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砍十九刀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眼中的狐疑之色越来越重。
大概是要应证他们的猜想没错,周遭十分配合地弥漫了一层层白雾。
这白雾十分厚重,不消片刻,白岑眼前就再见不到原本近在咫尺的景芍和裴镜月。
白岑皱着眉叫了两声。
“小芍药?裴镜月?”
白雾仿佛不止阻隔了视线,就连白岑从嘴中说出的声音也吞没了一般,她甚至要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事已至此,白岑心中一动,试探开口。
“……叶弄池?”
不出所料,依旧没有声音。
如此诡异的情况,白岑反而放下心来。
同先前在白纤竹那儿遭遇的幻境一样,只要叶弄池不在,那她就可以九成确定,眼前一切都是假的。
先前白纤竹的幻境是黑雾,眼下的又是白雾,白岑忍不住腹诽,难不成所谓幻术都要配合雾气不成。
很快,白岑就没功夫吐槽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眼前的雾气逐渐散开,露出的景象却不是蜿蜒山路。
白岑眨眨眼,打量起面前的景象。
目之所及是个破败木屋,窗上勉强用旧纸糊着,桌上也缺了一个角,本应该是床的地方只有一个破烂木板,上面放着一床勉强能称之为被褥的布料。
随着白岑视线的移动,面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清晰。
女孩儿大概六七岁,正哭着蜷缩着,她面前是个看上去不到三十的女人,虽是简单装扮,却依旧看得出倾城之姿,生得一双含情眼,叫人心生爱怜。
那双眼里噙着泪,又多有不忍,只是她手里的动作却与她的神情十分不符。
她手里拿了个细长枝条,正一下一下抽在小女孩儿的身上。
“叫你去偷!还偷不偷了!”
白岑看明白了,原是这女孩儿行了偷盗之事,这位妇人在教训她。
只是给她看这个做什么?
没等她弄明白,下一瞬小女孩儿抬起了泪眼朦胧的眼。
“娘,我错了,我只是想让你吃口肉,我再也不敢了!”
这一看,白岑不由愕然。
这张脸……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事已至此,白岑哪里还有不懂的。
显然这个幻境是要她展现最脆弱的一面,继而考验她的心性。
只是幻境失算了,她并不是原主,自然也不会被原主的幻境所惑。
知道了幻境的目的,白岑放下心来。
不是旁人的阴谋便好。
白岑定了定心,继续看故事走向。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这破败的屋子就迎来了不速之客,白岑猜测,这应该就是白家人。
这倒是解开了白岑的疑惑,先前她就在想,为何原主要一味忍让,甚至被抽血也不反抗,如今一看,倒是有迹可循。
原来她的母亲还在白家人手上。
接下来的故事不必再看。
原主一路被欺负,一直到了她来接管这具身体。
幻境结束时,白岑再度回到了白茫的世界,空中有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此处是溯洄之境,可改变一切过往,你可有悔?可想回头?”
“没有。”
白岑答得坚定。
这又不是她的人生,她哪里来得回头。
大概是察觉到了白岑意志坚定,白雾涌动片刻就要消散,而就在此时,变故又生。
白雾原本已经逐渐分开,白岑甚至能隐隐看到一些来时的山路,白雾却突然间被看不见的手揉皱了一般,再次捏合在了一切。
白岑一惊,拿捏不清楚这是不是考验的一环。
随后,空中响起了叫人心悸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
那声音在白岑身后站定。
白岑顿时汗毛直立,就在她想转头拼个鱼死网破之际,却有一双大手按在了她的肩膀。
出乎意料的,这手带着温暖,白岑从中不仅没有感受到恶意,甚至有一种久违的宁静。
“你当真没有想改变的过往?”
