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三章 儿孙满堂恨无常
萧蓝忙道：“父亲放心，我们会的。你也看到了，我们府上所有人都喜欢丹凤，我们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萧宗武道：“蓝儿，丹凤六岁经历这么多变故，她记着我们对她的好，也记着曾经的痛和恨。我最担心是她把这些东西存在心里，再无法消除。我希望我们对她的关爱，还有对天朝的忠义，让她能顺利长大，能淡忘所有的仇恨，也算我们对明帝的回报，对祖宗的承诺。丹凤若今后有什么要求，只要我们能做的，都答应她，一定要保她周全。”
萧蓝点头道：“父亲，丹凤是个聪明人，她的灵性，一定会让她知道任何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我相信她不会给我们惹祸。天翼的母亲说，丹凤是我们府上福星。因为她来了，救了天雷，然后就有了霆儿，丹丽和丹霞的婚事也顺利。”
萧宗武叹道：“天翼十五岁了，现在丹凤天雷都已经回来，霆儿也四岁了，府上的事情，你只管放心。若端午节你可以回来，就让天翼随你去军中，他也该历练一番了。”
萧蓝忙道：“父亲，这事昨日我已经和天翼说了。现在你的病还没有好，让他陪陪你。入夏后，将士们都忙着要囤积粮草，朝廷有新将士前来，我到时回来带天翼去。万一那时我没有空，让他自己来，带上萧达就是。”
萧宗武点头道：“今年朝廷突然增加这么多赋税，导致很多地方流民山匪作乱，非国非民之福。我们府上，今后要节俭持家，能天雷和天霆，今后也让他们两个留一个走儒商之道吧。”
萧蓝道：“父亲，儿孙只有儿孙福。你安心养病，这些我都想过。我已经吩咐主管，在家学家庙那里多买几亩祭田，儿孙以后躬耕持家，也可以生计。”
萧宗武道：“蓝儿，朝政不稳，不要让丹凤去长安，就是她以后出阁，也尽量不要找长安的人家。”
萧蓝道：“好，父亲，丹凤的事情我会让她母亲好劝慰她。她长大后，一定会权衡厉害的。”
萧宗武闭上眼睛道：“这样就好。你今天要走，有些话你亲自对丹凤说，去吧，昨夜没有睡好，我有些困，你扶我进去歇息。”
萧蓝扶起萧宗武道：“父亲，现在天寒，你多歇息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端来。”
萧宗武道：“我不想吃，一会儿让天翼给我端半碗粥就可以。”
扶着萧宗武躺下，见他很快疲惫地闭上眼睛，萧蓝觉得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老父如此，自己却不能在家陪伴。刚才听他那些话，就如在安排后事一般。
此时赵姨娘端了人参汤进来，萧蓝忙道：“姨娘，父亲说困了，让他躺一会儿吧。”
萧蓝转身出去，刚到门口，却见带着虎头帽子的天霆小跑着过来。
“爹，我要骑马！”
后面同一天冬梅追上道：“三公子，下雪呢，等晴天再骑马吧。”
萧蓝过去弯腰抱起道：“霆儿，都大一岁了，别淘气。不过爹现在带你骑马一圈，然后我们吃饭，可好？”
萧天霆点点道：“好，霆儿听爹的话，不淘气了。娘说以后跟着大哥二哥三姐姐练武，还要读书写字。”
萧蓝点头道：“你读书写字要多向你三姐姐学习，她的字写得好，读的书也多。”
萧霆笑道：“我知道了，爹，等我长大了，我也去长安赶考，考不了状元，考探花榜样，好不好？”
萧蓝听了不由笑道：“好小子，有志气。好好努力，你一定要说到做到，为我们萧家争光，爹带你骑马两圈!，算先奖赏你的。“
欧阳夫人和萧丹凤出来时，见萧蓝竟然冒着雪花，带着天霆在骑马，天霆兴奋地大笑。
一时吃过早饭，李开元已经将喂好的马牵出来，萧蓝接过欧阳夫人递给的包袱，嘱咐一番，然后又看着萧天翼和萧丹凤萧天雷萧天霆兄妹几个道：“孩子们，爷爷还病着，你们代父亲多陪他。”
