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点破
做买卖要学会看门道，耿天鸣沉心观察姐姐们的一举一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便瞧出了一二。耿静和高兰卖的多是一些应季的体恤衫、短裤、短裙之类的非品牌大路货，胜在价格低廉，所以不愁销售，销量也算得上比较可观。
两个姐姐忙着招揽顾客、售卖衣服，耿天鸣则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时不时警告一些意图趁黑占些小便宜的人收起他们伸出的贪婪之手。
不知不觉间夜色已黑，行人渐渐稀少，夜市也到了该散场的时分。耿静和高兰正准备整理衣物收摊回家，却见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妇女走过来道：“给我拿两件亚运体恤衫，再拿两条短牛仔裤，都要最大号的。”
一件体恤衫售价在十六元左右，一条牛仔短裤大约二十七八元，两者加起来接近一百块钱，对今天晚上的生意来说可谓是一笔大买卖。
耿静赶忙挑选了两件体恤衫，高兰也拿过来两条短裤。中年胖妇粗粗瞧了一眼，伸手抓过来道：“一共多少钱？”
“嗯……”耿静在心里默算了一遍：“一共是八十八块钱。”
中年胖妇一皱眉头道：“太贵了，便宜点。”
耿静职业性笑道：“快收摊了，您也别讲价了，这几件衣服一共算您八十块钱吧。”
“八十就八十。” 中年胖妇倒挺爽快，手一伸递过来一张百元大钞。
耿静从事财务工作，接过百元大钞后习惯性的辨别了一下真假。确认是真币无误后，她正要将钱装进腰包里找零，那胖妇忽道：“哎，我这里正好有零钱，你把那一百还给我吧。”
耿静微微一愣，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还是把钱还给了她。中年胖妇装模做样掏了一阵口袋后，又把手里的一百元递给她道：“呀！不大够呢，还是给你一百找零吧。”
耿静见那一百元始终没有离开胖妇的手，接过来后便没有再细看，随手便往腰包里放。
耿天鸣在一旁冷眼观瞧，忽然瞥见胖妇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狡色，心念方动间猛地想起了前世听说过的那些骗局，当即站起身急急提醒道：“姐，看一下钱。”
耿静登时一怔：“什么？”
“你再仔细看一下钱！”耿天鸣指着她手里的一百元道。
眼见着就要得手，没想到半道里突然杀出个耿天鸣来，中年胖妇不禁失色，很有些恼怒道：“刚才不是已经看过了吗？还看什么看？我这钱攥在手里又没动，还能有假吗？”
高兰在旁瞧出了点端倪，凑到耿静耳边道：“小心是假钱。”
“假钱？不可能吧？我刚刚看过的呀。”耿静嘟囔着展开手里的钱正要再仔细鉴别一下。中年胖妇见状却急了眼，不由分说一把将钱抢了回去：“瞧不起人是吧？嫌我的钱假，我还不买了！”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丢下衣服，一转身挪动着肥硕的身子匆匆离去。
虽然只来得及细看了一眼，耿静已然察觉到了钱上的异样，有些后怕道：“想拿假钱来骗人，差点上了她的当。”
高兰冲耿天鸣竖起大拇指夸奖道：“这次多亏了小鸣，要不然得白白损失一百多块钱。”
高兰的称赞让耿天鸣有点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脑袋道：“姐，你们给我钱，我不能白拿钱不出力啊。”
“我眼睁睁看着钱在她手里，也没看到她换，钱怎么会变成假的了？”耿静兀自纳闷道。
耿天鸣解释道：“姐，这就是一种戏法，全靠手快。你要是能瞧出来就不叫戏法了。”
高兰道：“小鸣说得对，我也听说过江湖上有这种换钱手法，没想到真能碰上。”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摆摊做买卖主要跟人打交道，三教九流、五花八门什么样的人都可能遇上。比起明抢豪夺来，换钱骗人的手法只能算是江湖上的小儿科罢了。
三个人收了摊相伴着往家赶，耿静一边骑车一边道：“今晚上运气不错，挣了得有三四百块。”
挣了钱自然高兴，高兰蹬着三轮车喜笑颜开道：“小鸣是个福将，给我们带来了好运气呀。”
“要不是小鸣，今晚上我们得吃个大亏。”耿静扭脸对弟弟道：“这次给你五十吧，算是奖励你。”
又多挣了二十块钱，耿天鸣满心欢喜道：“谢谢，谢谢姐姐！”
白天卖雪糕，晚上帮着姐姐们卖衣服，忙忙碌碌的生活非常充实，时间也过得飞快，眨眼间已是七月下旬。
大暑这天正是周一，耿天鸣和钟灵相伴着一起来到学校教务处。今年一中的录取分数线是577分，耿天鸣的中考成绩远远高出分数线70多分，顺理成章领取到了梁水第一中学的录取通知书。
