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娘就是骗子,成日只会使这些后宅女子的手段,真是上不得台面!”
五岁的孩子,面庞稚嫩,眉眼间和她有几分相似,却看得姜宜笑陌生不已。
春杏的话被谢明钊堵回去。
玉观音的真假已经不重要了,谢明钊不信她,甚至陈惜惜一开口便觉得她在使手段。
可原先谢明钊染上时疫,是她日日守在床前,甚至连婆母都劝她再生一个,委婉劝她放弃。
谢明钊自小想要什么,她费尽心力,不计钱财,却换得他一句“娘果然是商女出身,事事算计”。
姜宜笑脑袋一阵晕眩,扶着春杏在一旁坐下。
她脸色微白,额头传来阵阵疼痛,疼得她睁不开眼,坐在原地撑着头。
“哼,还在装!”
谢明钊见状冷冷丢下这句话,就带着陈惜惜离开。
“夫人!少爷怎么能这样!这哪是一个孩子能和母亲说的话!”春杏自小姜宜笑身边伺候,又随她嫁入谢家,两人情同姐妹,不由得红了眼,“您为他付出这么多,那陈惜惜三两句话,又弄些小玩意儿就把他哄得找不着北。”
“奴婢替您不值!”
姜宜笑苦笑一声,不愿再回应,转开话题问道:“府医来了?先看看吧。”
府医被叫进来。
春杏一脸紧张,姜宜笑仍是恍惚着,记忆中可爱又黏人的谢明钊忽然变得面目不分明。
“夫人身子如何?”
“夫人日日操劳,心神耗尽。生少爷时本就伤了根基,这几日又受了寒,膝上有伤,若再不静养,寿数有损。”
姜宜笑一恍,春杏哭出声,低低道:“劳烦大夫开写药,若需要什么,尽管说。”
送走府医,春杏更忍不住了,却不想门又忽地被敲响。
“夫人在吗?”
门外嬷嬷抬着下巴,“老夫人找您,您这几日都没去请安,实在是没礼数。”
姜宜笑回神,第一次对谢家生出厌倦,开口道:“我发着热,担心染给母亲,等好了再去。”
嬷嬷闻言怒,冷冷甩话道:“您身为儿媳,实在是不孝!”
姜宜笑忽地笑一声,语调不变,“我如何,轮不到你一个奴婢张嘴。”
“来人,将嬷嬷请出去!”
院里一阵闹腾,姜宜笑却止不住心底苦涩。
她现在算上嫁,对婆婆敬如亲母,自她嫁入谢家,她日日燕窝不曾断,出什么事情都有她善后,请安不断。
谢母一开始也待她温和,如今谢允北升官,她却渐渐刻薄起来。
现在一回头,竟连个婆子都骑在她头上。
“奴婢去熬药,您先歇着。”春杏看她神情,恐她继续劳神,连忙打断姜宜笑思绪。
姜宜笑沉默点头。
晚上,姜宜笑高烧未褪,脸色苍白。
她强撑着起来用些晚膳,正要喝药,就听见一道沉沉的脚步声。
抬头,谢允北还穿着一身官服,身形挺拔如竹,容貌俊秀,几个大步就跨到她身前,拧着眉道:“你今日顶撞母亲,不愿去请安?”
他甚至都没看屋内,直直盯着姜宜笑的脸:“你是谢家妇,母亲也是你的母亲,你怎么能这般不孝?气得母亲今日吃不下饭,心口不舒服。”
姜宜笑手中药碗还未放下,闻言反问道:“夫君可知我发热不退,现在手里还端着药。”
谢允北一愣,却反驳,“你身子一向好,原先府上都染了时疫,你都没事,怎么现在病得这么巧?”