众人都点头答应，萧蓝转身要上马，突然又转身道：“我去看看父亲。”
欧阳夫人和天翼丹凤几个跟着后面，来到萧宗武的屋子，还没有进去，赵姨娘出来悄声道：“太爷睡着了，昨夜可能没有睡好。”
萧蓝听了，只好对欧阳夫人道：“夫人，我走了。”
欧阳夫人点头道：“蓝哥珍重，路上小心。”
萧蓝看着萧天翼和萧丹凤道：“天翼，丹凤，有事记得给父亲写信。”
几个孩子都上前行礼道：“父亲珍重！”
萧蓝和李开元出了府门没有多远，打马来到萧川府上，只见萧川正备好一些清淡的果子点心，准备送去给萧宗武吃。
兄弟两个说起萧宗武的病情，都很担忧。但是萧蓝皇命在身，只好嘱咐萧川一番，很快打马离开。
萧宗武的这场昏睡，一直到巳时，一阵咳嗽声让他醒来，才知道萧蓝已经走了近一个时辰。
萧宗武服过药，得知外面还在下雪，让阿发扶着出去。
站在屋檐下，看着漫天大雪，还有院子里在玩雪嬉闹的天雷和天霆，萧宗武似乎回到了年轻时候。
那时自己也曾是玩雪中的一个，两个小叔叔和自己子相差几岁，还有好几个姐妹，在这个院子里，堆了一个好大的雪人。
“爷爷，我要做一个大的鸡蛋，比水缸还要大的鸡蛋！”
萧天霆一边玩雪，一边大声对萧宗武道。
“二弟，三弟，做鸡蛋不好看，我们做一个大雪人才好玩呢。”
萧丹凤突然拿着两个带叶的胡萝卜出来，站在萧宗武身边看着天雷和天霆道。
萧丹凤说完，让丫头莲儿将自己的暖手炉递给萧宗武，然后道：“爷爷，现在下雪冷，我还是扶你进屋子吧？”
萧宗武忙摇头道：“躺了这么久，这里看你们堆雪人。丹凤，去吧，堆一个大雪人给爷爷看。爷爷小时候，也和叔叔兄弟姐妹们这里玩雪堆雪人呢。”
萧天雷见萧宗武竟然鼓励大家堆雪人，高兴地对着萧丹凤喊道：“三姐姐，快来啊，我做雪人的大脑袋。”
萧丹凤于是解下披风，很快一起堆雪。
“姐姐，这个雪人的身子是不是太胖了？肚子这么大，不像人。”
萧天霆看着这个就像一个大南瓜一样的“雪人”，不由摇头道。
萧丹凤站着看了一会，点头道：“确实肚子大了，我有法子。”
萧丹凤说完，拔出腰上的降龙短剑，将雪人的“大肚子”慢慢削下。
“爷爷，你怎么出来了？现在好点了没有？”
刚在外面买药回来萧天翼，一进院子，看到萧宗武坐在屋檐下看几人堆雪，忙上前问道。
萧宗武露出笑脸道：“天翼，爷爷没事，看他们玩雪，爷爷想起了小时候呢。”
此时萧天雷已经做好雪人的脑袋，正将这个圆滚滚的脑袋搬到雪人的脖子上。
萧天翼看了不由笑道：“爷爷你看，二弟做的雪人脑袋，这么圆，像和尚的脑袋。”
萧宗武笑道：“这也不奇怪，这四年他和天明天天看到的接触到的，都是和尚。”
萧天雷将雪人脑袋摆好，端详了一下，萧看着萧宗武和萧天翼道：“爷爷，哥，我做的这脑袋，就像我的大师兄，要是有眼睛鼻子，那就更好了。”
萧天翼笑道：“我来帮他做眼睛。二弟，你说你大师兄的眼睛是不是也是圆圆的。”
萧天雷忙道：“不是，他常眯起眼睛看人，只要练功偷懒，他都知道。”
萧天翼听了，当即来到桂花树下，挑了两片叶子，然后拿出匕首，小心地将叶子削好。
萧丹凤用胡萝卜做好耳朵嘴巴鼻子，小心用竹片贴上。
“爷爷，你看，我们做的雪人像不像？”
兄妹四个看着自己的“杰作”，都笑着来到萧宗武面前问道。
萧宗武笑着点头道：“不错，只是这样还真像个和尚。丹凤，你想想，把他变成一个渔翁，就更好了。”
萧天雷不解地问道：“爷爷，为什么要变渔翁才好呢？你喜欢渔翁？”
萧宗武道：“天雷，你知道吗，你奶奶原来老说下雨的时候，爷爷带上斗笠，就像个渔翁呢。现在这么大的雪，你父亲还在赶路呢。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柳宗元写这首诗的时候，一定也下这么大的雪。”
萧丹凤听了忙道：“爷爷，我这就去把他变成渔翁。”
萧天翼想起一事道：“我记得厨房那边的柴堆上有一个旧斗笠，我去把它拿来。”
