种行为，都在古籍上有过记载？
尽管叫法不同，可本质上还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在那个没有异能的时代里，人们异想天开的东西却是真实有效的，你说好不好笑？”
过去的愣头青李长安不懂，但现在的李长安多少能明白一些。
贺小笑的世界树种子可以影响一个人的潜意识，还不会让这个人察觉到自己是被影响，根本想不到自己的灵感不过是别人赐予的想法。
这个世界或许一开始就在被控制着前进的方向，无论思想还是行为，注定了未来是什么样的惨状。
“李长安，其实我不想成神。”贺小笑单手撑着下巴往后倒去，世界树的枝条在她的身下缠绕成一张座椅，她像个有着烦心事的少女，只是略显做作。
她撅着嘴有些忧郁：“成神有什么好呢？只有圣堂那种人才会想成神，她认为世界还是需要神的。
但我认为人其实不需要什么神，人们只是要有一个人来引导他们往哪里走，要有人管住他们做好事做坏事而已。”
冈格尼尔在李长安的身后浮现，刺向了李长安的胸膛。
李长安转过身，抬手抓住了冈格尼尔，枪尖已经破开了他眉心的皮肉，止步在骨骼之前，这一次冈格尼尔没有来得及穿透。
无需担心会打坏什么，李长安也开始肆无忌惮的放纵自己的力量，所谓的穿透也要止步在绝对的力量之前。
贺小笑依旧在说着：“所以其实我们算是一边的，可惜的是你还是打算拦着我，明明我们可以合作的，你说对吗？”
李长安没有回应，双手死死的抓住了冈格尼尔，无论冈格尼尔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他的掌心。
肩膀，胸膛，身体上每片皮肤都像是脱水一般开始紧缩，显露出皮下如虬龙般的肌肉，一条条拧成束，他像是一具完美的石雕，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我们可以合作，前提是你先放弃你不切实际的梦想。”李长安体内传来了雷鸣与大河奔腾的声音，这是心脏在将血液送往身躯的每个角落。
如同点燃的火药，开始绽放爆炸的力量。
李长安身影消失在原地，无声也无形，当他出现在贺小笑的面前时，身后的空间才开始崩裂。
手中的冈格尼尔当头砸向贺小笑，本是对手的武器，现在却不得不屈服他。
贺小笑竖起两根手指迎上了冈格尼尔，接触的瞬间，连指头带手臂的血肉尽数崩碎，黑色的骨头也出现了裂痕。
可终究是扛下了。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幽怨，痴痴的盯着李长安。
李长安扬起嘴角，看了眼远方李儒的尸体，又看了眼脚下这颗星球，他的目光跨过了数百公里落在那片土地上。
太阳刚升起没有多久，还有许多地方依旧是黑夜，星星点点几束光，寥寥几家灯火，黎明在到来，熟睡的人们在苏醒。
“很可惜，我们没法是一路人。”贺小笑在李长安的眼中找到了答案。
李长安忽然莫名其妙的说道：“王建军死了。”
贺小笑弹开了冈格尼尔，座下枝条缠绕的座椅反重新化成了数不尽的枝条，像一支支长矛往前刺去。
枝条穿透了空间，散发着之前并未泄露的威能，一出现便已经贴上了李长安的身躯。
数不尽的枝条破开了李长安的皮肤，将他高高的挑起，钻入他的身躯里像是他皮肤下的蠕虫。
“嗯，不考虑了。”李长安带着笑容，将眼前的枝条一把揽住，血液顺着伤口溢出，燃起了金色的火焰。
火焰烧断了枝条，李长安掷出了手中的枪：“王建军是帝国最后的脊梁，而我是叛神者最后的脊梁。”
“那我只能先打断你这根脊梁了。”贺小笑站起身，她不再做作，她张开了双臂，有叶子从虚空里落下，每一片重如山岳。
叶子落在了李长安的肩膀上，令他肩膀微微一颤，可并不曾令他停下脚步。
叶子会堆积得越来越多，肩上扛的也会越来越重。
可他笑容灿烂，和远处的太阳一样。
庞大的枝条缠住了黑色的人影，接着开始朝李长安袭来，宛如一柄柄利剑，构成了从天而降的暴雨。
李长安扛着山，走在暴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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