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这日小学放假，天不晴朗、风甚喧嚣。
　　乌云飘来数朵凝聚上空，阴沉沉的，看起来要下雨。

　　津轻这样的小地方没有多少娱乐活动。
　　外面不见几个行人，津岛家也一如既往的沉闷压抑。

　　有关于收买异能者刺杀津岛修治却无结果后续的事情，津岛家没有任何消息波澜，装作不知道。

　　异能者被羽月唯处理掉。
　　花钱收买异能者的背后主谋他也要处理，却不是现在。

　　毕竟眼下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需马上办——他得哄孩子。

　　于是，羽月唯邀请津岛修治出门。
　　他们两个人，茶话会。
　　他坦白，他实话实说，他很有诚意。

　　津岛修治黑着脸被他夹在臂膀间带去小树林。
　　熟悉的地点，熟悉的环境，还无人打扰，多好。

　　哪里好了，树大招风，风大林阴，还没有太阳。
　　在这里茶话会，羽月唯的脑子果然是有什么问题吧？

　　津岛修治被放下后木着一张脸，鸢眸阴郁暗沉，他像是一团蜷缩起来的小黑猫，爪子尾巴全都被塞进肚皮底下，连脑袋都埋下去，不想看也不想听，封闭外界。

　　可是，羽月唯接下来的动作却仍令他忍不住掀了掀垂落耸嗒的耳朵。

　　——一道透明无形、无法被触摸的屏障无声竖起并包裹，霎时，喧嚣的风被阻拦在外，耳边虽然还有风的声音，却再也感受不到风割肉般的吹拂和寒冷。
　　他仿佛进入到了另一层空间里，身体被隔绝，视线却不受限制。

　　而他的异能力却没有消抹这层空间。
　　这不是异能力，就和可以召唤龙一样，是别的力量体系。

　　津岛修治不禁看向羽月唯。
　　所以，他真的要对他坦白，全盘托出？

　　羽月唯说是茶话会就真的是，在进入第四维度后，确保他们之间的谈话不会被第三个人所听见知晓，他迅速摆出桌椅茶壶点心等，随即再度邀请津岛修治过来落座。

　　“治君，请坐。”
　　来吧，就他们两人，听他讲那过去的事情。

　　津岛修治顿了顿，到底走了过去，坐下。
　　羽月唯微微笑起，为他倒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放一碟小点心。

　　津岛修治却没有看这些东西。
　　他抬眸，道：“那是什么？”

　　羽月唯明白他在问这个特殊的空间。
　　他回答：“这是念能力，我的念能力——第四维度，属于特质系，是我在经历的其中一个世界里学习到的。”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却颇大。
　　念能力？第四维度？四维空间的意思吗？

　　还有，经历的其中一个世界？
　　羽月唯他……难不成经历了许多个世界？
　　他现在不是才十七岁的模样吗？

　　信息好多，但津岛修治还不至于混乱。
　　因为羽月唯确实要对他道出来历了。

　　看样子，他比他想的，对羽月唯来讲还更为重要。

　　“治君，要不要先喝一口茶暖暖身体？”羽月唯道。
　　他带他过来这一路吹了风，想必津岛修治的指尖又是冷的。

　　他示意他别急。
　　他总会让他弄清楚缘由。

　　津岛修治喝了茶，羽月唯想了想要从哪里开始讲起。

　　就从他真实的异能力好了。
　　“我真实的异能力，如你所见不是‘召唤龙’，其实名为——‘时空旅行者’。”
　　“顾名思义就是时空旅行，七岁那年觉醒，不受控制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从此踏上流浪的旅途。”

　　别人的流浪是城市和城市、国家和国家的流浪，限定在一个世界。
　　他的“流浪”却是世界与世界，穿梭于时空之间。

　　“不受控制？”
　　“是，随机发动，随时随地离开。”

　　他的异能力却不受他的控制，是被动型。
　　那时候，连他都不晓得他会在哪天、哪个时间里就又重新跳跃一个世界。

　　羽月唯道：“最短的一次是两个小时内就离开了一个世界，最长是待了两年。”

　　“我的一些能力都是在流浪的世界里学会的，从七岁开始，流浪八年，然后得到一颗濒临死亡的星球，这是我的转折点，是命运终于对我心软了一回，对我的馈赠。”

　　“此星球名为‘龙星’，即将湮灭于时空中，消失在宇宙里。”
　　“但碰巧的是，它遇到了我，我遇上了它，从此涅槃重生，龙星即我，我为众龙主宰。”

　　一段话说完，羽月唯的表情平平淡淡，还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津岛修治沉默、蹙眉、嘴角抽动、开口、哈了一声。

　　说实话，他相信羽月唯真实的异能力是‘时空旅行者’，否则他的这些能力要怎么解释？
　　排除无解的答案，最不可能的会是唯一的真相。

　　可这真相也太过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置信。
　　穿越时空，跳跃世界？
　　这难道真的不是小说里才有的故事桥段吗？

