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没有如果
摇曳的烛火映照在慕倾城的侧脸上，让他原本冷肃倨傲的五官看上去没那么犀利阴鸷，可那双仿若万丈深渊般的星眸闪过复杂的幽光，让人捉摸不透。
女人看不穿他到底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慕倾城将内心凌乱的情绪压了下去，薄唇轻启，缓缓开口：“玥儿，你虽不是真正的北离九公主，可身体里流淌的永远是北离王的血脉。若哪一日，本王伤了你的亲人，你会怪本王吗？”
“就这……”北离玥有些吃惊，“城城，你想问的就这个问题？”
她占据了原主的身体，身体里也残存着原主的记忆和意识，可要说对北离皇室里的亲人有什么真正的情感，不能说没有，只是少之甚少。
北离王三宫六院，身边有无数的女人，也有很多皇子公主。
原主的母妃——寒妃，只是宫女出身，虽一时得了北离王的临幸和宠爱，却命运多舛，被陷害，如今不知所踪……
而原主呢，十岁之前被宠上天，成为北离王的心尖宠，却也是这种肆无忌惮的溺爱，给原主带来了更大的浩劫。
被毁容貌，被打入冷宫，被无情地送去南慕和亲……
现在，又想利用她王妃的身份，去对付她的男人！
她不知原主会如何抉择，可她楚玥，无论慕倾城因何与北离水火不容，她一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边。
慕倾城微怔了一下，虽然面上淡然，可语调却微有一丝颤音：“会怪本王吗？”
北离玥没想明白慕倾城这个问题背后的深意，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摇头，“当然不会，我不是北离九公主，与他们没什么情分，就算是有，那也只是仇恨。”
她收回双手，转过身，倚靠在书案上，双手环胸，回忆着前十六年的北离玥的人生。
“自北离九公主记事以来，她便被她的父王奉为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渐渐地，她变成了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纨绔公主”
“十岁的小女孩能懂什么，她只不过是在享受一个父亲给她带来的关爱与荣宠，可作为一国之主，他却不知这份专宠会给她带来多少的嫉妒和仇视……”
“没有母亲的庇护，被人陷害，被人毁容，被最疼爱的父王打入冷宫，过了六年暗无天日的生活。”
“刚开始入冷宫，她每日都会哭闹，都会扒着门问，父王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她，问父王为什么不喜欢她，问父王为什么不来看她……”
“再后来，时间久了，等不到自己想等的人，索性也就放弃了。”
“可在冷宫的日子只是她晦暗人生的开始，曾经被她欺负的皇兄皇姐，都来踩她一脚……就连小太监小宫女，也轮番上阵欺负她，辱骂她，对她拳打脚踢。”
“她吃的是残羹冷炙，睡的是冰冷地板，穿的是破衣烂衫……”
“北离处在极寒之地，几乎一年四季气温都很低，记得有一年冬日，她在冷宫里快冻死了，她的小宫女阿怜为了给她要一些炭火，被打掉了半条命，休养了整整半年才恢复过来。”
“而且，炭火没有要到，阿怜白白挨了一顿打，最后她冻感冒了，发了三天的高烧……差一点点就死了。”
要不是有人及时出现救了她，恐怕十三岁那年的冬日，她就已经是一具冻僵了的尸体了。
北离玥回忆起原主的这些往事，眼泪忍不住簌簌往下掉，那六年里的记忆虽不是很完整，可每一个片段都极其悲惨……
慕倾城听到女人的抽泣声，立即起身绕至书案前方，将她箍在怀里。
骨节分明的玉指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珠，可泪珠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怎么也擦不掉。
北离玥不是一个轻易动情哭泣的人，可原主残存的记忆，让她共情。
慕倾城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的情绪，虽然说的是北离九公主的事情，却也是眼前这具身躯曾切身经历过的。
他不知是该安慰他的玥儿，还是安抚她的这具身躯……
于是，只好俯身亲吻着她眼角滑落的一颗颗泪珠。
咸咸的。
甚至觉得带着一丝丝苦涩。
良久之后，慕倾城伸出大掌扣在北离玥的后颈上，在她的眉间轻轻落下一吻，才低哑温柔道来：“玥儿，以后有本王在，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北离玥双手环上男人精瘦的腰杆，将脑袋埋进他的胸口，用着略沙哑的声音淡淡说道：
“城城，这些事虽不是我亲身经历，却存在于我的脑海，仿佛我亲身经历一般，死掉的北离九公主是个苦命的人，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想替她报仇，好好收拾那些曾经欺负她的人！”
慕倾城垂了垂眸，看着女人的头顶，将大掌搭在她的发丝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反问：“玥儿恨他们？”
“呃……”
北离玥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却想不到一个完美的答案，“我说不上来。不过吧，我欠她一条命，要不是她死了，我也不可能穿越到她的身体里，代替她活下来……虽然我不知道自己重生一次到底怎么回事，但她的确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似是想到什么，她猛然抬起头，望着男人：“城城，她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愧不愧疚？”
慕倾城：“……”
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男人被一语凝噎，怔了半晌才说话：“是本王对不起她。”
可就如玥儿说的，若不是他新婚夜当晚掐死了北离九公主，他的玥儿也不会来到这儿。
对不起归对不起。
倘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掐死北离九公主。
北离玥吸溜了两下鼻涕，嗤笑一声，道：“如果你早知道北离九公主那么可怜，你还会掐死她吗？”
慕倾城嘴角抽了一下，他没想到小丫头竟真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虽然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可他并不打算告诉小丫头。
“没有如果。”
北离玥不满意这个回答，揪住他的衣领，不依不饶追问：“如果有如果呢？如果时光倒流至新婚之夜，你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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