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回忆的羁绊
“你到底是谁？”百合花警惕地把他的手挡开这个黑衣人的手，指纹的压力在她柔软的下巴颏上轻轻摩擦过去。
“我……”他刚要说什么，忽然又好像有所忌惮似的，很明显地把即将要吐出来的话又噎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
“嗯----”他站起身，背对着百合花，缓缓地问道，“你不记得我的声音了吗？”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百合花还真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可她还是琢磨不出，若是换了妹妹柯梅里纳，或许能一下就猜到。
“我不知道，但是确实有点熟悉……”百合花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他苦笑了起来。
“你怎么会记得……我们的羁绊……”他转过身来，拍拍她的肩膀，“能帮你的，可不只有铁匠柏林一个人。”
“我觉得我的妹妹已经逃出灭世者的魔掌了，我只想救出妹妹，现在这个目的达到了，你还想帮我什么？”百合花神情突变。
“你有欲望。”他转过脸，瞳孔折射出削铁如泥的剑芒。
“你……胡说，我能有什么欲望，我只要我的妹妹。”
“真的？”他不置可否地说，“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回绝我？而是要问我能帮你什么？”
“我……我……”
“你现在在沙漠里所拥有的东西，能敌过十个神圣天堂。”他不管百合花，继续说道，“你需要一个很强的后盾，而这个后盾……”
“你是说贝斯柯德？”百合花忽然眼睛一亮得反应过来。
“……”他沉默地摇摇头，“你知道灭世者是谁吗？她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亲生母亲？别开玩笑了好吗？我虽然比你小，但我至少能分得清黑白好坏！”
“黑白？好坏？哼！”他甩开手，乌黑的斗篷顺势飘开，“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你不知道父亲是谁，你不知道母亲曾经怎样，你不知道这个世界正在经历着什么，你不知道这些人类的脑袋里到底装着怎样恶心的思想，你不知道……”他顿了一下，接着轻轻说道，“你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另一种救赎，可以代替你正在做的杀戮。”
“你在说什么！”百合花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尤其是最后一句，她之前在本子上读到过----“事到如今，唯一的救赎，并不止于杀戮，而是找到她的本真，在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改变既成的未来。”
他蹲下身子又抬起手，这一次，他掐着百合花的脸蛋，冷峻得仿佛冻僵了一般的脸上，泛起一丝极其微妙的，近乎亲昵的笑容。
“你的血液里流淌着的，是混沌龙的血液，就算你今天保护了人类，终有一天，你也会死在他们的刀下。”
“那……那我该怎么做？”百合花愣愣地看着他，大脑已经不会运转了。
“制造时光机器，穿越到事情开始的那一天----但是你要做好准备，以免走错了时间，那样，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我……”百合花低下头，“我需要考虑考虑……”
…………
云是蓝天的土著，它们总有讲不完的故事，每当它们聚集起来的时候，便会在天空的画布上，勾勒出自己的梦幻，可有的时候，它们又是多愁善感的，泪水是它们最直接的表达----要么悲伤落泪，要么喜极而泣。
百合花每天都会仰望天空中的云朵，当她第一次听到灭世者的名字叫朵朵的时候，便想起了天空中的白云，现在，她站在船头，手扶在冰冷的铁甲船舷上，云絮刮在脸上，留下淡淡的潮湿的气息。
“朵----这是灭世者的名字，怎么听也不像啊，可是……你真的是我的妈妈么？我知道所有见到我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对我喊出你的名字，而且虽然你总是铁青着脸，从来没有让我有过好感，但是我从记忆开始，就一直是你在我和妹妹身边，我衣服、鞋子，甚至眼镜……”她又把头发上黑色的小熊发卡摘了下来，“还有我和妹妹的这个发卡，都是我看着你，从一针一线做成的。到底，我该怎么做……到底……”
夕阳西下的天边，仿佛水中滴下一滴朱砂，迅速将这一汪晴空染成血色。
“天色不早了，外面会很冷的。”他把那件乌黑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肩上，“这是飞船，不要忽略风速啊。”
百合花看着他的脸，由于风力，她终于看到了他的整张面庞，只是晚霞染在他的脸上，红彤彤仿佛另一轮太阳。她没有回答他的话，沉默着把乌黑的斗篷拽了拽，这天空中确实有些冷了，而他的斗篷，也确实温暖异常，不知是真的保暖，还是他的体温。
“我知道你从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过来，而且，大概没有人对你表示过好意吧？”他说完这话，脸色沉了下来，又变回了冷峻的样子，“她这样对你，就是对你最真实的保护啊！”
“什么意思？”百合花歪着脑袋看他，终于说了一句话。
“你是她的女儿，如果她失败了，她被神圣天堂追杀，那么你呢？你们姐妹该如何在这世界上立足？”
“那我就毁掉这世界，为她报仇！”
这一次，换成他沉默了。他把脸正过来看着她，而她盯着他的眼睛。就在这一瞬间，她仿佛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心跳急剧加快，同时，她的太阳穴开始产生鼓胀的感觉，整个脑子都被一个什么事情填满了。
“我的头好痛……”她皱着眉，虚弱地闭了下眼睛，晃晃悠悠好像要倒，他借势把她搂在了怀里。
“你会做个好梦的。”他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然后把她抱进了船舱。
…………
