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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工匠的线索


天色近夜,灯塔的光,明晃晃地在海面滚动。乞丐罗菲把百合花扛上肩头,走进神圣天堂,即使是人烟稀少的时段,也还是引起了路人异样的目光。

        “看什么看!没见过乞丐走道啊?”罗菲气冲冲地朝着路人挥舞手中的长杆烟斗。这一幕,被喷泉前面的艾琳捕捉到了,她拍了拍身旁的龙春丽。

        “哎,帮我看一下,那边好像有情况!”

        说着,艾琳扶了一下帽子,然后压紧短裙下沿,小跑到罗菲面前。

        “罗菲,你这是?”

        “干啥?”罗菲没好气地回答道。

        “这女孩怎么了?”艾琳的目光只在罗菲的脸上停留了一下,就迅速转移到他肩上扛着的女孩身上。

        罗菲的目光贴着帽檐扫了一眼艾琳,就在这一瞬间,他考虑到自己一个穷乞丐,完全没有能力照顾这个小女孩,而面前这个艾琳似乎是照顾小女孩的最佳人选,于是他把小女孩从肩头放下来,抱在左臂上,然后稍向前伸出,示意艾琳接过去。

        “我从海边捡到的,一直昏迷,好好照顾照顾吧,我是没那能力。”

        艾琳听了罗菲的话,双手不由自主地把小女孩接了过来。罗菲满意地笑了笑,把烟嘴放进口中轻轻咂了一口,然后转身朝着城西台阶上自己的“摊位”走开了。

        她看着罗菲走远,一时间有些大脑短路,不知道该把这小女孩送到哪里。她拨开小女孩金黄的头发,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呈现在眼前。

        “这是……是……是谁来着……好面熟啊,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艾琳,怎么样了?”龙春丽走了过来,一眼就注意到她怀里的小女孩,“她怎么了?”

        “是罗菲从海边捡回来的。”艾琳转身把小女孩抱到龙春丽面前,“你怎么过来了?”

        “你不在那,我一个人也解释不清,索性直接把他们遣散了。”龙春丽耸了耸肩,然后对着艾琳怀里的小女孩努了努嘴,“她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带回去,等她醒了再说吧。”说着,艾琳和龙春丽带着小女孩回了家。

        …………

        蒙蒙薄雾挤挤而拧拧,从海浪中挣脱出来,静静地躺在海面,随着浪潮一点点走上赫尔马岱港口,一卷一舒,仿佛白纱掩映下的轻盈的脚步。

        墙脚的罗菲熟练地靠在旁边柔韧的树丛沉沉地睡着,褪色的船长帽盖过鼻尖,露出丛生的胡茬,长杆烟斗搭在肩头,可能在睡着的前一秒还在抽。忽然,他吧嗒着嘴,将破斗篷裹的更紧了,烟斗的长杆从他肩头滑落,与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而这并没有把他从梦中唤醒。

        烟斗的表面曾经是粗糙的硬木,在陪伴罗菲度过了漫长的航海生涯之后,今天,已经是锃明瓦亮了,黎明之前,月光隐没,路灯的光亮进入到一天里最为猖狂的时段,然而即使最猖狂的时候,在他的烟袋锅子上,也只留下一个很小的光点----只不过更加璀璨罢了。

        渐渐的,光点的锋芒开始收敛了一些,天边也有些发白发亮了。天堂西边的旅店,和东边卡拉秋家的一样,都是单人床,艾琳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小女孩,自己不得不去和龙春丽挤在一张床上,然而她一不小心让龙春丽谁在贴墙的位置,才睡着不久,便一翻身摔了下来。她揉着屁股,小心地爬起来,床上熟睡的龙春丽仍旧睡着,偶尔有一些粗重的呼吸声----至少不是鼾声。

