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山下的村子名叫灵山村，是国内颇有名气的长寿村。村里光百岁老人就有三位，90岁以上的更是有七八位之多，作为一个总共只有一百多户人家的自然村，这个比例已经相当大了。
外面的种种报道都说这里长寿的秘诀是:村里的水好土地好。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却会告诉你，这都是拖了素仙的福，素仙的故事在这个村里老幼皆知，年老一辈的，几乎人人都是素仙的信徒。
村子不大，从村东头到西头步行也就二三十分钟便可走完。随着旅游业的兴起，配合着发展起来的，是村里的基础建设，而和旅游配套的旅馆、商店、饭店等等也都逐渐开了起来。
居民们自家住的也是一栋栋的小别墅，几乎家家都经营民宿，过来的游客一大半都是常住的，这就大大充实了村子中的人口，使这个不大的村落也变得热热闹闹的。
灵素兴味盎然的四处看着，心里赞叹不已，又有很多感慨。
如今这村子真是连当年的一点影子都看不到了，看这一栋栋的小楼庭院，这精神饱满的村民，这规划整齐的水泥路，开满鲜花的街道，玩啥嬉戏的孩童，各种现代化超级的设备，没有外敌入侵，没有饥荒逃难，人民生活富裕安康……简直就是陶公笔下的世外桃园！
灵素想着，要是那些人现在还活着，看看他们用血和命换来的新世界，看到现在的盛世繁华，不知道有多欣慰呢！
一路走一路看，像个初次探索世界的孩子。灵素受到了不少村人亲切友好的注目，灵素能看到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的庇佑之光，一一对他们点头致意。忽地，她的目光被路边一颗电线杆吸引，便走了过去。
上面贴了一张方方正正的纸，纸面泛黄，上面用毛笔写着:“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怎么还有一张啊！被抓到又要罚我的钱，该死的林老婆子不干好事，都说了不能贴不能贴，咱们村可是精神文明村，她还以为他们家炕头呢，可以乱贴乱画的！再说，这连贴了好几天不是也没用嘛，孩子该哭还是哭！”
一个带着口罩，身穿杏黄色环卫服饰的阿姨从斜刺里穿过来，看了灵素一眼，微笑了下，像是在对着她解释，边说边将黄纸撕了下来，揉成团儿，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
灵素看着那黄纸在垃圾桶里打了个转儿，消失不见，若有所思。
程倾阳赶过来，看了眼又奔向下一个电线杆的环卫阿姨，又看着灵素，期待的问：“您是看出什么来了吗？能给治治不？”接着不等灵素回答，又接着说：“就是我家后院的陈二婶，她小孙子刚刚6个月，从上星期开始，每天夜里11点开始哭，一直哭到凌晨一两点才结束，怎么哄都不管用，跑了好几家医院，也没看出是什么问题。孩子现在又黄又瘦的，他家里人都急死了。”
“晚一会过去看看吧”。灵素边走边说道。
程倾阳高兴的答应了一声，乐颠颠的跟上来，走在灵素的侧面，指向马路的一边说：“您看见没，就是那家，露台上面放着白色桌椅的那家。”灵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程倾阳又有些自豪的说：“他家前面，开了满树红花的就是我家。漂亮吧？”
灵素点点头。
程倾阳又说：“那您……要不要来我家里住？我妈做饭可好吃了，我家养的几只鸡都很肥了，一天给您宰一只！”
灵素抹了下嘴角，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灵素13岁从阳南山上下来，到18岁死去，在尘世中住了五年的时间，很多的人情世故都是懂的，明白这样贸然的去程倾阳家里吃饭是不合适的，虽然……她真的很想吃。
程倾阳有些失望，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请仙人莅临家里，让家里人也被仙人的光芒沐浴一下。
“我倒是想见见你太奶奶，找个机会吧。”灵素说。
程倾阳立刻高兴起来，响亮的答应着：“哎！”
灵素看了看，辨认着去方向，确认好了位置，就直奔田灵素之前入住的民宿而去。程倾阳继续跟着，见灵素并没有赶他，便如占了便宜一般乐颠颠的。
这家民宿开在村子的边缘地带，灰扑扑的外墙，石灰地板，大厅左侧是前台，右侧摆了家长长条板凳供人休息，朴素而简陋，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前台的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这是一家正在营业中的店。
灵素踏着木质楼梯，直奔二楼的房间而来，有一个房间门虚掩着，灵素抬头看了看门牌，便直接推开门进了来。
“这……门都没锁啊。”程倾阳紧跟着进来，便看见几摞红彤彤的钞票堆放在床上。
程倾阳傻了眼，问:“这……是那个小姑娘放的？”
灵素看着这些钞票，目光有些冷。
“这是小姑娘不到18年的人生里，除了自杀外，做的最大胆、最反叛的事情，也是她所能想到的，在死之前，给她父亲最大的报复--偷了她父亲的一张银行卡，共取出了10万块钱，花了一些，剩下的还有九万九千多，都在这里了。”
程倾阳抚了抚胸口。
气氛一时凝结在这里，有些沉重，程倾阳吐了口气，转换着话题，说：“幸好这家店里客人少，服务员也不尽心，不然这些钱还不得丢了。”
灵素哂笑，她选择住这间民宿，还不是因为这是村里最便宜的，临死之前，守着这么多钱，还会下意识的这样选择，可怜，可悲；可气，可恨！
灵素从记忆中读取到那一段时，仍能感受到田灵素的那种绝望。那件事情，就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纵然再轻，也能轻易的谋杀她。
放心吧，公道我会替你讨回来，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灵素将钱都推到一边，见程倾阳还站在那边，便说：“你还不回家吗？”
程倾阳有些尴尬的嘿嘿笑了下，说：“需不需我帮您跑腿，买点日用品还有吃的？”
“不用，我等下自己出去”
“那……我就先回家了。”程倾阳往后退了两步，又迟疑着问：“那陈二婶家小孙子的事情……”
“现在几点了？”灵素问。
程倾阳掏出手机来看了看，说：“下午5点钟。”
灵素思考了一下，说：“十点钟的时候你过来找我，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行！”程倾阳高兴的退后到门口，才转身来开门出去，在关门的时候还不忘回头说：“那您好好休息，又需要跑腿帮忙干体力活的，随时去家里找我。”
接着一溜烟的跑了。
灵素禁不住笑了。
简单的梳洗了下，灵素便带上钱锁好门出去了。
路过前台的时候，大厅终于有些人气了，老板娘正坐在那里打盹。听见有人过来，才费了好大力气睁开眼睛，打了哈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精神了一些，笑着问她：“小姑娘，今天身体好了吧？”
“已经好了”昨天田灵素进来这家店时，老板娘见她脸色苍白，便关心的问了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当时田灵素不想理会任何人，便随口说了句可能是感冒了，后来老板娘还送了感冒药给她。
这是田灵素生前最后一个对她施以善意的人。
灵素凝神看了下她的脸，想了想，问：“你最近夜里去过树林？”
“对，就前两天我晚上开车回来，一时内急，就去树林里上了个厕所……怕人看见，我还往里面走了很久，你怎么知道？”老板娘惊讶的挠了挠脖子问。
灵素轻点头，见前台上放着纸和笔，便过去，几下画出一张符来，叠成三角形递给老板娘说：“你冲撞了人家，这枚符随身带着，戴一周就好了。”
老板娘愣愣的接过来，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灵素便已飘然离去，逆光中，她的身体拉得老长，红裙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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