听他提起旧事,姜宜笑脸色更沉。
那是谢明钊三岁时的事,京城起了时疫,谢府遭殃,全府上下只有她一人无事。
她照顾谢明钊和谢允北,照顾谢母和当时未出嫁的谢允北妹妹,最后累得落下病根,至今一到阴雨天便腰疼。
娘家不让她回去,姜宜笑也担心将病带给父母,却不想等谢家事了,她回府才知道自己被瞒住,父亲也染了时疫,她只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这件事一直是姜宜笑的痛,谢允北却这么说出来,以此质疑她装病!
姜宜笑冷下脸,“你出去吧。”
谢允北从没被她冷脸对待过,顿时气急。
门外,陈惜惜带着谢明钊进来,像是义愤填膺道:“表嫂,表哥平日事情这么多,你还装病找事,这哪是一个妻子该做的?”
“母亲老撒谎!”谢明钊站在陈惜惜身侧,两人表情如出一辙,“什么都不会做,却还拖父亲后腿。”
“若不是母亲是商人出身,我也不会被那些人嘲笑!”
姜宜笑脸色煞白,不敢置信地盯着谢明钊。
这才是他的心里话?
他在嫌弃她。
姜宜笑彻底冷下脸,开口道:“来人,将他们请出去。”
“你!姜宜笑,我是你夫君!”
“母亲你不知好歹!”
“表嫂别生气,虽明钊这话......可他也确实因为你出身低被人嘲笑,小孩子心直口快,你怎么能和孩子置气?”
三人一唱一和,姜宜笑头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陈惜惜得意地朝她看一眼,忽地捂着头道:“嘶,今日我怕是着凉,现在头疼。”
父子二人顿时换了一张脸,围上去。
“惜姨没事吧!我们回去请大夫!”
“惜表妹,我们先回去歇着。”
姜宜笑看得冷笑一声,听着几人一口一个“我们”,伸手揉揉眉心,扬声道:“来人,将他们请出去。”
这次不用请,父子二人簇拥着装病的陈惜惜离开。
姜宜笑有一种心神被耗尽的疲倦,望着桌上即将燃尽的蜡烛,不自知地泪流满面。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苦苦养育的儿子,用力托举的丈夫?
她带着嫁妆嫁入谢家,用金子堆好了原先柔弱的婆母,为挤不进官场的谢允北开路。
难道真的是因为陈惜惜出现,他们才忽然对她转变?
姜宜笑现在才清楚,怕是在他们意识到自己不同往日,而她只是个商女那一刻,这一分嫌弃就早已出现。
不能再这样了。
姜宜笑定了定神,拿起一侧的剪刀剪去蜡芯,屋内又渐渐亮起来。
可自己的母亲身子不好,若听见她和离,怕是根本受不住。
姜宜笑想尽主意,竟是找不到一个两全的办法,一时间生出些绝望。
离了谢家,她无处可去。
姜宜笑颤抖着手,眼底浮起的泪却被她憋回去,等春杏进来,她又面色如常,直言道:”这几日养病,没什么事可做,将嫁妆本交给我看看吧。”
春杏被她话中深意一惊,却没反驳,直接去找出册子,只叮嘱几句,“夫人少看一会儿,您这几日身子要紧。”
姜宜笑又忙了一会儿才睡去。
旧事犹如鬼魅般交缠,缠得她一夜不安生,醒来时脑海中只余下父子二人轻视的目光,还有陈惜惜挑眉看向她的得意神情。
醒来,姜宜笑木着脸望着镜中的自己,
明明才二十一,面容昳丽,周身却已经显露出几分迟暮和未老先衰的压抑,不免恍惚起来。
不想昨日那个嬷嬷直接门也不敲低走进来,冷声道:
“姜氏!你连请安都不去,就不怕传回娘家丢脸!”
姜宜笑听见婆母以娘家威胁,沉沉吸口气,起身。
母亲身子不好,不能受刺激。
她麻木地跟在嬷嬷身后,还未跨进前厅,就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娘,夫君那边正缺钱,嫂嫂这么多产业,怎么就不愿意帮帮我?”
“哼,出嫁从夫,她的便是谢家的,今日她别想推脱!”
姜宜笑一僵,她们这是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嫁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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