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带你入府（上）

“云小姐，”眼前人福了福手，“小人去找如何回府的法子。”说着，便带着一身的伤，一转头便飞升上崖。

        未几，上面传来声响，“那一群人已走远，小姐切记待在崖洞中。”云菀刚想答话，上面却好似已平静下来。

        云菀环视四周，心中正默默思量，眼下这番境地该如何是好时，忽然眼前一黑，昏倒下去。

        醒来，却是躺于陌生的塌上，四下打量，粉黄色的帐幔，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的铺于身下。时而飘来一阵紫檀香，幽静美好。榻边便是窗，微微虚掩着，窗外一片旖旎庭院之景。

        不是云府，也不似王府。云菀镇定心神，坐起穿戴好塌边的鞋袜，至支起的窗前窥探。一双明眸流转，正对一白面书生负手而立。

        “云姨娘。”书生作揖道，“这大好春光真是羡煞我哩。”书生了然抬头，灼热目光盯地她心中一怔。

        云菀摸了摸自己耳边，忙找寻了铜镜详看，她果然挽了妇人髻。再看这书生，一介布衣，不像是这宅府的主人。莫非……

        书生似是见她未认出他，隐隐有些警惕，索性浪荡轻浮起来：

        “小娘子，这字画书信可都写满你的爱慕之情呐。”

        说着，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沓纸张，眉飞色舞地继续道：“若不是如此，公子我怎会趁着暮色潜入唐宅，一睹小娘子芳容。”

        云菀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皱眉，心中暗骂登徒子，却也对自己冒名顶替的新角色知晓了七八分，可还是疑点重重。她得套套他的话。

        顿时，花容娇俏起来，“原来是公子，快请。”她荡漾起嘴角笑意，欲情故纵地将窗落下，微微开了道门缝，却哪只那厮直接窜门而入，急不可耐地要来抱她。

        云菀咯咯笑着躲过，又急作惊慌模样，乱揪着手中丝帕，“公子，莫急，小心败露啊。”

        那书生见眼前娇羞人儿脸颊绯红，原以为嫁作人妇的，再好不过也会是徐娘半老的模样，哪想的却是这样的温柔乡。

        不禁放浪形骸，接过那云姨娘送到嘴边的酒就灌，

        “这后院少说有几十房妾室，多说百房也不为过，管都管不过来，又何须忌惮这唐氏的故弄玄虚！”

        云菀也是听过一点关于唐氏的风声的，她用那香帕盖住书生的面，一边将房里搜寻出来的酒统统给他灌个遍。只见那书生不一会儿就趴在桌上乱抓一气，喊着娘子，酩酊大醉了。

        正当云菀在想如何处理掉这个祸患时，门外忽然一片吵嚷声。云菀暗叫不好，一群七嘴八舌的妇人却已是破门而入，一个穿着富贵的，冲上来便是抓住了她的头发，用力将她整个身子拽到地上。

        “姐姐，你快看啊！又一个偷吃的！”一个尖酸地嚷道。

        “哟，还是个清秀的书生，妹妹的味口可真是高雅呢！”又一个掩着帕子痴痴地笑。

        云菀从凌乱的发中抬起头来看，原是浩浩荡荡的妾室围着一个为首的女人，皆对她嗤之以鼻。

        “真是贱骨头啊，刚投井了一个，现在又来一个。姐姐，你说如何处置吧。”站在女人右手边的，用脚狠狠地踏在身下人的背上。

        云菀一时觉得钻心地疼，不得不又低下头去，倒吸了一口凉气。

        “按规矩办事吧。”李氏缓缓开口，声音透着几分尊威，“希望你们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一时为妾，终身为妾。”说完，便又缓缓而出。

        李氏刚转身，身边左右两人便咕哝起来：“又是一个枉死的，谁叫自己不干净，偏想着往外跑，不肯过清净日子。”

        “可好歹也是在这府里呆了这么多年了，谁看见过老爷了吗？谁又听说过老爷留宿哪房过？”

        一个姨娘好事地转过身大声询问后面的人。一时，摇头声叹息声抱怨声四起，“就像是在守活寡！”不知道谁又添了一把柴，愤怒埋怨之火更旺了。

        云菀闻言也探身去望，一眼扫过去有二十刚出头的，也有才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的，都正是如花般的时候。

        “就是，今天来一批，后天来一批，只看见一批批的女孩子被送进来，连个男人的影儿都瞧不见。”

        四下吵闹，连从后面冒出来的两个准备捆云菀去井边的小厮都被吵吵嚷嚷的人群淹得暂时动弹不得。

        云菀暗自思衬着，这么多妾室，却没有一人意识到她不是云姨娘？说明她是刚刚来到府上。

        她现在的身份的来龙去脉还没有摸清楚，这计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单单冲着她顶替的这个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为今之计，要想办法如何逃脱才是。

        “别吵了！”忽然一声大喝，喧哗的人群顿时噤声。原来是已到了院内的李氏听到吵闹声又赶了回来，

        “唐家可是你们这些低下的妾室能够议论的？！老爷也是你们可以说三道四的？！统统都给我闭嘴！识相点都快给我滚。”呵斥完还不忘狠厉地盯着匍匐在地的云菀，“小厮呢，都死了？！赶快处理掉这个贱蹄子！”