萧天霆忙道：“爷爷，我知道你说的那首诗。我母亲说那是最孤独的一首诗。三姐姐，如果这雪人要变成渔翁，那我们还要做一条船呢。”
萧天雷点头道：“三弟说得对，渔翁坐在船上钓鱼，我们再做船。”
姐弟三个于是又忙碌起来。萧宗武对一边的阿发道：“阿发，你去我屋子，让姨娘把我的一件不穿的外衣拿来吧。”
阿发忙问道：“老侯爷是要给雪人穿么？”
萧宗武点头道：“对，取一件素色的吧。”
看着四个孙儿孙女忙碌，萧宗武的思绪回到十多年前。
“侯爷，要是有空，我还真想坐一次船，在船上钓鱼，你做渔翁，我做渔婆，好不好？”
“四十多年了，闭上眼睛，我感觉自己又回到江南了。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江南戏采莲，莲叶和田田。日出江花红盛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江南的景致多迷人啊。”
“夫人，等你病好了，我就把职分给蓝儿。我陪你去一趟江南。”
“侯爷说的可是真的？我太高兴了。记得当年我和我大姐二姐坐大哥的船去采莲，差点掉进水里，额头上就留下了这个疤痕。现在大哥大姐二姐他们走了，我觉得自己好像也要去见他们了。真的，侯爷，我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他们了。”
夫人说着说着，突然没有了声息。
她走得很安详，就像睡着一样。
儿孙已经满屋，可是萧宗武觉得，自己真的还不想走。但是实在太困了，好像躺一会儿，眼前孩子们的笑声说话声逐渐迷糊起来。
“爷爷，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突然想问萧宗武想不想吃东西的萧丹凤，才来到萧宗武面前，才发现萧宗武闭着眼睛，很不寻常。
萧丹凤的惊问，让阿发和萧天翼莲儿天雷天霆也很快明白过来，都围上前察看。
“阿发叔，快去请大夫，天雷，快去二叔过来，丹凤，去叫母亲！我背爷爷进去！”
兄妹姐弟几个顿时忙乱起来。
萧宗武被放在床上，赵姨娘忙用浸了热水的手巾给萧宗武擦脸，几个孩子不断喊叫，可是萧宗武却没有醒来。
一时萧川带了大夫急急进来，大夫诊脉摇头道：“老侯爷脑里一定有淤血堵塞，脉搏也微弱。现在只能用针灸，但是就是醒来，只怕也有不好。”
萧川听了叹道：“我哥哥才走后不久，父亲这样，这可如何是好！”
那个大夫道：“依我看，还是让侯爷回来吧，也许还能见最后一面。快备好参汤，我现在用针灸。”
欧阳夫人自然听出大夫的意思——萧宗武就是醒来，也必须用参汤吊着，一切已经不可挽回。于是出来对外面的萧达道：“萧达，你现在骑上快马，追上侯爷让他回来。至于皇命，让他回来再说吧！”
萧达听了，当即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被针灸了好一会的萧宗武终于睁开眼睛，看着一屋子的人，嘴巴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让老侯爷喝点参汤吧。”
大夫忙起身用枕头将萧宗武的脑袋垫高些，对一旁的萧川道。
萧川端起参汤近前看着萧宗武道：“父亲，我是川儿啊。”
给萧宗武喂了一口参汤，见萧宗武能咽下，大夫忙道：“多喂几口，慢些就是。”
萧川于是又喂了几口，只见萧宗武摇头终于开口道：“川儿，你哥呢？我怎么听到你母亲和你哥在说话呢。”
萧川听了一惊，知道萧宗武已经半迷半醒。忙道：“父亲，母亲在忙过年呢。哥刚出去了，很快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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