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辽东异族的嫁妆
辽河这是辽东的第一天险。
他的位置之重要,几乎堪比中原的长江。
这条河流从东北辽山而起,向南绵延一直南下入海,流域直接跨越辽东属国、辽东军、玄菟郡、高句丽四郡国境内!
这是个什么概念,长江绵延东下,隔绝了整个江东,才挡住了三个郡。
这意味着中原大军要过辽河,就跟过长江一样,必须倘过这个天堑,绕是绕不过去的。
隋炀帝亲督隋军百万而攻辽河,隋军尚且损失了先锋大将麦铁杖和武贲郎将钱士雄、孟金叉等人。
要一直等隋军修起浮桥,主力大军过河,才大败高句丽守军,斩首数以万计。
这也是战事常态,只要跨过了江河天堑,中原王师能堂堂之阵与敌军对垒,往往都能所战必克。
中原大军在军队规模以及训练有素、剽悍善战方面,实在是占据了无与伦比的优势。
因而在诸葛亮询问如何渡河的情况下,谋臣们都不主张强攻壁垒。
辽东公孙氏大军在这辽河沿线修壁垒二十余里,宋军正面攻击是以少击众,难以展开阵势。
行军司马陆绩便主动谏言道:“贼坚营高垒,欲使我等兵疲粮尽。攻之,正入其计,此王邑所以耻过昆阳也。古人曰,敌虽高垒,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贼大众在此,则巢窟虚矣。我直指襄平,则人怀内惧,惧而求战,破之必矣”
“故我以为当行声东击西之计,先于南线多张旗帜,佯攻围堑,吸引敌军主力,而以主力于北方暗渡辽水,直逼敌军襄平本营。若能渡师三万,攻其必救。则其必与我野战交锋。”
如果说庞统是南州士林之冠。那陆绩就是名副其实的江南士人之首。
江东名士、豪杰无不盛赞陆绩之才能,皆以为其才尤在陆逊之上。
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陆绩之智,真的是近乎于妖。
他与诸葛亮是正好相反的一对,诸葛亮一生文治武功,威名赫赫。但后世就记住了他那虚假的能掐会算妖道形象。
而陆绩是真的能掐会算,后世却对此几乎不闻其事,反而记住了他陆绩怀橘,正面驳斥孙策,以及压舱石的清廉典故。
事实上,他才是历史上那个真实才智等同于《三国演义》诸葛亮的角色。
陆绩成年后,博学多识,通晓天文历法,星历算数无不涉览。虽然统军作战,但虽在军中,不仍废著作,曾作《浑天图》,注《易经》,撰《太玄经注》。
能写出这么玄学的著作,陆绩对天下大势也是研究的极为透彻,近乎是能掐会算。受命南征时,在交州染上疫病,死前感慨:“由今开始,六十年以后,车可同轨道,书可同文字,遗憾我不能看见。”精准预测到了晋朝一统天下的时间,一年不差,陆绩死后六十年,晋军十二月起兵伐吴,多路并进,逼近建业,东吴投降,天下一统。
陈寿为陆绩作传,直言陆绩博学多识,星历算数无不该览。陆绩之於扬玄,是仲尼之左丘明,老聃之严周矣。
当然,由于孙策对他的影响可谓是从年幼就已经深入骨髓,所以他玄学方面,早就断定了孙氏将一统天下,也就没有了那个经典的预言。
如今他成年之后,早早的就请命前往边疆。
陆逊在西,他则在东。
对于辽东战事,他早就料到会有此一战。
他的这个建议可谓是十分大胆又精准犀利,直指敌方要害。
他赌的就是辽东守将才干远不如中原人杰。或者说,他赌至今还肯为公孙氏死战的将领,势必才能平庸,难以深度彼己,做出正确应对。
宋军放弃辽河这一线的壁垒,直趋襄平,攻其所必救,最大的破绽在什么地方?