云絮呼啸，逐渐湿润了船头，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飞船便已经抵达了泰努玛拉关卡的百合花基地。一轮饱满的月亮，仿佛剥了皮的水蜜桃，高高悬挂在夜空里。
“亲爱的，你还好吧？”一个洁白发光的身影出现在百合花眼前的黑暗之中。
“你是谁？”百合花猛地惊坐起来。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才离开你多久啊？”
他走到面前，淡蓝色的马西莫培伦时装在这白光里更显得皎洁如月了。
“白龙？”百合花竟然脱口而出，可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记忆，更确切地说----这不是自己的记忆。
“亲爱的，是不是想我了？”他坏笑着，坐到百合花的旁边。
就在这时，百合花感到鼻子里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楚，同时眼眶里涌出了点点泪珠，视线也变得模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双臂竟然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整个身体也转过一个角度，紧紧地把这个被称为“白龙”的人抱在了怀里。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他轻轻拍了拍百合花的手。
可是正当百合花盘算着准备问点什么的时候，这个白龙突然说了些什么，但是声音忽然变得极其不清晰，仿佛信号极弱的信息收集器似的，吱吱咂砸地甚是刺耳，而紧接着，黑暗中猛然绽放出一朵白光，百合花不得不挡住眼睛。而当她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之后，呈现在眼前的，竟然是那个她从小玩到大的海岛。
“不！”百合花大喊一声，可是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空旷的山谷，她惊慌地跑到山谷中间，在四周寻找出路，这时候，从山谷东边来了几个人。
“喂----”百合花像是看到救星似的大喊着跑过去，就在这时，大地猛地震了一下，百合花登时被震得骨软筋麻坐到了地上，同时一个巨大的黑影盖了过来，她抬起头，只见一颗尖长硕大的龙头，对着那走过来的一群人吐出一口白色的龙息，更令她惊讶的是，在那人群中，有一个身影尤其熟悉。
“妈妈----”百合花满脑子瞬间空白，只剩下了这两个字。她三步两步冲上去，抱住朵朵，可是就在她碰到朵朵的身体的时候，朵朵的身体突然消失了，百合花扑了个空，差点摔在地上。
“妈妈？”她慌忙朝四周寻找，只见身后的山谷里，躺着三个巨大的尸体，一个是刚才那长着尖长硕大的脑袋的龙，另外还有一黑一白两条，而朵朵正抱着白龙的头不住地哭泣。
“白龙是他吗？”百合花走了过去，而这条龙也泛着白光变成了人的模样，她定睛一看，果然就是刚才的那个“白龙”，“难道，这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她把眼睛摘下来，按着衣角擦了擦，当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白龙已经消失了，只剩了一块洁白的龙玉。
“父亲呢？”她跑到近旁问呆坐在地上的妈妈，可是她似乎没有注意到百合花的存在。百合花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于是抬起手轻轻推了一下妈妈的肩膀，可是手指竟然从肩膀直接穿透过去了，“这……这是过去的影像？”
就在这时，她的妈妈站了起来。
“为什么这个世界一定要与龙为敌呢？既然这样的世界，注定要让我们分开，那么，我为什么不毁灭它，然后重新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世界。亲爱的，就让我们一起，毁灭这个世界，重塑我们的秩序吧！”
听到这话，百合花猛吸了一口气，半张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样，她静静地看着妈妈吸收了这白色的宝玉，同时用一块黑紫色的，将趴在一旁的黑衣人唤醒了，而当这个黑衣人站起来的时候，百合花更是大惊失色----这不就是那个黑衣人吗？
就在这时，什么人从身后把自己抱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
百合花拼命地挣扎，耳畔随着波涛的声音渐渐消逝，一股温暖的沙漠气息吹入鼻腔。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船舱里。
“这怎么回事？”她停止了挣扎，一个激灵转过身来。
“你做噩梦了吧？”他笑着问道。
“我没有做噩梦。”百合花低下头，就在这时，她的额头和脸蛋上，开始微微泛起蓝色的花纹。
“你怎么了？”他紧张地盯着她的脸。
她脸上的花纹渐渐清晰起来，而且忽明忽暗地闪着光。
“我没怎么，我只是知道了一些事情。”她看着他的眼睛，这一次，百合花的目光竟射出削铁如泥的剑芒，“如果这个世界注定要让我们母女不能相认，那么----就让我，和母亲一起摧毁这个世界吧！”
“不……不……”他的眼神已经近乎惊恐了，“即使再重来，大家为什么还是走上了同样的道路？百合花，虽然这样一个把过去和现在把所有事情让一个少女来承担的世界真的很无聊，可是……”
“哈哈哈哈……”百合花大笑着打断了他，“什么话啊，贝思柯德大人，我不仅不是孩子，我是为了义务到这里的。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知道这义务有多重吧。”
他听到她叫出自己名字的时候，露出一抹半边欣慰半边亲昵的笑容。
“义务？真是笑话，百合花。这疯狂的阿尔泰亚女神世界剩下的只有我一个，对我来说你说的义务毫无任何意义。我抗住这世界原因不是义务。我只是为了某个傻瓜单方面的抛给我重担所以扛下来的。不过我也没能守护这个世界。百合花，我也命不久矣了。”
“你守护的非常好，现在再加把劲，到这个‘计划’成功为止。”
“可现在，你才是我的世界。”
百合花笑着的脸，忽然松下来，愣愣地看着贝斯柯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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