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我是和庸,今日出嫁,要嫁一名从未谋过面的上乾。
那位乾君是今年科举的探花,据说,本有做状元的本事,结果因为太过俊美,被圣上钦点为探花。还说,他游街那天,不少西坤、和庸甚至上乾都朝他投掷鲜花以表爱意。
恰好,我也参加了科举,奈何,自从十七岁那年一举中了会元闻名京城,我便再无起伏。说来,我也算是年少成名,可惜,只留了个江郎才尽的名头。
外头是看似喜气洋洋的人声鼎沸,里头是满目血红的死寂,我看着镜中有些陌生的人影,强迫自己扯起嘴角。
一旁的朱嬷嬷小心翼翼地说:
“大少爷,吉时到了,该去拜别老爷和夫人了。”
是死一样的寂静,我勾起唇角,终于露出今天唯一发自内心的微笑,
“是该好好去拜别老爷了,但是夫人,那种货色也配?”
说罢,我满眼嘲讽地看着身上的大红嫁衣,慢慢开口,
“嬷嬷,告诉老爷,他的爱妾若敢做我的高堂,那便恕我,敢抗旨不嫁。”
朱嬷嬷犹豫了片刻,朝一旁的画眉使了个眼色,画眉便低着头向屋外走去。
“少爷说的有理,一个贱妾岂能接下嫡长子的一拜。”朱嬷嬷过来,替我拂起半掩在眼前的红纱。
我虽是出嫁,却终归是男子,侍女们只给我略施粉黛,却也柔和我眉间的锋利,竟使我显出几分从未有过的温柔。
一旁的朱嬷嬷背过身,悄悄擦了擦眼泪,又转过身来,再次语重心长地叮嘱我,
“大少爷,去了那宋府,万不要委屈了自己。你再怎么说,到底是我们丞相府的大公子!也到底是镇西侯的嫡外孙!”
不一会儿,画眉回来,她低着头,恭敬地说,
“大少爷,老爷让您快些,那位今个儿不会出席。”
我勾了勾唇,抬眼看向朱嬷嬷,眼里是一片冷寂,轻轻点了点头。
丞相府一改往日的沉闷,满眼入目尽是喜庆的大红色,可惜,到底掩不住那已经腐烂到骨子里的腥臭。
画眉搀扶着我,一一完成繁琐的礼仪,等到了拜别高堂时,眼睛终归是不争气,竟是红了眼眶。
到底是生活了二十七年的丞相府,这府里再怎么多的算计冷血,也到底存有几分温情。
在出府的那一刻,我鬼使神差向端坐在大堂正位的丞相望去。
他是我怨过恨过的阿爹,记忆里,他是那个铁血无情,害死阿娘的仇人。
今个儿不知为何,透过面前红纱映进来的,竟是力不从心的无奈,和一丝不舍?
我转头不再看他,我和他的父子情分,早在阿娘去世的那天就断了。
当我跨过丞相府高立的门槛,第一眼,便是我未来的夫君宋榕身着大红喜袍,长身玉立在众人之前。
明明今个儿是阴雨绵绵,他却明艳得像是夏日的骄阳,叫人一眼望过去便满眼只有他,再容不得其他人。
是个难得的俏郎君,可惜时运不济,娶了我。
他眉目含着不自觉的情走到我身前,又背过身,半蹲下身子,向我露出清瘦有力的脊背。只听他笑着说,声音是难得的清润。
“长君,请。”
我抿着唇,像老朽的木人慢慢趴到他身上,一双手有些不安地抓着他的肩膀。
只听他胸腔里闷笑一声,便轻松将我背起,我只觉得整张脸是冲了血的涨痛,又觉得他人都在笑话我,只能掩耳盗铃般将头埋在宋榕的脖颈处。
他怔了怔,又是几声闷笑,才大步走向花轿。
身后是我早就渴望逃离的丞相府,身前是我即将被囚住的另一座牢笼。我自嘲地笑了笑,这辈子,到死我都将被锁在深院大宅,做那井底之蛙。
抬头是四四方方、规规矩矩的天,低头是后院的鸡零狗碎。
我埋着头无声的大笑,笑着笑着,当抬头时,眼前已是模糊潮湿的刺目大红。
阴风撩起喜轿的帏帐,宋榕骑着马的背影刺进眼里,我阖上眼,半倚在靠背上,擦干泪,不想再理会心中的个中感受。
当真是安稳日子过得太久,竟变得这样伤花悲月。
不知过了多久,喜轿堪堪停下,一人撩开帏帘,向我伸出宽大修长的手。
我怔怔看着停在身前的手,藏在宽大袖袍里的双手用力捏紧,半响,才将好似永远都捂不热的手,轻轻搭上他依旧停留在半空中的手。
在两掌相触的那刻,灌进喜轿的风拂开面前红纱,是一双含着情的凤眼撞进心里。这双眼带着笑意眯起,主人开口:
“长君,走吧,宾客们该等不及了。”
我回过神,顿觉丢脸丢到了爪哇国,刚才竟是看呆了。
接下来,我像个木头人般被宋榕牵着手,迈过宋府门槛,跨过燃烧的火盆,不同于我手心的冰凉,宋榕的温度似乎能将我烫伤。
到了宋府不算宽大的厅堂,周遭是人群嘈杂,宋榕立在我身旁,他自幼父母双亡,故而高堂之上,竟是摆的灵牌。
喜婆绞着手帕,立于高堂座位之下,高声唱和,刹那,万籁俱静,只有无端加快的心跳声,和贺词充斥在已不甚清醒的脑海。
一拜天地,天地日月为证,我与面前之人,结为连理枝。
二拜高堂,父亲母亲在上,儿谢双亲养育之恩,愿双亲在天之灵佑宋府和气致祥。
夫妻对拜,此人为我夫君,一生一世,愿相敬如宾。
礼成,送入洞房!
