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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见不得光的事


朗朗天空下,徐徐清风中,苍苍茂树下,清扬悠远的笛音如雨后泥土芬芳,让人沉醉,又如潺潺流水,温情细腻丝丝流入人心,它遇风则起舞,遇水则遨游,就连一向怕人的绿雀也在茂盛到几乎没有一丝缝隙的枝叶间频繁地探出头来观赏,不肯离去,似被树下吹笛人迷醉。

        方然静静地躺在李彦歆的双膝上,寂静的草地上,只有李彦歆口中柔和的笛音在心中荡漾,惬意安宁,她看着远处交替而流的溪水,与裹满绿色的地表交融,偶尔落下的几片树叶浮在水面上,如蜻蜓点水般柔软。她其实是喜欢这种感觉的,你不言,我不语,却也能美好地度过每一天。

        这是大军出发的第三天,前两日,方然也和城里的百姓一样震惊于这次大军出战的主将,以为那位常胜将军人在军营,李彦歆却告诉她其实贺云扬已经随军前去,隐于军中运筹帷幄,只等大军正面交锋时出战指挥,而这个战略,让方然联想到战国时期的那位“杀神”。

        一曲落下帷幕,李彦歆看着方然的侧脸,她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如蝴蝶优美的双翼,“月儿。”他忍不住开口唤她的名字。

        “嗯?”

        “你说若此战大胜,大将军这一世袭爵位会否不妥?”

        方然一愣,她似乎忘记了他是皇帝的亲弟弟,“有什么不妥?在其位谋便谋其政。”

        李彦歆微笑道:“如此军功,依居此位,百姓怕是要怨皇兄苛待了。”

        方然故作不在意地笑笑,“我倒觉得贺云扬只攻武事,只会打仗,要是做其他的肯定不行,反正每回听别人说起他就全是跟行军打仗有关。”

        “听别人说起?本王以为你与大将军颇有交情。”

        方然翻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睛,以调侃的语气说道:“我要是个男人,肯定想尽办法与他有交情,这样走到哪里就抬出他的名号来,多占便宜。”

        一句话逗得李彦歆高兴地笑道:“你如此与一般狐朋狗友有何差别?况且大将军慧眼识珠,也不轻易与人交心。”

        方然抿嘴笑了笑,刚要转过身去就听李彦歆说:“月儿,本王想最快纳你进府,最迟可以到年关。”

        “为什么?”方然一听就坐了起来。

        李彦歆见她突然有如此大的反应,微楞了一下,才道:“你心悦我,有何不可?难道你不愿意天天见到本王吗?”

        “我还没有想清楚。”

        “本王既要纳你,自然不会亏待你,你嫁与本王,你父亲在朝中也顺利,你还要想什么?难道你怕本王给不了你想要的?”

        “我不是想要你给我什么,我喜欢现在的感觉,难道一个人喜欢的人和物都要据为己有,握在手中才好吗?”方然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只能颇感为难地看着他,希望他理解。

        李彦歆的双眸一沉,似乎自己正在强迫她做事一般,可是嫁给自己,不是她一直渴望的吗?“月儿,你是怕入府后会受冷落吗?”

        方然摇摇头,“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想法,我不愿意一生都将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在别人周围转圈,人跟人相处不是每天待在一起就能使感情升温,难道说你对我真的就十分了解吗?”

        方然的话让李彦歆有些害怕,这些对于他来讲近乎悖论的话语,每个字眼都充斥着抗拒,他不是第一次看出她有取代男子地位的思想,“本王从未想过你还有这种心思,你说本王对你不了解,这是事实,若你入府,也不必再担心此事了。”

        “我才不要,再说假如你和我都后悔了呢?只有男子才能休妻,要是后悔了,只能等着你来休我,那这又算是谁的错?坏的也是我的名声,别人就会像老鼠刨玉米一样死咬着我不放。”

        本来挺严肃的一个话题,被方然这几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言论给拱掉了,直让李彦歆发笑,他实在想不通她怎么会有这种异于常人的看法,也实在是她说的古怪,李彦歆只听了一点点而已,只能近乎宠溺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笑什么笑。”方然故作生气地往他膝盖上一倒,伸手不客气地拍了拍,“你的腿太硬了,我躺着不舒服。”

        李彦歆只能端坐起来,伸直了长腿,不禁轻笑道:“除了皇兄,整个西锦也只有你敢命令本王了。”