　　还越说越夸张了，濒临死亡的星球，融合？继承？成为神了？
　　众龙拜你为主宰，那你岂不是有上百、上千或上万条龙，可以毁灭世界了？

　　哈，还真敢说啊。
　　但万一……这些都是真的，他说的都是实话呢？

　　津岛修治最后沉默，表情却定格在纠结和复杂。
　　他才六岁，乍然听闻这等可堪作秘辛的事情，能够保持如此“镇定”的姿态已经很不错了。

　　似乎看出他的将信将疑，羽月唯笑道：“治君，看我。”
　　看他？
　　津岛修治抬起头望过去。

　　——就见羽月唯的左眼，正常的黑色眼眸慢慢变化，属于人类的瞳孔逐渐退去，而属于兽类的竖瞳则浮出，金色的、威严的、也是极压迫恐怖的，竟一如那头叫“噬”的黑龙的瞳孔一样，金色竖瞳，冰冷神性。

　　此刻的羽月唯，一半依旧是人，一半却已然如神。
　　一半人性，一半神性，既割裂又融合，既奇妙又叫人心生震撼。

　　津岛修治看得移不开目光。

　　羽月唯伸手指了指左眼，话语轻描淡写，却无法遮掩那字里行间的沉重，事实如此。

　　“这颗眼睛曾被我亲手挖下来，如今又重新生长出血肉，却是融合了‘龙星’在其中，我已为神，背负着一颗星球的命运。”
　　“治君，别急，我会对你坦诚相待，让你了解全部。”

　　他七岁的生日过后，突然觉醒异能力[时空旅行者]，当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七岁孩童骤然落到陌生的世界，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吃尽苦头，好几次徘徊在死亡的边缘，差一点损命。

　　他出生大家族，嫡系、尊贵，被着重培养。
　　一朝落差，即使他强迫自己去适应，可他要适应的却是一整个世界。

　　甚至有时候还不等适应好，他就又被迫离开。
　　有的世界很寻常，有的却极度危险。

　　他捡过垃圾、偷过东西，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他的心境也随着经历的那些世界而不断的变化。

　　直至他落到一个叫做流星街的地方，一个被遗弃之地，一个混乱无序、外围充斥垃圾的地盘。
　　他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很长，长到学会念，激发了念能力——第四维度。

　　可也长到，他变得极为压抑、阴暗，他无法改变环境，只能去适应环境，于是手中沾满血腥，就像是黑暗里的恐怖怪物，以杀人为生，毫无目的的活着。

　　他还活着，却不知活着的意义为何。
　　他那时找不到继续生存下去的理由，却不甘心，逼着自己必须活下去。

　　他不甘心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非得是他？

　　命运选中他，要他背井离乡，游离在所有世界之外。
　　他落在这些世界上，却始终成为不了这些世界的人。

　　长久的换来换去，前路无终点，没有归处，是会逼疯一个人的。

　　所以他理所应当的黑化。
　　他不甘心。
　　他要变强！
　　强到摆脱这不公的命运！

　　“所以，我与一个特殊的念能力者做了交易。”羽月唯道。

　　他的念能力第四维度，在那个世界里，他只挖出了它浅显表层的能力——躲在四维空间、不被任何人察觉看到。

　　三维里的人看不见四维空间里的任何人与物。
　　于是他成为了黑暗里的幽灵，暗杀界的王者。

　　可他想要的力量不止如此，还不够。

　　他找到了一个特殊的念能力者。
　　这人可以用交易者心甘情愿奉献的东西去兑换不可思议的可能性。

　　东西越贵、越重要、沉重，兑换的可能性实现的几率就越大。
　　不可思议，也为极难实现的事情，是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甚至更难的概率。

　　哪怕你交出了兑换的东西，最后仍有可能会一无所获。
　　因为这概率可能会被触发，也很有可能穷极一生都不会。

　　可羽月唯偏偏去赌了。

　　他当着这念能力者的面亲手挖出自己的左眼，然后交付出一身的念能力。
　　他失去念能力，想要重新激发的可能微乎其微，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回来。

　　但这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了，他不后悔。

　　他要兑换——“我要兑换至高至强的力量，我要掌控我的人生，主宰时空，若只有神才能随意往返世界，我便要成神！”

　　彼时，羽月唯半张脸流淌着鲜血，睁着黑洞洞的眼眶，神情状若疯狂。
　　即使失去念能力也气势恐怖，把那位念能力者都快要吓死了，赶紧做完生意溜走离开。

　　而羽月唯没一会儿，就这样保持着失去左眼的伤势再次跳跃了世界。

　　他疼得厉害，失血、无力，摔倒在地。
　　迷糊之际，有人背起了他。

　　他用残存的右眼隐约瞥见晃动着的日轮花纸耳饰。

　　一个担忧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糟糕，他怎么会伤得这么重，现在还是晚上……祢豆子，下来牵着我的衣角走，我来背着他。”
　　“啊眼睛……得赶紧送他去治疗才行。”
　　“你坚持住啊！”
　　“……别晕、我这就……”

　　聒噪，善良，确认无害。
　　羽月唯暗中想着。

　　他放心晕了过去。

　　殊不知，这是命运彻底转折的开始。

　　这里不是概率被赌赢的地方，却是命运的赠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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