可以说,毫无疑问,宋军就怕守军不动如山。
如果宋军绕过敌军壁垒,长驱直入,进攻襄平,这就已经是近百里的距离了。若攻城不顺,战事连绵数月,随军携带的粮草不足,这渡河的数万大军即便有接应,退回来也不是一件易事。
如果公孙康再明智一点,直接放弃襄平,向南退到乐浪或者带方郡,那宋军长途跋涉过去,真的就势必会如隋军一般,死伤惨重,尸体堆满辽东了。
但很显然,辽东军自公孙康以下,都没有这种深度彼己,预有所弃的才智和谋略。
公孙康若真的能弃襄平而走,还真是采用了一个上计。他既然派军来守辽河,就是中下计,一定不会死守壁垒,坐视宋军进围襄平。
诸葛亮统军,可并非隋炀帝那种又菜又爱玩的皇帝。
他立即采纳了陆绩的建议,下令于禁、张飞、朱桓三将率军向北三十余里,暗渡辽河。
同时下令鲜卑、乌桓、高句丽等仆从军猛攻辽东壁垒。
仆从军的死活,对诸葛亮而言根本毫无影响。
他们对外征战的死伤,根本不会在战后的功绩考核上有多少影响。
可以说,只要打赢,这四万仆从军就算是死绝了,在战后都不会多记一笔。但要是打输了,这四万仆从军的死伤,立即就会被史官记上,写下辽东之战,宋军伤亡惨重,被斩首数万级。
所以,这四万仆从军虽是佯攻,攻势却十分猛烈,直接吸引了辽东守军的全部注意力。
守将只以为宋军正欲全力猛攻壁垒,根本没想到,这种强大的攻势,居然只是一次佯攻,是为了掩护其主力暗渡辽河。
这也是割据诸侯永远不能拥有的王朝气魄。
作为一个割据势力,完全没法想象,敌军居然对数千人的死伤都无动于衷,用这么大的伤亡代价,只为了迷惑视线。
毕竟对一个割据势力而言,几千精兵的损失,就足以伤筋动骨,甚至导致一个势力从此的衰败了。
等斥候发现宋军主力三万人从北方渡过了辽河,正向襄平急趋而去,辽东军主将公孙恭彻底震惧失去了理智。
其太清楚襄平如今有多空虚,作为苦寒之地的割据势力,公孙氏能拿出五万精锐步骑守辽河已经是竭尽全力。
襄平只剩下了数千禁军以及一群临时征集的乌合之众,但里面却有着公孙氏在辽东搜刮多年的财富以及供应整个辽东军队的粮草。
就像宋室君臣所预料的一样,公孙氏自恃其强盛,欲坚守待雪,根本就没想过预先弃城而走,所以没有转移粮草到南方。
这使得他们根本不敢放弃襄平,若是襄平被夺,支撑公孙氏霸业的数万军队就不战而溃了。
于是公孙恭惶怖之下,仓促率军迎战于禁、张飞、朱桓等人。
而过程没有任何值得多说的。
偏鄙之地的割据势力,如何敌得过中原训练有素的精锐王师?
宋军全是身材高大的职业武夫,又甲械精好,训练有素。
主将张飞虎烈过人,也不是公孙恭这种庸才可以比拟的。
张飞统帅的虎狼之师,和公孙恭统帅的偏鄙军队交锋,结果就是注定的。
张飞、于禁、朱桓等人渡河之后,遂整阵而过。贼见兵出其后,果邀之。
张飞喜而谓诸将曰:“所以不攻其营,正欲致此,不可失也。”
乃纵兵逆击,大破之,三战皆捷。
贼退保襄平,于是宋军遂乘胜进围之。
宋军三月进兵,五月抵达辽水,六月就顺利围攻上了襄平,进度可谓极快。
百日平辽,并非不可期。
至此,公孙氏已经是彻底大势已去,难以对抗十万宋军王师。
唯一令诸葛亮忌惮的便是辽东的暴雨,时值六月暴雨倾盆,而合围未成,诸葛亮深忧敌军出逃。
因而公孙康所部士兵出城放牧、樵采,诸将欲攻之,诸葛亮皆不允,谓诸将曰:“今贼粮垂尽,而围落未合,掠其牛马,抄其樵采,此故驱之走也。夫兵者诡道,善因事变。贼凭众恃雨,故虽饥困,未肯束手,当示无能以安之。取小利以惊之,非计也。”
而朝廷闻辽东暴雨,亦有人再请召回诸葛亮。
只不过朝廷如今主战派掌控了朝堂,张昭就直接批复:“诸葛亮临危制变,公孙康指日可擒矣。”
果然,辽东局势如张昭所言。
辽水暴涨,运船自辽口径至城下。
