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卖雪糕(下)
“我听说今年一中的分数线很高。”庄鑫峰斜眼一睨信口开河道:“我们二十中怕是只有前两名能够考得上,大概你是过不了线了。”
庄鑫峰的爸妈都是各自单位的领导,消息一向非常灵通,蒯蕊不得不信道:“哎呀!怎么会这样?”
虽然耿天鸣平时性格比较温和,但却是个顺毛驴,又处于争强好胜的年少轻狂,无缘无故被庄鑫峰言语挤兑下顿时犯起了倔,双眼一瞪霸气回怼道:“你们放心,就算二十中只有一个人考上,那也只会是我,不会是别人。”
庄鑫峰心里暗骂:“看把你狂的,第一肯定是人家李颖,怎么能轮得到你呢?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男孩互相不服气,谁也看谁不顺眼,一时间顶起了牛,无话可说下登时冷了场。
蒯蕊心思机巧,见此情形赶紧打圆场道:“我们三个要不来打牌玩吧?”
因为父母都是单位领导的缘故,庄鑫峰向来自视甚高,哪里瞧得上一身土气的耿天鸣,当下摇头道:“不了,我还得去看电影,晚上我再来找你。”
说罢,庄鑫峰理都没有理睬耿天鸣,丢下他跟蒯蕊道了声别,推开门扬长而去。耿天鸣被他来了这么一出弄得心里也不爽,开口问道:“庄鑫峰经常来找你吗?”
蒯蕊心里一颤,连连摆手道:“没!我跟他不熟。”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蒯蕊生得美若尤物,自然会有很多人惦记,为了她闹出些争风吃醋的事来也很寻常。
但是耿天鸣跟她并无感情上的纠葛,他可不想仅仅为了一个女同学的漂亮外壳,便轻易让自己陷入到无休无止的麻烦里,白白浪费掉两世为人的天赐良机。
为今之计,最明智的选择便是跟蒯蕊划清界限,默默然敬而远之。
想到此,耿天鸣便知趣的告辞离开。蒯蕊很有些不舍道:“再玩一会儿吧,反正他已经走了,不用怕他。”
“不了。”耿天鸣搪塞道:“我还得再去冷饮厂批发点晚上卖的雪糕,你也睡个觉休息一下吧。”
蒯蕊情知强留他不得,只能眼巴巴看着他逃也似的抱着冷饮箱匆匆跑下了楼。
下楼来到自行车旁,耿天鸣把冷饮箱捆到车后座上,打开车锁一推车立刻发现了异样:“咦!?车胎怎么瘪了?”
大金鹿的前后车胎都瘪瘪如也没了气,耿天鸣定睛仔细一瞧,原来是车胎上的气门芯不见了踪影。气门芯自己不会跑,不消问肯定是有人使坏故意拔了去。
“难不成是庄鑫峰干的?”耿天鸣心里直叫屈道:“我又不是你的情敌,干嘛非要拔我的气门芯?”
去找庄鑫峰对质,人家肯定不会认账,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只能是自认倒霉。耿天鸣推着没气的自行车在市场边找了一个修车摊,花了两毛钱买了两个气门芯,又花了一毛钱打满气,这才骑上车回了家。
生活不易,谋生艰难。耿天鸣将人造革包里的散乱零钱和硬币一股脑倒在桌子上,一一理清后仔细核算了一遍。一天奔波下来,八十支雪糕卖出了七十四支,共计净赚到了十一块一毛钱。
“晚上再去卖!”首次卖冷饮初尝胜果,看着纸上计算出的十一块一毛钱利润,收获的喜悦早已让耿天鸣忘记了疲累,只想着晚上再出去赚上它一笔。
下午五点钟,临近下班时间,耿天鸣再次来到冷饮厂买进了六十支雪糕,另外还大胆买进了十支雪人,一共花掉了十九块钱。
九十年代初,老百姓的夜生活非常简单,尤其是梁水这种三线小城市,除了电影院、录像厅、游戏厅、夜市和街心花园跳舞外,几乎没有其他的娱乐方式。至于大商场和公园,此时仍然是严格执行八小时工作制,到了点准时关门下班。
耿天鸣首先赶到了附近的光明电影院。刚把自行车停住,还没等他酝酿出情绪来张嘴叫卖,一个又黑又矮的精瘦男子走过来喝道:“哎!那个小孩!谁叫你在这里卖的?走!快走!”
