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婚

9月29日，距婚礼举办日期还有两天。各项准备工作，都在有序地进行中。

        事情都是长辈们在办，安歌和江宸两个年轻人倒很轻松。昨晚到的家，今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江辉是除了婶母陈玉芬之外，为堂弟大婚出力最多的人。大到房子装修，婚礼现场的布置，小到给新房挂上婚纱照，布置新房的气球彩带，无一没有他忙前忙后。

        安歌对这位未来的堂哥印象是极好的。堂哥不仅对江宸家尽心尽力，对她也是不错的。

        可惜，这么一个热心善良的人，却忍受着不幸的命运。

        安歌听江宸说过，江辉有生理缺陷，无法行男女之事，故至今单身，也无人敢给他说媒。前几年，江辉是结过婚的。然而结婚没几天，新娘就跑了。

        人生不幸的人，令安歌感到同情。她非但不歧视江辉，还对她比其他的江家亲戚更为亲近。

        江辉大约也是感觉到了弟妹对她的尊重，每次来弟弟家，都喜欢和安歌说话聊天。

        早饭过后，江宸和安歌按照计划，要去县城的民政局办理结婚证。

        陈玉芬抱怨说：“上次就让你俩去领证不去，非要等到最后！早去早回吧，今天还有好多事呢！”

        江宸不解地：“有什么事？该准备的不是都准备好了么。我们打算领完证在街上逛一逛，这么急干嘛。”

        “什么事！事情多着呢。楼上你俩新房卫生间的马桶抽水坏了，你和你爸爸修一下。晚一点你大姨要来，你要回来招呼她。”陈玉芬没好气地说。她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脾气也有点暴躁了。

        江宸无奈，只好答应早点回来。

        江辉看着堂弟，笑着说：“你俩咋去县城？你连摩托车都不会骑，恐怕又要叫上我。”

        江宸不好意思地一笑，随即正色道：“我不是不会骑，我是没学过。从小我爸妈就不让我学自行车，长大了又不让我学摩托车。不会骑自行车的人，哪敢骑摩托车。”

        江辉摇摇头，说：“你这不行啊！有媳妇儿的男人，哪能什么都不会。”

        “你还说呢！自行车和摩托车也就算了。他不是今年上半年报了个驾校嘛，结果科目二挂了三次，就不去练车了，也不再考了，你说气不气人？”一旁的安歌抱怨道。

        江辉笑道：“那你得好好管管你的老公了！以前他妈管，现在该你管！”

        江宸被安歌当众揭短，有些难为情。走到停在门口的摩托车旁，坐了上去，转动钥匙点了火，慢慢尝试着骑起来。

        安歌见状，欣慰地一笑，说：“加油！今天可把它学会，以后学车就更简单了！”

        江宸双手握紧把手，一扭油门，骑了出去。谁知没控制好平衡，摩托车差点倒了，江宸用脚撑住，却不敢再把脚踏上踏板，只是撑地。

        “你要把脚放上去，这样算啥！”江辉喊道。

        这时，陈玉芬从屋内跑出来，冲江宸大喊：“宸宸，你这会儿学什么摩托车，后天就要结婚了，摔出个好歹怎么办！赶紧下来，让你哥骑！早点去民政局吧，在这瞎折腾！”

        安歌忙说：“没关系，让他学吧。他个子高腿又长，摔不着！”

        陈玉芬脸一沉，说：“学什么！不学。会不会这些有什么要紧，安全最重要。”接着，又一直催江宸下来，不要骑。

        江辉只好上前换下了江宸，自己骑了上去。让弟弟弟妹拿上身份证户口本，一起去民政局。

        第一次结婚，没有经验。安歌和江宸到了民政局，被告知要准备好夫妻俩的红底照片。

        两人出了民政局，在旁边找到小小一家照相馆。

        安歌和江宸肩并肩站着，微笑地看向镜头。随着“咔嚓”一声，时光仿佛倒流回十年前——两个少年在安桥小学肩并肩，拍功底的少先队长登记照。

        有些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好像是上天注定了一样。

        民政局的钢印一盖，两张红色的结婚证，从办事窗口递出来，交到两人的手上。

        一回到江家湾，江宸便被陈玉芬叫去修新房的马桶。

        安歌瞧着，都是江爸爸在修，江宸在旁边看着，打打下手。他哪里会修马桶呢。

        刚领了证回来，没有官宣，也没有互相庆祝一番。婆婆非要把江宸拉走，也没个人陪陪自己。

        于是，安歌趁婆婆忙去了，把江宸叫到客厅沙发坐下，说想拍几张照片，纪念一下领证。

        他们把两张结婚证随意交互放在茶几上，两个人的手牵着，放在结婚证上。

        安歌用手机拍下了这个画面，并把照片发给了江宸。

        正在两人准备发朋友圈，江卫东在卫生间里急切地大声喊儿子过去，让他帮忙。江宸只好放下手机，赶紧去了。

        安歌有些失落，只好自己先发了朋友圈。

        一个上午了，江宸还是跟着爸爸在忙。

        安歌愈发无聊，跑到楼下老婆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婆婆却让她且看电视去，说没什么事情忙。

