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囚
刘杰在笔录的背面写了一个字,“我叫刘杰,程老弟就测这个杰字吧,我如果问凶手的名字、年龄以及体貌特征,那是在难为你,只要你能给我们指一个大致方向就行了。”
这个刘中队长还挺体谅人的,我用感激的目光望了他一眼,说道,“杰字上为木,下边四点水,水上有木就是舟,刘哥你写的四点水用的是简笔,就像是写了一个‘一’字,书写习惯是由低到高,您想象一下,一条船在这样的水面上航行,是不是该用逆水行舟来形容呢?”
“逆水行舟!”刘杰是个聪明人,又是土生土长的涧河县人,顿时眼前一亮,“程老弟,你是说凶手住在北街?”
“正是。”我点了点头,县城北街的走势与涧河水是相反的,所以老涧河都把北街叫做逆水街,不过如今好多年轻人已经不知道这个典故了。
刘杰拍案而起,“我这就让人去北街派出所,排查所有可疑人员。”
“刘哥,不要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急忙拦住了他,“木字又叫十八,再加上底下的四点水,为二十二。”
“二十二?你是说凶手住在北街二十二号?”刘杰说着,突然咦了一声,“你家的测字馆不就是北街二十二号吗?”
我测字的时候,往往会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经刘杰一提醒,我才回过神来,测来测去,又把自己绕了进去。
我家测字馆就三个人,兰芽是个女人,肯定做不了奸杀案,案发时我爷爷已经离开了涧河县,不可能是凶手,而我晚上根本就没有出门,更不可能作案了。
刘杰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冷不丁插了一句嘴:“会不会是你爷爷杀了人之后,再悄悄离开的涧河县呢?”
看我一脸惊讶的样子,刘杰继续说道:“这也是我的一个猜测而已,我也相信你爷爷不会杀人。”
刘杰说着,拿出手机发了一个短信。
我仔细想想,爷爷的疑点还挺多,他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案发后离开了涧河,手机又打不通,难免会给人留下畏罪潜逃的印象。
“不会的!爷爷不会杀人的!更不会为了那个杀人!”我神经质地摇晃着脑袋,在我的印象中,爷爷是个从一而终的痴情人,自从奶奶死后,他没有正眼瞧过别的女人,任秋月虽然很漂亮,但是也不值得爷爷去做这种事呀,说句不尊重的话,爷爷就是急了,花个三五百块去找个小姐,也不比她差到那里去。
刘杰沉吟了一会儿,“程老弟,你会不会是测错了呢?要不我重新写个字,你再测一下?”
“不用了。”我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刘杰是外行,他不懂得测字其实就是一锤子买卖,讲究的是第一感觉,同一件事只能测一次,多测就不准了。
我也想是自己测错了,但从感觉和字理上看,绝对没错。相信自己还是相信爷爷?我挠着头皮,就差把自己的头发揪下来了。
好大一会儿,我和刘杰都没有说话,忽然,刘杰的手机响了起来,提示音是“你有新短消息,请注意查收。”
刘杰看了一眼,脸色更加难看了,“程老弟,根据监控资料显示,你爷爷程德禄昨天晚上,曾经在酒吧一条街出现过,那时距离任秋月被害只有短短半个小时。弟兄们询问了测字馆的兰芽,她只知道程德禄去了云南,而网上资料显示,飞机、火车、汽车、轮船等交通工具,都没有程德禄的购票记录。”
我有些欲哭无泪了。
刘杰看了看手表,轻轻叹了口气,“程老弟,我也不相信你爷爷会杀人,但很可惜,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他。这样吧,现在是上午九点,我给你六个小时的时间,如果在下午三点之前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很抱歉,我就要向上级申请,签发通缉令了。”
“刘哥,谢谢你了。”我知道不能苛求刘杰太多,以他目前的处境和压力,这样做已经是够给爷爷面子了。
我清楚爷爷的实力,他如果想躲起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找到他,但是这样一来,我们老程家的名声就算是臭了,就算死我厚着脸皮把测字馆开下去,只怕也没人上门了。
时间过得很快,我没觉得呢,已经快十一点了,我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但是爷爷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哪有心情去安慰五脏庙?
这个时候,兰芽来了,我有些惊讶:“兰芽,我不是让你回家歇着,等明早上再来吗?”
兰芽的脸色很不好,低着头手不停地折叠着身上那件碎花布衫,“锄禾哥,警察八点多的时候去找我了,问程爷爷的事情,我都照实说了,他老人家不会是摊上什么麻烦了吧?”
兰芽刚过十八岁,这种事情我就是说给她听,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不说,还让她白白担心,我就敷衍了她一句,“没事,只是个误会而已。”
“嗯。”兰芽怯生生看了我一眼,“锄禾哥,听说酒吧一条街死人了,怪吓人的,我一个人不敢回去,不如就让我在测字馆呆着吧?”
兰芽租的房子距离测字馆大约有二百多米,她一个人住,又摊上了这种事,害怕也在情理之中,我点了点头,“你去隔壁吧,那里有床,我心里烦,在这里坐一会儿,一个人静一静。”
兰芽答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可是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锄禾哥,你能给我测个字吗?”
这种时候,我哪有心情测字,刚要拒绝,可是看着她可怜巴巴的一张脸,我的心软了,“好吧。”
兰芽一甩长长的麻花辫子,从桌上的笔筒里拿出一支笔来,刚要开抽屉找纸,我把台历翻了个个,“你就写在这上面吧。”
“锄禾哥,我测个人字,测祸福。”兰芽工工整整地在台历背面写了一个人字,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咋的,她写的人字看起来就像个八字,样子竟然与任艳红脖子上的掐痕非常相似。
我肚子里寻思着,台历是长方形,如同一个口字,口中有人就是囚犯的囚了,兰芽看起来应该有牢狱之灾呀,可是她一个小姑娘家,心地善良,怎么可能违法犯罪呢?
忽然,我眼前一亮,这个兰芽也算是我家测字馆的人,符合那个北街二十二号的卦象,难道任秋月的死与她有关?可是,根据尸检报告,任秋月死后那个部位受到过侵犯,兰芽一个女孩家,做不了这种事情呀!
我越想头越大,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兰芽脸都吓白了,“锄禾哥,怎么?我是不是要大祸临头了?”
我连忙笑了笑,“哪有什么大祸?你这是大吉之兆,表示着你哥哥要出人头地了,今年考上清华北大也说不定哟!”
兰芽一听我说起他的哥哥,脸上就堆满了笑,“锄禾哥,你们家测字最准了,你金口一开,我哥就一定能考上清华北大。”
我这人从来就没说过谎,可是现在竟然忽悠一个小姑娘,我自己就觉得脸发烧,但是为了还爷爷一个清白,我也只能如此了。
“兰芽,你先睡吧,我约了个同学,出去喝两杯。”反正是睡不着,我打算去酒吧一条街的那个公共洗手间看看。
兰芽笑了,“锄禾哥,肯定是女同学,不知谁家姑娘有这么大的福气,被你相中了。”
望着她天真无邪的笑脸,我的心里像刀扎一样难受,我实在难以将她和杀人犯联系在一起,但是测出来的字并不会骗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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