辽口也就是辽河口,是辽东属国与辽东交接之处,辽河自此入海。运船可以自此而上,径至襄平城下,宋军水师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运船送来了海量的粮草、辎重和重型的攻城器械。
未等雨霁,宋军就在城下起土山、脩橹,更运送了数以千计的发石车、连弩。
七月雨停,宋军立即将襄平城围的水泄不通,八路猛攻,昼夜不停。东国人心狂乱,城中愈发震恐。
十万宋军猛攻,而公孙氏没有任何外援,于是在围城的第十三日,公孙康之侄,也就是公孙恭之子与将军柳甫等人暗中开城投降。
公孙康兵败身死,与其子自焚于府中。
称雄辽东三十余载的公孙氏一举被宋军覆灭。
但由于公孙康还算宾服,并没有称制建号,所以诸葛亮大军没有任何道理会对襄平进行屠城。
所以诸葛亮一边向朝廷遣使告捷,一边派将军继续向南收复、平定整个汉四郡,威服周围的异族势力。
宋军收复乐浪、带方、真番、临屯等汉四郡,是典型的中原式开疆拓土。
这个过程就是蛮夷被迫同化,带来“嫁妆”的过程。
不管他们曾经趁中原战乱时期侵占了多少疆域,一旦中原完成了改朝换代,换了新主子,立志重拾山河。
那他们这些蛮夷当初是怎么抢走的疆域,现在就得怎么还回来,还要附带自己势力的其他疆域当“嫁妆”。
哪怕是归还这一切,也是要跪着还回来。
到时候主子要不要,还要看主子心情好不好。
反正如今宋庭强势,他们曾经抢占的所有中原土地,都要如数奉还。自己开拓的疆域,还要跟宋庭三七分账。这七成还得是主子宋庭的,要并入大一统的序列当中。
剩下的三成给不给你留下,还要看你是不是能歌善舞。
因为凡是那些不擅长能歌善舞的国家和民族,基本上就安安静静的躺在史书里了。
这一点在扶余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扶余地处玄菟郡之北,其土地多山陵、广泽,方可两千里,户八万,土地于东夷之地最为平敞,土地宜五谷,其人粗大,性强勇谨厚,不寇钞,汉末以来势力扩张到了玄菟。
随着宋军进军辽东,夫余则提供军粮予宋;有军征赋调,供给役使,遇之如民。
宋军收复玄菟郡,一举就将这个扶余势力纳入了掌控之中,地方圆两千余里,全成了他们的“嫁妆”,成为宋庭的疆域。
这也使得中原的势力版图第一次直接扩张到了东北送花江上。
扶余这个“土地于东夷之地最为平敞,土地宜五谷,其人粗大,性强勇谨厚”的评价,简直是再通俗不过的后世东北人形象了,他们那片两千里、多水网、堰塘的肥沃土地,正是东北黑龙江的黑土地。
这个民族由于性强勇谨厚,而不善歌舞,所以直接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流当中。可他们被融合时,带来的礼物,可就是真真切切的帮中原开疆拓土了,使中原的统治终于开拓到了东北黑龙江省。
从此之后,中原王朝,开始对这片黑土地遂行统治。
只是这个种族现在的民俗跟中原还稍有不同,其境内兄死妻嫂,与匈奴通俗。又善养牲,出名马、赤玉、貂狖、美珠。珠大者如酸枣。以弓矢刀矛为兵,家家自有铠仗。
这使得他们并没有发现黑土地这片适宜耕种的沃土。当然也跟他们铁器不足相关,他们只能渔猎,而难以开发东北。
所以必须没收他们的渔猎工具,劝课农桑,才能使这个种族八万余户,成为宋室坚实的人口。
这一点是可行的,因为“土地宜五谷”的评价,不是宋室才发现的。是当地辽东士人在汉时就已经对此有了总结。
宜五谷,就意味着在汉室之时,就能在这里农耕生产了。
只是缺少一个强力的机构管辖这里,对整个民族强行移风易俗,使其放弃渔猎,转为耕种。(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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