        安歌想了想，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反正明天要回自己家待嫁，不如今天就回吧。

        于是，安歌收拾了行李，跟江宸和公婆辞别。

        江宸不明所以，拦着安歌不让走。公婆也挽留再住一天。安歌推辞了。

        安歌拨通了电话，让爸爸骑摩托车来江家湾接她。然而安国庆又说他在忙，来不了，让她自己步行回家。

        安歌觉得爸爸当着婆家人面，一点也不关心女儿。忙忙忙，爸爸你究竟什么时候不忙？

        这时，江辉在隔壁家里听到风声，走过来，说：“安歌我送你吧！”

        安歌不禁感叹。有时候，一个外人都比家人对她热情、关心。

        看着安歌远去的背影，陈玉芬摇摇头，说：“也是个倔脾气的，叫她多住一天，非要走！”

        江宸看了妈妈一眼，示意不要说这种话。

        陈玉芬又说：“有件事我要跟你说。安歌家买的空调，要不装在楼下我的房间吧？等孩子出生后，上楼下楼的不方便，就让安歌在我房间里睡。”

        江宸忙说：“妈，我们都没有问安歌的意见！空调是她的陪嫁，她想装哪里，就装哪里。她想睡哪儿，就睡哪儿。”

        陈玉芬不以为意，她想说：我家给了那么多彩礼，我到处凑钱，功劳最大。难道嫁妆不应该归我安排？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她可不想再引起上次那样的不愉快。

        “空调就装楼上吧。安歌喜欢安静，肯定愿意住楼上。”江宸坚定地说。

        陈玉芬无可奈何，沉着脸，说：“你大姨打电话说他们快到了，你等会好好招待！彩礼钱她可帮了咱两万呢！”

        江宸忙点头应允。

        婚礼前夕，安桥村安家，安歌的房间里，热热闹闹的挤了一屋子人。

        重要的亲戚提前到了，安歌的舅妈，姨妈，表妹，都在。村里关系好的妇人们也来凑热闹。

        安家在忙什么呢？忙着整理安歌的嫁妆。

        何秀琴和安歌舅妈，在一床一床的装新被子，叠被子，捆被子。其他人说说笑笑地看着，偶尔提提建议。

        “我亲家母说，现在都不时兴打棉絮被子，让我不用打，直接买十床羽绒被，呵！”何秀琴当众吐槽安歌的婆婆陈玉芬，怨气冲天，“她想得倒好，也不说买十床羽绒被得多少钱！天天盯着那点儿彩礼钱，生怕我们占了一点儿便宜。”

        众人没说话，只是笑着。

        安歌正色说：“妈，当着这么多人，说这些话干嘛！不要到处说我婆家的不是，离得近，传了过去，让我怎么做人。”

        何秀琴顿时火气上窜，回头瞪了安歌一眼，说：“我在家里说，怎么到处说了？你维护你婆婆倒忠心，忘了她给你气受的时候了！”

        安歌见妈妈这么生气，也有些意外，原本她只是好心提醒。

        安歌不明白，经历了彩礼和嫁妆之事，何秀琴和陈玉芬之间，深深存了芥蒂。

        安歌只得离开房间，避避妈妈的风头。她来到了客厅，表妹何言正在看电视。安歌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了。

        “怎么啦？明天就结婚了，心情还不好？”何言看着安歌问。

        安歌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大人之间的关系，真难处。”

        何言浅笑着说：“别想那么多啦，开开心心地嫁人吧！大人的事，让大人操心去呗。”

        何言还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大姑娘，她毫不掩饰好奇的看了一眼安歌的肚子，似乎想看到怀孕的痕迹。

        安歌没有理会。反正，她的肚子平得就像没怀孕一样，看得出啥。现在远亲近邻谁不知道她怀孕了，她习惯了别人看她的肚子。

        10月2日。安桥村安家，搭起了喜棚。安家屋里，屋外，密密麻麻都是宾客。鞭炮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清早，安歌被江宸接走，坐了江家湾人的车，去了县城化妆，做头发，穿婚纱。此刻已然返回，静静地坐在房间的床沿上，等待江家人来接亲。

