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最可怕的是人心
大军回城是在梵城下起第二场大雪的时候,这场大雪比起入冬那时更猛烈、更呼啸、更密集。而比起这场迅猛大雪冰天覆盖,有些人的心却如行走在炼狱般,焦急着、炙热着不肯前进,因为前方有一只猛虎会随时跳出来将他们撕裂。
大军回城后,各位将领卸下兵器进宫面圣,整整议了半日战事才各自回府修养,赏赐、册封紧随其后而下。
冷清了将近半年的秦国公府因为秦鸿的凯旋再次热闹繁忙起来,府中各处换上了新开的冬花,张灯结彩。而秦鸿前脚回府,后脚勖王府便送上了聘礼。
再加军功的将军府如往年般平静,如往年般谢退一切上门祝贺的官员,却往秦国公府送去了一份贺礼。原本作为一名庶女出嫁为他人侍妾,便不是值得贺喜之事,只因结亲双方一个是当朝国公,一个是当朝亲王,如此尊贵身份,也偶尔会从人们口中说出称赞之语。而将军府这一份破天荒的贺礼送出,一下子在一些与秦鸿不和的官员心中炸开了锅,人人都知道了秦鸿家的这位庶出女公子与将军府交情颇深,如今又嫁进了王府,所以一夜之间,送礼恭贺的人几乎快要踩烂秦国公府的门槛。
而方然也因为这一份礼变得让人备受关注,甚至会经常跑来一些根本就没有见过面的女子上门来祝贺自己,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这样被人拉着喋喋不休了好几天。
这日,正当玉秋在房间里像一只欢快的小鸟清数着贺礼时,方然听见了祁璟的声音,她连忙走出去时,看见祁璟站在石桌前朝自己挥手。
“干什么?”方然走到他面前警惕地问他,生怕他也和那些人一样在自己耳边教育自己嫁了人之后要怎样怎样。
祁璟神秘兮兮地一笑,“你猜我带了什么来?”
经他这一说,方然才发现他两只手藏在身后,也不知道他又卖什么关子,索性也不随着他,便道:“不知道。”说完,便转身坐在石凳上。
“你就猜猜嘛!”祁璟不甘心地跟过去,推了推方然。
“吃的?”方然冲他一笑。
祁璟一翻白眼道:“你是猪吗?”
“你自己让我猜的。”
“哼,只有猪圈里的猪才会时刻惦记吃的。”
方然这时突然看向祁璟身后,惊讶地喊道:“贺云扬?”
祁璟一愣,立马回头去看,没想到身后空无一人,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手中一空,转身就看见方然跳了起来,得意洋洋地冲自己晃着头,“你又诳我!”祁璟被骗后立即上前去抢。
方然赶紧伸出了手道:“东西我抢到了,咦?这是什么?”她皱着眉头缩回了手,看着这个手心大小的动物,尾巴像鱼,因为上面有鳞片,头又像狮子。
祁璟道:“这是用绿松石雕成的鸱吻,鸱吻是龙的第九个儿子,可辟邪除祟,给人带来吉祥。”
方然明白地点点头,笑道:“这么好的寓意,那我拿走了。”
祁璟急了,道:“谁说是给你的!”
“那你给我看什么?”
“难道给你看了就是你的吗?”
“我看见了他,它就存在于我的眼中,我的脑中,我忘不掉,它就是我独属的记忆,你说它是不是我的?”方然一番不靠谱的胡言乱语说得祁璟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没有想明白这怎么就成了她的东西了。
方然看着他这个傻样,“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逗你玩的,这么贵重的东西,独一无二吧?”说着,她便把鸱吻还给他。
祁璟看着她手里的鸱吻,眨了眨眼睛,突然道:“不要了,反正也准备是要送给你的。”说完,他垂下了头,走到石凳上坐下,拿手撑住脸,闷闷不乐。
“你怎么了?”方然问他道。
“昨晚上刑部尚书通文疯了。”
“疯了?!”方然惊讶地坐在他对面,整个人立即变得紧张起来,“怎么疯的?”
祁璟瑶瑶头,“他们说得很避讳,只说不知道因何,昨夜突然听见通文在房内大喊了一声,之后便疯疯癫癫,一个人都认不出了,他们说得隐晦,可谁不知道他是心里有鬼,才会被自己吓疯的,因为大哥自回京后,压根就没有去过通文府。”
“那酒楼被围的事和舟伯失踪的事他也没询问任何人吗?”