那声音似喜似悲,白岑明明觉得这声音不甚清晰,似乎连话语都只是一些莫名的符号,但传进脑子里,白岑却莫名听得懂它在说什么。
不懂他的来意,白岑只能坚定了自己的话。
“没有。”
她又重复了一遍,也不知身后那人有没有听清,白岑只听到一声叹息。
“如此便好。”
说罢,白岑只觉得颈间一凉。
“此物赠你,可勘破一切虚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白岑眼中的世界也逐渐变了一个模样。
白雾在她眼中渐渐变得透明,现实世界以一种模糊的姿态在她眼中显现。景芍与裴镜月皆是一副呆滞的模样立在原地,白岑追着这白雾的尽头向上看去,一面古朴的镜子正立在半空,源源不断散着白雾。
这便是源头了。
眼见白岑已经勘破,那只手逐渐离开白岑的背脊,白岑一惊,连忙转头。
“你是谁?!”
就在她转头的瞬间,眼前的一切都好似一面被打破的镜子,白雾构成的世界在白岑眼中分崩离析,方才还有些模糊的景象瞬间清晰起来。
而身后的人早已经消失了踪影。
“什么是谁?你们怎么突然不动了,是进幻境了?”
白岑回过神,就见叶弄池急急地在自己身边飘着,似乎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
回来了!
白岑惊喜,随后转向了景芍和裴镜月。
“小芍……”
“不可。”
话还没出口,就被叶弄池打断了。
白岑茫然地看过去。
叶弄池解释道:“我虽对幻境一事知之甚少,但若这是试炼幻境,还是不要贸然从外界打断。”
白岑听后担忧地看向两人,却也只能作罢。
她心中有事,摸上了颈间。
叶弄池显然也看到了她的动作,疑惑地凑了过去。
“这是何物?”
白岑摇摇头。
“不知。”
那是个红宝石模样的东西,被串成了项链的模样挂在白岑颈间,白岑摸了摸,入手冰凉。
她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索性把事情告诉叶弄池,叫他来判断。
“方才我们不是说为何前后都没人?之后就……”
“等等。”
叶弄池短手一挥,打断了白岑的话。
白岑一顿,疑惑地看了过去。
叶弄池继续道:“方才我们何时说过这些话?我只看到走到这里的时候你们三个同时一动不动,不论我怎么叫你,你都没有反应。”
随着他的话,白岑的双眸逐渐睁大,心下也是越来越惊。
……竟然是那个时候就已经进了幻境!
亏她还以为没有叶弄池才是进了幻境,是她大意了,能当做历练的幻境,哪里会那样简单。
竟然连叶弄池的存在都能拟出来。
白岑虽然没说话,但叶弄池已经从她的表情中明白了发生何事。
他恍然大悟。
“也就是那时你们就进了幻境?”
白岑点点头,继续问:“这也是考验的一环?怎么没听你提过?”
她虽然是顺利通过了试炼,但那都是因为她是异世之魂,若她是原主本身,这一关当真凶险。
听到白岑的问题,叶弄池又一次沉默了。
他的头稍稍歪了歪,白岑猜测,这应该是偷偷移开了视线。
下一瞬,叶弄池解释道:“我活着的那时候……只是有人提过,但并没有真的加进来。”
白岑没再追问。
叶弄池说完后又思量了片刻,随后打起了精神。
“你在幻境里见到了什么?”
白岑一五一十说了,叶弄池越听越惊讶,甚至白岑觉得,他那张雾气组成的脸上,差点就要因为惊讶而张开两个洞了。
“溯洄之境?它是这么说的?”
他的反应很大,白岑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犹豫着点了点头。
叶弄池又开始以手拖腮,一边摇头一边感慨。
“传闻中这是神物,根本不会现于凡间……”
见白岑好奇,他解释道:“这东西确实有回溯时光的力量,只是改变历史这一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有记载的传闻里,使用了溯洄镜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只是个试炼,应该不至于弄出这种叫人魂飞魄散的东西吧?”