等被送入洞房,我一人面掩着红纱,端坐在床沿。手心似乎还残留着宋榕的温度,我微蜷起手,看着不断淌着泪的喜烛,心里莫名有些慌张无措。
画眉看我眉间是难掩的疲惫,便替我拿来桌上的点心,劝我好歹吃上几口。几口吃食下肚,绞着的胃舒服了不少,可却再吃不下了,我挥了挥手,画眉还想再劝,却见我微皱着眉头,只得叹了口气,无奈撤下吃食。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见喜烛的光越来越微弱,我忍着不耐,向一旁的画眉道,
“去问问新郎官是吃酒吃死了吗?还不曾过来!别是乡野之地来的,半点规矩都不懂。”
我这话自然不是讲给画眉听,而是说给屋里其他人听,宋榕再委屈娶了我这男和庸,也到底是他高攀我丞相府。
我既下嫁给他,怎奈得这等委屈,他想给我颜色瞧瞧,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说完,我自个儿扯下掩面的红纱,又取下脑后盘发的金凤垂珠步摇,也不顾屋内其他人的惊讶,只吩咐画眉,替我解衣。
他宋榕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等他而寝?
等只剩一件红纱睡衣之时,没曾想,宋榕竟带着一身伴着胭脂味儿的酒气进来了。他本就有倾城明艳之色,现又两颊泛着微红,在摇曳暧昧的烛光下,活像是吸人精血的艳妖。
他半挑着眉,满是调笑地走到我身前,如玉修长的手指随意挑起我的一缕黑发,炽热的气息扑在我裸露的脖颈上,我身体莫名有发软,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冷着眉眼开口,
“夫君这是记得我了?可真是探花郎的好记性。”
他轻笑一声,终于开口,却不是朝着我,
“你们都下去,别在这儿碍我们夫妻的眼。”
我看了眼画眉,示意她也同着其他人下去,我到要看看,宋榕卖的什么药。
“夫君若是不爱见我,那便不用勉强着自个儿,也算成全你我。”
他上前,轻浮地搂过我的腰,手指不老实地游荡在腰侧,不等我反抗,他便强将我带到桌前,松开手,倒了两杯酒。
我抿着唇,不耐烦地看着他,同时,心底泛出几分胆怯和害怕。我开口,
“夫君这是何意?我可受不了这样的虚情假意。”
宋榕还是笑着看着我,我却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幽幽,我咽了一口口水,朝旁挪了一步,刚想开口唤画眉等人,却被这厮一把拉到身前,全身都被迫贴在他的身上,又被捂住口鼻。
“唔唔唔!”
宋榕在发什么疯,我可是男和庸!
“长君莫生气,那些庸脂俗粉,怎比的上长君细皮嫩肉和善解人意呢。”他俯下身,说着暧昧轻浮的话,又轻轻舔舐着我的耳垂,声音莫名带了几分沙哑。
我死死瞪着他,他哪来的胆子,竟敢将我和那些烟尘之地的人相比。我想脱身,却没想到宋榕看着清瘦,力气却是这般大,竟是轻轻松松就压得我使不出半点力气。
他扯下我红纱的一截,单手熟练地捆住我的双手。又松开他掩住我口鼻的手,抱起我,朝床榻走去。我本想叫来画眉等人,却又碍于这该死的面子,只能小声喝道,
“宋榕!放下我,我是和庸!”
他将我丢在床榻上,慢条斯理解开我红纱上繁复的活结,手指更是不老实的到处游走点火,他突然含住我的,罢了,实在太过羞耻,不提也罢。
“长君放心,男子和庸受孕虽少,但为夫定会努力给你一个嫡长子。”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只看他眼里满是调笑,想他吃定了我,知我是没脸再唤画眉他们,我湿润着眼将脸转过去,朝着床里,身子不受控制地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发抖。
我感受到他停手,又似起身出去了。
我转过头,还没微松了一口气,却见他折身回来,手里还拿着杯喜酒。
宋榕潇洒地将喜酒一饮而尽,又朝我附身。
用手擒住我的下颚,掰开我的嘴,将嘴里的酒全强迫渡给我,我咳嗽着咽下有些辛辣的喜酒,只觉得这酒劲儿实在是大,才一口我便醉了。
等我缓过来,只见宋榕拿指腹轻描我的眉眼,透露出几分虚假的珍视。
“你,你什么意思,真把我当那些你的心肝儿美人看待?”
我喘着粗气,红着眼斜看宋榕,讽刺道。
宋榕又笑了,笑的倾国倾城,却让我后背阵阵发凉,我慢慢挪着身子想远离他。却见他放下帏帘,吹灭喜烛,朝我附身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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