        方然撇撇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话才说完她就想到了贺云扬,要是换做他,她才不敢冲撞他那臭脾气,自己不倒贴上去端茶倒水就不错了,不过他唯一的好处就是即使跟他吵了架也不会记仇。想到这,方然扬上脸的笑容顿时一收,好好地去想他干什么?莫名其妙。

        这时,一匹快马往守在远处的陆久安疾驰而去,骑马的人身着皇宫禁军的服侍,他看到陆久安后,立即催着马慢慢地跑停下来,侧身下马后,他朝陆久安拱手行礼后将手中一本折子递过,“皇上交代,让勖王爷看后立即进宫。”

        “有劳。”陆久安接过折子,朝他回了一礼,目送他离开后,转身便朝两人走去。

        “王爷。”身后突然传来陆久安的声音,李彦歆回头看着他,正要发问时,突然看见他手里拿了一本折子,便伸手接过来,看着陆久安低了头,退到身后去。李彦歆无奈地一笑,自己这个护卫什么都好,就是太谨慎过头了,一看到关于皇上的事情,就什么吩咐都忘记了。

        李彦歆打开折子一看,上面只有七字:发现前太子旧部。一向自持稳重的他立即变了脸色,神情凝重到眉头紧皱,他迅速地合上折子,脸上阴晴不定,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当年东宫被围,前太子旧部无一例外被圈困,不可能还有人生还。

        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在秦国公府的后门,陆久安下地后,伸手将车帘拉往一旁,却见王爷抬手示意,他转眼一看,二小姐正靠在王爷肩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他会意地点点头,侧过身去等,只是手依旧按住帘子不动。

        “月儿?”李彦歆轻声唤她,抬手触碰她的下颚,却听她轻吟了一声,将他的左手抱得更紧了,他不禁唇角一笑,侧头看着一旁的折子,那七个字让他想起了一些尘封多年的往事,皇兄眼中的杀心,父皇绝望的泪水,前太子染殿的鲜血,这些他不愿碰触的往事,如今已然成了他心中的炼狱。

        睡梦中的方然突然蹬了一脚,立马从梦中惊醒。

        “怎么了?”李彦歆吓了一跳,忙按住她的肩膀。

        方然顿时将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坐直了身体,埋怨道:“做了一个梦,咦?到家了?”她转眼看见了自家的后门,“什么时候到的?你怎么不叫我?”她觉得自己肯定在他身上睡了好久,便讨好似的伸手就往他肩膀上卖力地按了几下。

        李彦歆笑着拍拍她的手,“你睡得沉,快进去吧。”

        “好吧。”方然冲他一笑,起身走了出去,陆久安本想扶她下来,却见她直接往另一边跳了下去。

        “进去吧。”李彦歆见她转过身来看着又不走,便又说了一句。

        方然挥挥手,笑道:“我看着你们走。”

        李彦歆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继而垂眸一笑,抬眼看了看陆久安。

        陆久安点点头,放下车帘来,朝方然行了礼便坐上马车催着马走。

        方然见马车走远,才安心的进了院子,谁知道她刚进去就看见前面的长廊里躺着一个人,好奇地走过去看,发现是祁璟睡在上面,双手环抱着胸,别过脸去,露出一侧削尖了的白下巴,她正想叫醒他时,忽然想到一个好笑地主意,便背过了手,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李彦歆匆匆进宫来到御书房后,看见李崇明坐在书桌前,地上全是散落的奏折和破碎的茶杯,汪公公提心吊胆地候在身边,房中则跪着祁元盛祁国公,值守的禁军已全部从书房撤走,只听见一面屏风后传来人的痛苦地呻吟声。

        “勖王爷。”祁国公见到李彦歆后,向他行礼。

        李彦歆摆摆手,却只与李崇明对视一眼,径直走到屏风前将它拉开,正在行刑的两人见状,立即停了下来,低着头往后退了几步才朝他跪下,伏地不起。

        李彦歆看了一眼他们手中的盘子和利器,那盘子上放着一小块一小块血淋淋的肉,转眼他便看见面前被绑在凳上的人,他全身不停地发着抖,十根手指全都被人从中间切断,鲜血止不住地冒出来,大滴大滴地砸在明净透亮的地板上,身上暴露出来的皮肤被割得坑坑洼洼,外面的表皮全都翻了起来,一眼就能看见里面鲜嫩的血肉。

        这人感觉到面前站着一个人后,他吃力地抬起脑袋,一双睁红的双眼盯着李彦歆,那眼中就像有千万支利箭般,要将人啄烂,他张了张嘴,却发出一声残喘。

        李彦歆一眼便认出来是前太子身边的少傅危,即使时隔多年,苍老爬上了他的脸,李彦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少傅危察觉到李彦歆脸上的细微表情,一直残喘的他忽然笑了起来,满口的牙齿被鲜血染红,如血盆大口。

        他这一笑,立即激怒了李崇明,他猛地站起身来大踏步冲过来,惊得汪公公和祁国公都紧随左右。

        李崇明怒不可竭地抬手狠狠扇了少傅危一巴掌,“你到底说不说?!”