后半句几乎就是喃喃自语了,白岑听了也是一阵后怕。
若是她方才真的说有悔,那她……
她甩了甩头,抛了这莫名其妙的想法。
叶弄池也从震惊里回过神,嗤笑一声。
“画蛇添足。人生在世,多的是遗憾,修仙者自问无愧于心,即便是有悔又如何?天下安有两全法。”
他说着,目光不知飘向了何处。
“他倒是改不了这份天真。”
白岑不明白他口中的‘他’是谁,但她也察觉到,此时并不是问这话的时机。
叶弄池的失神也只是片刻,回过神后就示意白岑:“接着说,之后呢?”
“哦,之后。”白岑拎起脖间挂着的东西:“之后就出现了一个……人?给了我这个东西,再然后我就能勘破幻境了,而且,”她指了指头上:“那个镜子就挂在天上。”
叶弄池的视线随着白岑的话先是移到了那串古怪项链,又久久注视了天上。
今日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唯有飞鸟会留下一些痕迹。
就在白岑以为他看到了什么的时候,叶弄池才把头转了回来。
“嗯,我什么也没看到。”
白岑:……
不过这倒是应证了那位神秘人的话。
这个东西,竟然是真的能勘破虚妄。
不过来路不明的东西,白岑不想戴着,她试图把东西摘下来,却以失败告终。
也不知怎么的,分明看起来软踏踏的一串项链,在她想摘下来的时候却又变得牢不可摧,她的脖颈都磨红了,这东西还是纹丝不动。
见状,叶弄池沉思片刻,安慰起来:“罢了,若是真如你所说,那人这般神秘,想来是什么大能。他想给你戴上的东西,怕是不会那么轻易叫你摘下来。”
白岑无奈,也只能应着。
不多时,裴镜月发出一声闷哼,白岑连忙看去,对上了他茫然的双眼。
白岑松了口气。
“你醒了?”
裴镜月回过神,左看右看,立即就明白了状况。
他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学艺不精,师姐见笑了。”
“没有的事。”
白岑摆摆手,不着痕迹地看向他的颈间。
那里空空如也。
果然,那个神秘人似乎只有自己遇到了。
就在此时,景芍发出一声痛呼,白岑连忙凑过去,愕然发现她的嘴角竟然溢出了鲜血。
白岑大惊,连忙给她擦了擦,下一瞬,景芍却猝不及防掏出了一把匕首,直向白岑袭来。
这一下是谁都没有料到的,纵然是白岑反应奇快,手臂也是被狠狠划伤了。
她的手臂似乎总是在受伤。
【叮!】
系统提示传出来,白岑却第一次没有欣喜的感觉,她手疾眼快控制住景芍,也再顾不了其他,嘴里叫着她的名字。
“小芍药,景芍?怎么了?醒醒!”
白岑紧紧抱着她,但已经被幻境蒙蔽了双眼的景芍哪里听得进去,一言不发拼命挣扎。
裴镜月看准时机把匕首夺了过来,叶弄池也纳闷地飞了起来。
“像这丫头这种心思单纯的,该是容易过幻境才对,怎么会……?”
“别怎么会了!”
白岑咬着牙怒吼。
“赶紧想想怎么办!”
裴镜月以为这话是对他说的,当下急了起来,左转右转掏出了几张静心符,拍在景芍身上却无济于事。
叶弄池双手一锤。
“你脖子上那个!”
这么一句,白岑立即知道该如何做,捏着项链当机立断往景芍身上一贴。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景芍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两息,她的视线恢复了清明。
景芍眨眨眼,茫然地看着白岑。
“白岑?你抱着我作甚?”
见她恢复了神志,白岑瞬间脱力,摇摇头说不出话。
裴镜月也松了口气。
“你幻境中见到了什么?怎么如此大的反应?”
景芍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看到……”
她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如此反复两次,最终的神态归于茫然。
“我忘了。”
裴镜月以为她是不想说,倒也没勉强。
白岑倒是知道她不是藏着掖着的人,只是既然她说忘了,那大概率是真的不记得。
她与叶弄池对视一眼,叶弄池摇摇头,也对这个状况摸不清路子。
这时景芍注意到了白岑的手臂,惊呼了一声。
“这是怎么搞的?……我弄的吗?”