而钟灵因为差了5分，遗憾的跟心中向往的一中擦肩而过，被第二志愿的梁水第三中学录取。蒯蕊和曾茜则正常发挥，顺利考入梁水第二中学。
侯元奎和谢蓉由于参加化学竞赛占用了极其宝贵的学习时间，从而影响到了中考备考，都没有考出自己的应有水平，分数不够一中录取的情况下通过第二志愿进入了三中。
从后知后觉来看，或许李颖当初拒绝参加化学竞赛的选择是明智的。如果钟灵等人没有在化学竞赛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以他们的实力正常发挥下考入一中并没有多大的问题。
只可惜现实没有如果，时光不能再来，既然做出了选择，不管是苦是甜只能默默承受由此带来的后果。
梁水二十中87级一共有六个班接近三百名学生，通过中考进入高中继续求学的仅有二十多人，剩下的两百多学生分流到了各个职高和技校学习职业技能，另有一部分学生进入了工厂、商店等企事业单位，从此参加工作走入了社会。
选择不同的道路意味着不同的将来，也意味着会有不同社会地位的差距。今天同学们还能坐在一起海阔天空畅谈古今，往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坐到一齐。毕竟人会长大，情谊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进而变淡直至消失。
耿天鸣前世已经体验过一次初中毕业后的分离。进入高中后，除了少数几个非常要好的同学外，其他的初中同班同学几乎不再联系，更惶说见上一面了。
对于大多数学生来将，毕业即意味着此生各自安好，彼此不再相见。至于蒯蕊、钟灵和谢蓉等美丽可爱的女孩子们，怕是从此一别各安，再见不知何年何夕了。
好在耿天鸣正处在青春激荡的大好年华，心思全在憧憬未来的美好日子和想法子挣钱上，丝毫没有闲暇去怀念过往的初中岁月，更没有去考虑如何妥善处理跟女孩子们的萌芽感情。
中午回到家，耿静对弟弟吩咐道：“小鸣，明天能陪着高兰去一趟省城吗？她要去进货，需要一个人陪着去帮忙。”
去省城？耿天鸣禁不住心头一喜。前世的他自小生在省城，长在省城，对他来说省城相当于既熟悉又亲切的故乡。今生好不容易有机会重返省城，他当然不会拒绝，满口答应道：“行，我去。”
1990年还没有后世快速便捷的高铁，火车多是时速60-90公里的普快、直快和特快列车。梁水作为中途站点，去往省城宝州并没有始发列车，只能乘坐过路客车。
宝州距离梁水约有两百七八十公里，慢车需要接近五个半小时，快车也需要三到四个小时。为了节约时间，高兰一般选择乘坐凌晨三点多的火车出发，早上七点多到达省城。去罗集服装批发市场采购完衣服后，再乘坐下午的火车返回。
一天打个来回确实是非常辛苦，但是为了挣钱致富，做出一点牺牲还是值得的。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守株待兔天上掉馅饼的事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遇上。
凌晨两点多钟，耿静把弟弟喊醒，督促着他吃了点早饭后，领着睡眼惺忪的耿天鸣下了楼。
等了不多会儿功夫，高兰骑着三轮车从夜色里疾驰而出，来到楼下姐弟俩面前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小鸣，快上车。”车一停稳，高兰顾不上跟耿静寒暄，先朝耿天鸣招呼道。
“姐，我走了。”耿天鸣抬腿跨进车斗，回身跟姐姐说道。
弟弟第一次离开家人独自外出，耿静有些不大放心，拉住他的手叮嘱道：“你们俩路上小心点。”
“小鸣交给我，你就放心吧。”高兰扭头姗然笑道：“不会让他少一根汗毛的。”
告别耿静出了小院，耿天鸣疑问道：“高姐姐，到了火车站你把三轮车放哪儿？”
“有停车处。”高兰一边用力蹬车一边道：“放一天三块钱，还不算贵。”
“让高成功跟着我们去车站，到了再骑回去不好吗？能省下三块钱呢。”耿天鸣提议道。
高兰扭过脸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道：“小鸣，我们下午回来还得用三轮车拉货。那么多东西，咱俩要是背着回家的话会很累的。”
“哦，我把这茬给忘了。”耿天鸣有些脸红道。
高兰坦然道：“没事，你放心，跟着姐姐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嗯……”
星月清辉下，空寂无人的街道上，只有两个人一辆车在路灯晕暗的光线中默默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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