耿天鸣见他既没穿制服,也没戴红袖箍,便小心翼翼问道:“叔叔,我是勤工俭学,你就让我……”
“我管你干什么的,快走!”男子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挥舞着手臂呵斥道:“你要是再不走,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耿天鸣猜不出他的身份,只得陪着小心道:“为什么?不让我卖可以,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男子见他不为所动,瞪着眼没好气道:“这是我的地盘,你在这儿影响我的买卖了。”
耿天鸣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也是同行,意图霸占下电影院这块风水宝地从而垄断住全部的冷饮生意。
摸不清对方底细下,人单势孤的耿天鸣不敢造次,勉强挤出几分笑容道:“那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虽然被逼无奈下推着车离开了电影院,但是耿天鸣多了个心眼,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停在了去往电影院的必经之路上驻足叫卖。
娱乐项目贫瘠的年代,电影院可是个好去处。虽然在录像厅和游戏厅的排挤下,看电影的人数已经大不如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晚上每场电影好歹还能有个二三百观众。
有了人流便带动了销售量。不到八点钟,六十支雪糕和十支雪人全部售卖一光,一共净赚到了十一块钱。望着陆续而来的络绎人群,耿天鸣暗自有些懊恼,早知如此好卖,下午应该多进些货,不至于沦落到两手空空干着急白瞪眼的地步。
回到家用脸盆简单冲了个凉水澡,耿天鸣疲惫不堪的倒在床上,盯着罩了一层黑幕的天花板,暗自琢磨道:“忙了一天,累死累活挣到了二十二块多,日薪比爸妈和姐姐都高。看来无论是任何时代,经商收益都比普通的工薪阶层来得要高……”
九十年代初,城市里随处可以见到小商小贩。虽然他们是被人瞧不起的“不务正业”,没有正当职业的群体,但是他们辛苦积攒下的财富,却是工厂里的工人完全不可想象和企及的。
第二天早晨,疲乏难消下耿天鸣实在是起不了床,不得不睡了个大懒觉,一气睡到了九点钟。爬起床匆匆吃过早饭,收拾好东西后,他在十点钟前按时赶到了冷饮厂销售部门头。
一见到王正信和高成功,耿天鸣便问道:“昨天下午怎么没见你俩来进货?”
王正信笑道:“天鸣,你还真够拼命的,晚上你都出去卖冷饮?”
耿天鸣道:“晚上更好卖,凉快还不晒得慌,你们俩也一块卖吧?”
高成功撇嘴道:“钱挣来不就是花的嘛?晚上再去卖冷饮,哪还有时间去快活?钱不花的话不是白挣了吗?”
白天挣钱晚上花,且不正是得过且过的短视行为?耿天鸣急劝道:“老高,卖冷饮只能是在夏天,趁着两三个月的时间赶紧把钱挣下,天冷了再玩也不迟啊?”
尽管王正信很清楚耿天鸣所说的确很有道理,但他们俩已经满足于目前的生活习惯,想改是改不了了,于是哈哈一笑道:“天鸣,人各有志,我和老高习惯了这种过法,你就别劝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耿天鸣见老朋友听不得劝,为了不讨人嫌,他也只能硬硬地把话咽回了嘴里。
批发了一百支雪糕,耿天鸣骑上车直奔苇子湖。为了避免遇上蒯蕊,玉清小区他是再也不敢去了,不过昨天的遭遇让他琢磨出了一点门道:平常日子里,进出农贸市场的人是最多的。
苇子湖社区里也有一个农贸市场,规模比玉清小区大上许多。耿天鸣骑着车来到农贸市场大门外,寻了处树荫支起了摊子。
“雪糕!卖雪糕了!”耿天鸣涨红着脸,克服住腼腆害羞的为难情绪,放开嗓子大声叫卖。
叫卖声引起了过往百姓的注意,不多会儿便有路过的人来买雪糕。一旦开了张,耿天鸣叫卖的更加起劲。等到接近中午时分,箱子里的雪糕已经卖掉了六七成。
眼见得雪糕卖得好,耿天鸣正在得意间,忽然一阵狂风卷过,立时满是飞沙走石。他诧异地抬头看时,一层厚厚的黑云从西北方向缓缓而来。
“不会下雨吧?”望着乌压压的黑云避日而来,耿天鸣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眼见过往的行人纷纷加快了脚步,耿天鸣心里直犯嘀咕:“怎么办?赶紧回家还是再等上一等?”
如果现在回家,箱子里的雪糕十之八九会砸在手里,他哪里能舍得?正在犹豫不决时,忽然间硕大的雨点兜头砰然砸来。
“下雨了!”有人喊了一嗓子,行人更是奔走仓皇。耿天鸣赶紧用塑料布罩住冷饮箱,就近寻了处屋檐暂且避雨。
突然间闷雷声响起,雨势豁然变大,瓢泼般的大雨倾盆而下,狂风卷着雨水拍在门窗上,声势端的是吓人。
屋檐下没有进深,风卷着雨扑来,只把耿天鸣浇成了落汤鸡。无处躲避下,他只能用身子护住冷饮箱,期盼着雨势早点结束。
夏天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多小时后,风过雨停,正午的阳光再次铺洒到大地上。
耿天鸣掀起塑料布,打开冷饮箱瞧了一眼自己的宝贝雪糕,一支支完好无损的静静躺在箱子里。
“还好!”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在温暖阳光的沐浴下扯开嗓子大声喊道:“雪糕!卖雪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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