        少傅危吐着满嘴的血道:“说什么?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二皇子,这么多年您还是如此心狠手辣啊!”

        李崇明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再不说,朕保证你身上无一块整肉。”

        少傅危冷笑道:“二皇子,在老臣面前就不要装了,这屋子里的哪个人不知道,您这皇位,是抢的。”

        “住嘴!”祁国公怒斥着上前一把扼住他的颧骨,谁知他骨气强硬,落到如此下场还不肯就范。

        李彦歆道:“怎么发现的?”

        李崇明冷笑一声,“这可得感谢户部尚书了。”原来是户部尚书前两日上了一通折子,说是商议从虞国手中夺下的城池,水利工程、田地人口等等方面的修葺重建和登记需要的大量劳力可从全国的流民当中征用。李崇明觉得这个方案甚好,才派了祁国公前去协助,没想到在一堆人中认出了应该早就尸骨无存的少傅危,这才命人偷偷地抓进了皇宫,没想到此人在凌迟酷刑之下也死咬了嘴,不肯说一句,直到李彦歆来了,他才开口说话。

        李彦歆听后,让祁国公松开了少傅危,他看了他好一会,才俯身靠近他,慢慢地说道:“少傅,本王先不问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只是你隐身于民间,过得与流民一般,既会冒险去应募,想来不是自己便是身边什么人有难,你信不信,只要本王派人去问那些应募的流民,虽会费些功夫,不过也不难查出你身边还有些什么人。”

        少傅危看着李彦歆,明明是一个从骨子里透出来温润儒雅的人,此刻在他眼中,却似炼狱的恶魔,令人憎恶,当年若不是这个人设计将太子部下全部聚集,他们也不会落到如此惨绝地步。想到当年那殿中的尸首堆积,他绝望地笑了笑,却看着李崇明一字一句地道:“若是太子呢?”

        李崇明神经一绷,冲上前去双手死死地抓着扶手,满身怒火地看着少傅危,居高临下的气势似要吞没这个可怜的人。

        少傅危张狂而笑,似一个疯癫地病人,“这些年我日日夜夜地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诅咒你枉为人子、枉为兄长!你杀兄逼父篡位,每一条罪行都能让百姓群起攻之!可怜的祁元盛,可怜的秦鸿,可怜的贺朝,你们以为自己得到了这辈子都得不到的尊荣吗?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

        “你住嘴——!太子不可能还活着!朕亲眼看见贺朝烧了他的尸首!”李崇明斯叫着,狰狞着面孔,双手掐得整个凳子剧烈摇晃。

        “可惜你把贺朝也给埋了,不然你可以亲自问问他,或者可以去问问他的儿子,哈哈哈哈……”

        少傅危这句话如惊天霹雷般砸在李崇明的头上,他怒火中烧,身上的逆鳞被人一片片地揪起,更重要是他居然知道贺朝的死因,自己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突然被人堂而皇之地揭开,所以李崇明当下便恼怒地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发了狠地往死里掐。

        少傅危瞬间被窒息憋红了脸,长大了嘴巴拼死地想要吸进一口气,身体疯狂地撞击椅背,想要挣开身上的束缚,睁大的双眼铮红一片,眼角被剧烈地撕裂,鲜血直流。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被李崇明掐死,就连他自己也这么以为,可是没有,在他快要痛苦地窒息死去时,李彦歆突然伸手勾住李崇明的手臂,用力地将他一把拉开。

        少傅危一口气喘上来,瘫倒在凳子上,昏死过去。

        “你放肆!”李崇明现在是完全失去了理智,抬脚就踹过去。

        李彦歆不躲不闪地硬生生接了他一脚,这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当场便跪了下去,他却一声不吭地抬头看着李崇明,眼中依旧响着少傅危最后的这句话。

        祁国公吓坏了,忙上前去扶他,却被他抬手阻止。

        李崇明踹了他便后悔了,自责于自己地冲动,可他毕竟是皇帝,即使动手打了人,他又有什么错!所以他立即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后甩袖而走。

        汪公公吓得脸色发白,赶紧上前和祁国公再次将李彦歆扶了起来,又挥手示意身后的两人赶紧将屏风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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