        这唐氏一族能如此神秘，若是云菀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为了营造贪慕美人的假象。而这个李氏，确实是有点意思。听刚刚一席话，倒不像是仅是责罚，更像是知道不可告人的秘密背后的欲盖弥彰。

        云菀被两个小厮抬起，眼睛却探究地看着李氏，淡淡道：“想必您也知道，我入府的时间不长，我们这些女子，多半是不论什么，只要身世够清白，身份不尊贵的，都会被悉数抢来。”

        云菀顿了一顿，她看见李氏的眉毛上挑了一下，一只手开始不安转着另一只手腕上的玉镯。

        云菀姣好的脸扬起一抹不屑的笑，被她给猜中了。

        每次入府的少女多，每批间隔又短，就算有那么多的闲工夫一一精挑细选，又哪来那么多女子想要嫁给不为人所熟知的唐氏一族呢？

        “你想说什么？”李氏的眸微微透出危险的气息，看来，依此女的聪慧，留不得。

        “我想说，”云菀稍稍抬颌，她想要从李氏那里套出话来，就必须露个破绽给她，装作自己是鲁莽自大的样子才行。

        “望夫人处决我之前，先查清楚我的身份，莫以后为唐府招致不幸。”

        只听得一声冷哼，李氏心中暗想，以为有些本事，谁曾想也不过是如此，

        “不用查，你是云府的丫鬟，晾她庶女也不敢说此大话，你一个心思不纯，冒名来顶的，有何颜面？”四下无人，李氏的脸掩于阴影，一时烛火也敛了三分。

        云菀细眉微微一皱，惊疑浮上心头，手掌层层冒出冷汗来。看来问题比她想的棘手，这李氏什么都知道，已将她查了个清清楚楚。

        她的这个身份先前应该是干过什么，勾引过这个书生，不然，这个书生怎么来到这里……

        她杏眼圆睁，柳眉紧蹙。若他不来，又哪来这逼死她的好戏码？莫是，着了他人的道？！

        云菀忙用手凑近其鼻，竟然是了无生气。原以为是醉的不省人事的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被人毁尸灭迹。

        看来是专冲着她来的了。

        “此时我心中只有一个疑问，望夫人如实相告。”云菀慢慢放下手，转身对李氏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眼，一字一句道，“夫人是何时与我相识？”

        李氏沉吟片刻，朱唇微启，“你的上面将你的身份做的很好，只不过我的上面要取你性命，也不过如踩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云菀疑惑，难道这唐氏一族内部还在自相残杀？

        “带走。”李氏摇了摇手中的玉镯，转身离去。两名小厮便拽着她也往院中走。

        院中忽然飞身而下一黑色身影，蒙着面纱，一把厉箭已是穿风透云地指在李氏的脖颈上，透着肃杀之气。来人沉声道：“我看，今天谁敢动她。”

        李氏也不多言语，飞身退将出来，与其撕打到一起。

        原是这李氏也有武功，看来这唐氏还真不该小瞧。云菀在一旁欲趁乱挣脱，怎奈那两名小厮将其扣得不得动弹，还扔出暗器欲伤那来人。

        “啧，”李氏不敌，手臂中了一剑，鲜血不断涌出，说话却是微微喘息，

        “三少爷，这是二少爷要杀的人，您怕是带不走了。”

        只见她打了一个响指，早已在四处埋伏的暗卫乌压压一大片的冲出来，团团将他们一众人围住。

        黑衣人握了握剑柄，不闻多语，便左冲右杀起来，一时刀光剑影，献血染地。

        突出重重包围挥剑向李氏头顶刺来，李氏也用剑堪堪一挡，偏头一躲，手腕一转，向黑衣人小腹刺去。

        怎料此人轻功了得，轻轻一跃，跳至李氏身后，稳稳落地，两刀解决了云菀身旁两厮，抓着她的手腕又是纵身一跃，跃上墙头，逃将出去。

        “给我追！一个也别放过！”李氏咬牙，剑刷地一声扔在地上，四周的暗卫遵令追出院子。

        “真还是小瞧了他，以为不过是个乞丐回来认祖归宗的，早知如此，派这些废物来做什么。”

        且说这边，黑衣人带着云菀飞檐走壁，逃至一处偏僻窄巷，不曾休憩，黑衣人从怀里摸出一张字条，塞进云菀的手，“往东走，那里有人接应你。”

        云菀见眼前人清秀面庞隐隐地掩于面纱下，竟有几分熟悉。不禁皱了皱眉，一把扯下他脸上的面纱。

        “玄寒！”云菀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她怎么都不会料到，会是他。

        原来唐玄寒本来打算将她混入新一批去唐府的妻妾，却未曾想被唐凌寒等人先一步察觉。其实，唐氏在暗地里已经观察云菀许久，这次也是唐凌寒安排的。

        眼前的人还想闪躲，闻言，只能幽幽一叹，声音柔和了许多，

        “丫头。”他正眼便对上她惊讶的眸，渐渐转为惊疑与不解。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不及解释，他猛然握住她的手，

        “丫头，到宫中不比此处，我不能再护你周全。你自己要多加谨慎，若身陷危局，可找十三皇子寻求帮助。”

        他顿了顿，深深地望着眼前的人，终是只说了二字，“等我。”

        云菀望着他认真的样子出了神，想要再说些什么时，却见他朝来时方向挥剑而去。她的眸深了深，隐上一片黯淡，向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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