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平生所恨

子时，夜幕沉沉。庆成宫歌舞升平。

        红纱幔帐，琴瑟争鸣，殿柱上的龙凤与各宫妃嫔座前的琉璃盏在万千灯火明灭掩映下溢出幻彩。殿下是舞妓或环抱琵琶或翩然若蝶，殿上是锦绣绸缎，饮酒作乐，殿内外一片奢靡微醺，令人迷醉。

        举国上下皆知，这是为了庆祝皇后去世，莫帝亲自操办的。

        “陛下，此等喜庆之日，再来一杯如何？”端坐在高大男人身旁的良贵妃：茯苓。从身边婢女手中接过一杯酒，凤眼半眯，眉目含笑，细眉微微上挑道：“臣妾敬您。”

        那男人精致的五官掩在黑暗中，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接过酒杯，杯沿拾到冰冷的唇，却又顿住：“皇后的棺如何？”

        “一切正常，陛下。”良贵妃轻声应道，一双黑眸却紧盯酒杯，似窥探的虎豹伺机而动。

        只见莫帝缓缓喝下，不发一言，静默地看着眼前一片犬马声色。

        忽然，一位靠近御前的假面男妓身形一顿，从腰间闪出一把匕首，刀尖直指莫帝而来，从匕首离鞘那刻，四面埋伏在暗处的侍卫将一群舞妓瞬间包围，良贵妃猛然站起，人群惊慌无措未定。

        “哗！”一支冷箭从暗中射来，顿时那男子手臂绽出一个x口，那群假面男妓见此，纷纷欲抽出匕首，却奈何不得如此敌众我寡的局势。

        “说吧，宫中舞妓混入刺客……是谁指使你们的？”莫帝依旧坐着，本就寒气逼人的声音更是冷峻可怖，剑眉下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暗扫了一眼也在盯着他的良贵妃，见无人应答，眸沉入冰寒，嘴角一抹冷笑渐明：“朕的好贵妃，你说呢？朕是不是应该叫你…三妹？”他站起，一字一句，一步步靠近眼中满是仇恨的女人。

        前朝皇后族中的最后一个女儿，因体弱多病，从小患有残疾，适应不了宫中生活，故一直在宫外叔父家长大。原应是…死了。

        “呵，墨迟，你就不怕刚才那酒里有毒？”她眼中满是决然，想像把刀一样刮刺他的心。

        “若是有毒，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这不过是你们的暗号而已。”他凑近她，玩味地一笑。

        他何时有心？她不过是个漏网之鱼。

        “好妹妹,浮家是没有女的么？不还有个老不死的吗？”

        “你你这个弑兄杀父的千古罪人！你不得好死！”她拔下头上簪子刺去。却被早就在她身后的守军拿下。

        “关起来，留有后用。”墨迟轻蔑的神色略过挣扎的茯苓，落在一言不发的男妓头首上。他的鲜x从手臂顺着伤痕累累的皮肤不可节制地流出。御前行刺？……有趣。墨迟盯着他。

        “其他的一律杀掉。”

        他眯起眼睛，沉沉掷地一句，拂袖离开，却没有注意到一双坚定的眼睛注视着他离开，在x泊中清澈明亮。

        而这一双眼睛的主人才是幕后的唆使者。

        宫中西南角的废弃屋房。

        “一切都按娘娘说的办妥了。”一位宫女仆伏在地上，只见纤弱的身子，“局势也是跟娘娘您料想的一样，毒会丑时发作。”

        “嗯，茯苓虽聪明，却依旧被仇恨与自大蒙蔽了眼睛。”

        她的声音浅浅的没入黑暗，她闭上眼：墨迟，你以为那真的只是暗号？利用一切可利用到的，可是你多年前教会我的。

        转过神来，她不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炽儿。”脚下传来声音,“不瞒皇后娘娘，今日刺杀头目唐玄寒是奴婢生父。”她顿了一下，似有似无的放低声音道。

        “唐玄寒？！”云菀猛地睁开眼，眼里的波澜未歇“玄寒没有死？！”

        脚下的人没有一丝惊讶，稚嫩的声音缓缓道:“奴婢的父亲说，要是此次失败，那么他也再难回来了。”

        “快！快找人去救他！”云菀慌了神，她怎么可能让这个男人第二次离开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本身就是个局，她便是那个诱饵，那个扳倒茯苓的诱饵。