        由于小县城条件有限，安歌的妆化得比较简陋，中分发型衬得她的脸有些圆润。不过，化妆师将她及腰的长发，编得很好看。修身的婚纱，也很好的突出了她的身材。

        小孩子们围了一屋子，好奇地看着漂亮的新娘子。尤其是小姑娘们，一脸羡慕。

        表妹何言，站在旁边，静静地陪着安歌。

        快到中午了。不到吉时，接亲的人还没有来。

        安歌早饭都没吃，此刻唯一的感觉就是饿，可是没有人给她拿吃的。

        这时，妈妈的好朋友，秀芝婶端了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鱼丸子进来，递给安歌。说：“你肯定肚子饿了吧，快吃点。到婆家开喜宴还要好长时间呢！”

        安歌接过碗，感激地冲秀芝婶一笑。这是一个人外人给她的温暖。她想，妈妈许是太忙了，没顾得上她。

        安歌不知道，其实妈妈根本是恨上她了，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在何秀琴看来，女儿未婚先孕，已然伤透了她的心。昨晚，女儿当众拆台，指责她，维护婆婆，更令她失望透顶。

        很快，安歌听到门外烟花声响，鞭炮声连绵不绝，就知道是江家人来接亲了。

        果然，江宸西装革履、神采飞扬地走进安歌的房间，挨着她身边坐下。

        江宸身后跟着一队接亲的人马。还有一支音乐队，进来一通吹拉弹唱。摄影师傅也进来了，举着相机，对着安歌拍。

        门外客厅里热闹非凡，在闹男方接亲的人。原来是老实的江辉，被安桥村一群厉害的妇人们捉弄，闹着要烟要糖。不给，就抬着他四肢荡来荡去。客厅里，笑声震天。这是大人们热闹的方式。

        时间到了，安歌在两个长辈的搀扶下，出了房间，走到了客厅。秀芝婶提醒她对着香案磕头，安歌照做了。随后，安歌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出了家门。

        江宸紧紧挨着安歌，一手牵着她的手，一手帮她提着裙摆，倒把其中一个伴娘挤到一边去了。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像大军进发，一直送到大马路上。

        从送亲的场景，大概可以看出娘家人对安歌的感情。

        哥哥难得回来一次，他走在队伍最前面，挨着安歌和江宸这对新人走着。

        表妹何言和秀芝婶都紧紧跟在安歌身后，帮她提着后面的裙摆。

        姨父姨母则紧紧跟在安歌身后两边，舅妈和大伯母周玉凤也近距离跟着。

        妇人们全都在，唯独不见何秀琴。

        安歌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在人流中寻找妈妈的身影，却没有看到。

        “别回头，向前看！”秀芝婶连忙对安歌说。回头看，是出嫁当天的忌讳。

        婚车像一条长龙，停在马路边。安歌被送上了主婚车，江宸坐在副驾驶。伴娘坐在安歌两侧。

        婚车上播放着应景的婚礼歌曲，是老派的歌。

        江家湾，婚礼进行时。大红色的舞台，花团锦簇，衬托着正中间安歌和江宸的婚礼海报，以及他们的名字。舞台上红烛、香槟酒，都摆好了。红毯延伸好几米，两旁立着两排白色的大理石柱子。红毯最顶端，是一个垂着红色纱幔的门。

        婚礼主持人先唱了两首歌，调动气氛，随即开始进入了婚礼环节。新娘上场，接着新郎上场，求婚。

        主持人操着一口兰溪口音的普通话，幽默风趣，努力将婚礼气氛燃起来。

        先是宣誓，话筒递过来，安歌答：“我愿意。”接着主持人让江宸用最大分贝喊出“我愿意”，江宸十分配合地做到了。

        随后，进行了交换戒指、拥抱接吻、喝交杯酒、点红烛、倒香槟、父母上台、新人敬茶、收红包、合影等环节。

        婚礼流程大体比较简洁，没有讲述恋爱故事和表达爱意的环节。

        最后，安歌被江宸两个舅妈挽着手，和江宸一起进了客厅，在大人的指点下，烧香，磕头。随后才被送入了洞房。

        坐在新房大红色的床单上，看着床头摞得山一样高的新被褥，看着房间里张灯结彩的墙壁，墙上醒目的婚纱照，以及梳妆台上一对高燃的红烛。

        安歌意识到，从此，她不再是安家女，而是江家妇。永远地告别了她的女孩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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