景芍肉眼可见地愧疚起来。
被她这么一提,白岑才想起来。
似乎刚刚自己忽略了一些声音。
她打开面板,果不其然。
筑基四层。
白岑十分满意。
“不碍事,砍得好……裴镜月,要不你也来一刀吧。”
裴镜月一下呆滞了。
景芍更是直抹眼泪。
“哎呀,你为了叫我不愧疚怎么说出这种话啊,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白岑:……
她其实是真心的。
待景芍为她处理好伤口,几人再次出发。
果然,接下来的路好走了许多,没过多久,几人就见到了曙光。
邬方长老早就等候多时,见到他们也露出满意的笑来。
“不错。”
说罢,他旁边的弟子上前,笑着给三人递了弟子牌。
“恭喜师弟师妹通过试炼,这是你们的弟子牌,还有衣服,长老们早已等候多时。”
白岑茫然地接过东西,又茫然地跟着旁人往内殿去,终于忍不住小声询问。
“现在去做什么?”
“这你都不知道?”
景芍也小声回答。
“去找自己的师尊啊。”
白岑恍然大悟。
是了,话本里是这么说的。
进了内门之后还要被分配给各位师尊才对。
叶弄池倒是幸灾乐祸了。
“叫你不听我的话,现下不知该如何行事了吧?”
这人竟然还在记仇。
白岑无语了一瞬,只能偷偷瞪了他一眼。
内殿倒是依旧秉承着飞羽宗的传统,进门便是金碧辉煌,上方主位放了把奢华的椅子,却是空着的,其两边又各有四人,白岑猜测,这八位长老应该就是要收徒的八人了。
他们竟是第一个到的,之后陆陆续续有人来,只是殿内气氛严肃,倒是没人交头接耳,又等了片刻,邬方带着白纤竹几人进了内殿,白岑敏锐地发现,跟着白纤竹的人少了不少。
想必是没能通过心境试炼吧。
邬方开口:“通过试炼攻十二人,已全数到齐,几位尊者可以挑选徒弟了。”
闻言,位在首列的女长老先是笑了笑,娇然开口。
“总是我们选有什么意思?我选回来的那几个徒弟闷得很,不如今日就叫这几个小家伙来选吧。”
显然,她平日便是极受宠爱之人,这番话说出来竟然没人反对,只能无奈对视一眼。
这番话倒是逗乐了叶弄池。
“如此甚好。”
邬方对此也是无奈,只能摇了摇头,随即正色。
“那便按到达顺序来选吧。白岑何在?”
白岑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上前一步。
“弟子在。”
她恭敬行礼,邬方满意点头。
“你想拜入何人门下?”
这倒是难为白岑了。
她连这几位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哪里来的挑选一说。
还是叶弄池带着笑意提醒:“你说要拜入揽月师尊门下。”
白岑没有多想,立即复述。
“弟子想拜入揽月师尊门下。”
话一出口,满堂寂静。
白岑察觉不对,有些迟疑。
也就在此时,上方传来怒喝。
“荒唐!”
白岑惊讶抬头,就见一络腮胡长老怒而站起。
“你是有意戏耍不成?!”
白岑愕然,不明白此时是什么情况。
先前开口的女子此时也没了方才的娇媚,看向白岑的眼里满是冰冷。
“你也配?”
白岑弄不清状况,但也知道,事情似乎糟糕了。
她就知道,不该听信叶弄池的过期情报。
叶弄池是靠不住了,就在白岑绞尽脑汁,不知该如何圆场的时候,殿外缓步踏入一红衣女子。
她看不出年纪,似乎只有双十,又好似早已参透生死。
她的神情看起来十分不厌烦,进了门第一句也是直接对着上面长老说的。
“我还没死呢,轮得到你们瞎编排?!”
没等她想明白,就见上头那八人纷纷下了高台,对着女子拜了又拜。
“揽月仙尊!”
女子根本没理他们,只是烦躁地挠了挠头。
“白岑是吧?行,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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