        “臣妾参见陛下。”云菀微微欠身，她自是清楚墨迟，为了让下的毒不出一点差池，只能来见他。

        “朕的好皇后，这次应该为你立功了。”他未有一丝表情，精致的五官照常暗藏在黑夜里，

        真像啊，真像是一只伺机出动，心狠手辣的捕猎者。

        她到底是厌倦了憎恨了这副模样，还是爱上了，爱到极致想要取代这副模样。

        为权，为恨，她早已忘记了除这二字的之外任何。

        “臣妾也是为陛下分忧，匡扶社稷。”她心中冷笑，无非就是两相利用，互排异己，这次有共同的敌人，也就合作一番，他犯不着用那些虚伪的话。

        “不过”他慢慢靠近，冰冷的唇吻上她温热的耳垂，话却深不见底：“想要谋反的怕是不止一个”她心下一惊，莫不是他已见什么端倪？

        冰冷的唇却似透着微微霜寒，掠夺般地舔吸舌间绵柔，大手紧紧扣住怀中人，欲说还休：“菀儿，朕要你…”灯火忽簌簌而落，照他明眸。

        而她，如葱玉指却生生攥出x来，她要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想至此时，她又恢复了她往日的狠辣，一双闪着兴奋嗜x的眸子下不易察觉地扬起决绝的笑。

        近丑时，初央宫，皇后居所。

        “你恨朕？”脸上传来一阵冰冷，云菀睁开眼睛，是他冰冷的手抚上她的脸，声音沙哑。

        “陛下，莫说笑了。”她沉默了一会，脸上犹带着笑容，但眼底却满是冰冷。

        他顿了一下，皱了皱眉，厌恶的收回手，扬了扬精致的下巴，一双眸子深不可测：“所有人都给我退下，宫灯一律给朕灭了，没有朕的命令，谁都别想进来！”

        她不禁一惊，她太了解他了，幸好已经临近丑时了，她投的毒马上就会发作。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她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却不知被早已防备好的他一把揽入怀中。

        “唔”他的唇紧紧贴上她的唇，那寒的令人生畏的薄唇使她毫无防备，欲挣脱却被攥得更紧，他像是要把她揉进骨里，见她紧闭着唇，毫无破绽可入，他便撕咬下去，

        “嗯……”她闷声，x的腥味溢满了口腔，谁知刚一松懈，他就探了进来，与她唇舌纠缠。

        他攥住她的手，摸到那纤细的手上一条深深的疤痕。那是她为他征战而来的。他不禁顿住。

        她心上一紧，不愿提到的，她与这个可厌可憎的人的过往。

        她迅疾反扣双手，愈发贴近，疯狂地攻城略地。

        他也太了解她，就是因为彼此太了解，才会愈疏远；就是因为彼此太了解，才会愈发现对方的面目可憎。

        事到如今，她也不思虑太多了，手径直揽过他的脖子，胡乱啃咬，这个男人欠了他太多了，到最后连自己是爱是恨都不清楚了。

        两人双双倒在塌上。

        忽然，墨迟的喉咙传来一阵令人作呕的咸腥，还未来得及在他的手处及眼前人青丝的那一刻，身子一歪，向后倒去。

        他倒在床榻上，隐隐约约看见她带x的唇和漠然的眸子，说不出话，身子越来越轻。

        “墨迟！！”云菀在心中撕心裂肺的叫喊，脸色忽然变得煞白，额头冒了密密一层汗，“墨迟不要不要我后悔了你别离开我别”

        纵是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她仍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她坐在床边，床上是亲手被她送上死亡的他，大口的鲜x从他嘴边喷涌而出，他的眼中尽是朦胧得点点星光的她。

        是他第一次看到的她，恬静温婉，眸中波澜不惊。

        是她偶尔微微上翘的嘴角，白皙的脸庞渐渐泛起的红晕，久而未有的娇嗔。

        是她驾着快马。飒爽的身影在苍茫大漠中奔袭。

        是她，每一次，那坚毅的眼神是她，那在自己身后的也是她。

        每一个她，汇成了他掌心的朱砂痣，汇成了眼底的最后一片温柔。

        “给皇后好生养着这些花，丝石竹是她最心爱的。”还不过一个时辰前，他站在命人保持原样的初央宫前，摩挲着手心点点丝石竹的香气，耳畔是冷冷的寒风吹过，眼前又浮现出她对镜梳妆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

        以后，再也没有人，阻止他们，妨碍他们，他不要让她再饱尝皇城的尔虞我诈，他也，是时候该放下，与她……

        能与她，能与她……

        墨迟的眼已经越来越模糊，他感觉身体越来越轻，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她，转瞬即逝……

        他从来没想过，最后竟然是她。他不是没有迟疑，没有思量过，可是…他嘴角划过一抹凄凉的笑。

        “墨迟，墨迟……”她在那一瞬伸出手，奋不顾身地想要挽住他斜歪下去的身躯。她竟然慌了。

        但她的手在半空顿住了。沾满x的手还能挽回什么吗？难道是那个另一个沾满鲜x生不可测的人吗？明明感到很痛，很痛，像是刀在她心上划，却毫无用处。

        依旧眼睁睁的看他死去，漆黑的夜，依旧能看清他，依旧能看清她没有救他，没有动一下嘴角，眼中寸草无生。

        直到他的眼神满是悲凉与坦然，他再最后一次扬起嘴角，伸出带x的手，最后一次抓住她。

        我不会让你逃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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