        无奈,艾琳只好抽出椅子,趴在桌子上凑合一晚。就这样,一直挨到了新的阳光透过窗,洒在她的脸上。

        梦境逐渐变成火烧的样子,灼热的感觉遍布周身,她的意识渐渐被拉出到现实。艾琳像是转动了锈蚀的眼皮轴一般缓缓地把眼皮撬开,阳光直刺入双眼,她不得不抬起手挡住光。然后借势闭上眼,双臂上举,用力抻了个懒腰。

        “呵----”随着这个懒腰,全身上下的关节都嘎巴嘎巴地挫动起来,仿佛这一晚上把全部的骨头节都睡错位了似的。

        常年习惯了睡在床上,以至于大脑意识逐渐清晰之后,还在回想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趴到桌子上,当她看到睡在床上的龙春丽之后,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丸子,快醒醒!”

        “啊?”龙春丽一个激灵,猛吸一口气,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声。

        “起床了!起床了!”

        “嗯……”她又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然后回到了梦乡。

        “好吧……再让你睡会。”艾琳站起身,走到门口衣柜旁边,衣柜上挂着一面椭圆形的大镜子,她对着镜子,整整齐齐地把头发在后脑勺盘成个髽髻包在帽子里。当然,她还不忘把短裙压一压,盖住内裤上的小熊。

        “吱----”她推开“自己的”房门,小女孩还没有醒来----至少现在没有醒来。艾琳走到床边,伸出润白的细手放在小女孩的额头,想看看她有没有生病,而这一举动,将小女孩惊醒了。

        “啊!”她腾地蹭起来,躲到墙边。小女孩的这一举动也把艾琳吓了一跳,只见她脸上先是一阵意外的错愕,紧接着,有有些心疼地缓和下来。

        “不要怕,我叫艾琳,是皇家活动使者,昨天有个老乞丐把你交给了我,你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面前这个自称艾琳的人,无疑是她这辈子见到的第五个人,听着她如此婉转的声音,百合花信以为真地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呢?”艾琳露出可爱的笑容。

        “我……我叫百合花。”她有些羞怯地答道。

        “我听那个送你来的老乞丐说,你是在海滩上被他发现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百合花没有回答艾琳的话,长久以来,百合花都没有与外界接触过,而且饱受“灭世者”樊笼般的管教,这让她的性格非常自闭,她似乎不想与这个叫艾琳的人多说什么。

        “好吧,那----”艾琳也看出她不想回答,于是换了个问题,“你在这里有没有认识的人?或许我能帮上你。”

        “这里是……是神圣天堂吗?”百合花字里行间仍旧透着胆怯的味道。

        “当然了!”艾琳断然答道。

        “那……这里有没有……嗯----具备古代人技艺的工匠?”

        “这个嘛----”关于古代人的故事,在艾琳的记忆中,只不过是一个传说,更别提什么拥有古代人技艺的工匠了,就算那工匠站在她面前,给她表演个什么古代人绝活,她也完全看不出来,但是她不想让这个叫做“百合花”的小女孩失望,她想到了老乞丐罗菲,“对不起噢,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噢……”还没等艾琳说完,百合花就沉默地低下了头。

        “不过没关系的!”艾琳马上把话接住,“那个之前送你来的老乞丐一定知道!”

        “真的吗?”百合花听了猛地抬起头,两只眼睛充满希望地看着艾琳。

        “嗯!”看到百合花精神焕发的样子,她也非常开心,“他就在那里!”

        艾琳走到窗前,朝楼下努了努嘴。百合花见状忙掀开被子爬到窗边朝下望,果然有个带着褪色的红帽子的人坐在墙脚树丛旁,口中叼着一根长杆烟斗。

        “谢谢!谢谢!”百合花慌忙下床,穿上她的白色毛绒拖鞋,趿拉着脚步狂奔下楼。

        “记得叫他罗菲船长!”艾琳朝着她跑下去的背影喊道。

        乞丐罗菲安静地吸了一口,那股带着大海气息的香烟立刻荡过咽喉直冲肺腑,冲刷了肺里每一个细胞,然后安详地随着胸腔的压力而逸出鼻孔。这时候,他听到了一些杂乱的声音从对面的房子里传出来,还没等他仔细分辨,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这身影不是旁人,正是昨天晚上自己从海边捡回来的那个小女孩。

        “罗菲船长!”百合花几乎是扑倒在乞丐罗菲面前。

        “你这丫头,来找我这个老乞丐做什么?”