祁璟摇摇头,可一会又点了点头,“也许大哥早就知道了一些事,才觉得没有询问的必要,他回京都快十日了,我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
方然同样也没有见到过贺云扬,起初听闻大军回朝之后,方然也认为贺云扬会对茅舟的事有所举动,因为她看得出来茅舟在他和他母亲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可出人意料的,他没有任何动静。人常言,暴风雨来临之前都是平静的,而平静是最能杀人的刽子手,所以才会逼疯通文。可最令人恐惧的,不是通文的疯,而是那位屠廉。想到这里,方然突然睁大了眼睛,说道:“祁璟,你说舟伯会不会在那时候去找贺云扬了?屠廉选择投靠舟伯,那舟伯一定会从他口中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抓捕他的原因!”
祁璟闻言,立马坐直了身体,他现在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的父亲,若当年楼阙一战却又隐情,而父亲也参加其中,按照大哥的性情,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况且皇上一向忌惮大哥,若因此事起了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不行,我要回去问我爹!”祁璟想到害怕之处,神情变得慌乱起来,起身就匆匆走了。
“祁璟!”方然赶紧叫住他,可是他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快步离开。
皇宫内,烧得正旺的火盆将整个御书房都燃的暖和不已,李彦歆和李崇明相坐于桌前,在听到通文疯了的消息后,李崇明便传了李彦歆入宫商量此事。
待房中侍卫全都退出,只剩下汪公公之后,李崇明才开口问道:“贺云扬这几日都在城外军营吗?”
李彦歆点点头,“每日辰时去,戌时归,从无间断。”
李崇明笑道:“也许他此刻正想尽了方法打听茅舟的下落,不过朕有你这么能干的弟弟,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正伸手倒茶的李彦歆突然僵住了身体,脑子里又想起了那一夜他手中的剑割破茅舟喉咙的画面,他只能选择杀了他,若是让他见到贺云扬,后果不堪设想。
李崇明明显看出了他的异样,自己的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不愿恋栈权位,可为了家人,为了江山,为了李家,有些事他再不愿面对,也推脱不了,知道自己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可李崇明丝毫不愿意岔开话题,又道:“朕是真的不知道贺朝当年会放过少傅危,并且让屠廉帮着少傅危隐姓埋名生活,朕更加想不到当年屠廉会大难不死活下来找到少傅危,若不是因为户部那一纸方案,也不会挖出他们两个人来。现在茅舟也死了,没有任何证据指明此事,就算贺云扬心生怀疑,也只是空穴来风,根本拿朕一点办法也没有。”
“嘭”的一声,李彦歆突然重重地放下了茶壶,脸色难看的很,这一声响吓得在一旁加火炭的汪公公浑身一震,差点滑落了手中的火钳,怎么才说不上两句话又起冲突了?
李彦歆抬眼定定地看着李崇明,突然道:“皇兄也想用那种方式杀了大将军吗?”
李崇明闻言,脸立马变得铁青起来,“你这是与朕说话的口气吗?!”
“臣弟只想提醒皇兄,若是没有贺家几代的拼杀,西锦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壮大到如今地步?”
“你不能提醒朕,朕每天睁眼闭眼都有人提醒朕,这个天下是他贺家打下来的,就算有一天西锦换了国姓,你能保证有几个人敢吭声?!你可别忘了,当年朕的皇位,你付出了多少心血才换回来的,若是我们当年不策划,如今尸骨无存的就是朕,和你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难道你忘了贺朝当年是怎么威胁朕的吗?朕能如何?难道要朕眼睁睁束手等他来逼位吗?”
李彦歆冷着脸道:“没有人要来逼皇位,是皇兄您逼着别人来逼位。”
正当李崇明要一怒而起时,汪公公赶紧上前解围道:“皇上,孟贵妃娘娘早前儿送来一些梅花粥,您都还没有尝呢,今日也是赶巧,勖王爷也在,不如一同尝尝如何?”
等到汪公公着一番不紧不慢的话说完,这两兄弟的脸色也明显缓和了许多,李崇明便道:“传上来吧。”
“是。”汪公公领命,转身退了出去。
李崇明看着面前这个死心眼的弟弟,只能轻叹了一声气,岔开话题道:“听说你要纳秦鸿家的二女进府?”
“是,日子定在了年初十。”
“也好,他家那位女公子朕没少听过,有些胆色,她算是你第一次开口要娶的人,但是朕也不会偏心,送去的贺礼与你府中的那位侍妾自是一样的,不过朕可听说她和贺云扬有些交情,你可得看紧了。”
“多谢皇兄关心,若无其他事情,容臣弟先告退。”李彦歆说完,也不等李崇明发话,起身朝他拱手躬身后转身便离开了。
正端了暖好的梅花粥进房的汪公公见李彦歆冷着一张脸走了,急忙将视线投向李崇明。
“走走走走走!朕看到他就心烦!”李崇明冲着李彦歆离去的背影大声责骂,突然话锋转向汪公公道:“你杵在那儿干什么!他不吃朕吃!”
“是。”汪公公应声,快步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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