        此刻小女孩虽然没有洗漱,头发乱蓬蓬的,但是仍然能看出她冰清玉洁的高贵样子,而自己一个老乞丐,不免会令她有失身份,于是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可是百合花一脸的天真无邪,完全不懂这种世俗玩意,一屁股坐到罗菲的面前。

        “你认不认识一个懂得古代人技艺的工匠?”

        听了这话,罗菲脸色严肃起来,他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但是清晨时分,街上徜徉着的,只有晨雾。罗菲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他沿着帽檐瞄了一眼面前的小女孩。

        “你是谁?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叫百合花,从一个海岛上逃出来,我的妹妹被囚禁起来了,有一个和我妹妹一样被关起来的人,告诉我来找到拥有古代人技艺的工匠,然后组建军队拯救世界,然后救出妹妹。”

        “听着,小女孩。”罗菲直直地看着百合花的眼睛,目光如炬,看得百合花不由得向后撤了一只脚的距离,“我现在是个乞丐,而且年岁很大,但这不代表我智力有问题,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把所谓拯救世界之类的东西交给一个小孩儿,而且,我觉得你所说的那个和你妹妹一样被关起来的人,也一定是在哄你开心罢了,没想到被你当了真。”

        “不,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百合花满心欢喜地以为这个老乞丐会告诉自己,没想到自己得到的结果竟然是嘲讽,可她仍然想要试图说服罗菲。

        “傻孩子,或许在你心里你所讲的都是千真万确的,可是别人听了不一定。”罗菲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我不信你所说的拯救世界,就好像别人不会相信我曾是海盗船长。”

        “可是……”百合花还想解释什么,罗菲又沿着帽檐瞄了一眼四周,他看到百合花刚刚跑出的那家旅店二楼,一个窗户上,有个戴着粉色帽子的人正在朝下望,很像是艾琳,但是他没有细看,不敢确定。

        “别可是了,等你编出个能骗的了我的故事,再来找我吧!”罗菲把他那褪色的帽子向下压了压,盖住脸,只露出参差不齐的胡茬,然后把烟嘴挑进唇间,吧嗒了起来,看样子不打算再和百合花多说一句话了。

        百合花低下头,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但是她的动作很慢,大概是幻想着那个罗菲可能随时会良心发现般地告诉自己吧,然而知道她回到房间,罗菲也没有说半个字,哪怕咳嗽一声都没有。

        “百合花,你在房间里呆一会,不要乱跑,我和丸子头春丽还有事情要做,乖乖等我们回来,你要找的工匠,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忙的!”艾琳看着百合花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边非常的不是滋味,真想留下来陪她,可是外面万千游客,她也别无选择。

        “没事……”百合花垂着头不看她,趿拉着脚步回到房间,一头扎进枕头里,然后拽过被子把头蒙进被窝里。

        接着,一阵沉闷的啜泣声从被窝里传了出来,艾琳叹了口气,轻轻地把门关上。

        “她怎么样?”龙春丽关切地问道。

        “……”艾琳摇摇头,“她一定有很重要的人要找,这里能帮到她的,就只有罗菲了,可是看起来罗菲并不想要帮她。”

        “我觉得罗菲肯定是有难言之隐,不然以罗菲的为人,不会不帮的。”

        “但愿吧。”

        罗菲看着艾琳和龙春丽从自己面前经过,又贴着帽檐朝刚才有人影的那扇窗瞟了一眼。

        “嗯?”他看到,百合花正偷偷趴在窗台的位置,羞怯地望着自己,“嗯----”他垂下眼睛,吐出一口洁白的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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