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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坑下


深夜的萨门街道上有人在呐喊,尖叫,沉寂被打破,阴森小巷中的老鼠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从睡梦中拽了出来,摸不清头脑地四处逃窜。火光照亮了黑夜,街角处地一栋木屋被大火吞噬,浓烟滚滚,木梁被烧的吱吱作响,伴随着一个男孩绝望的痛哭。被吵醒的邻里街民,有的开窗探出了脑袋,有的跑到街上惊叫,生来被诅咒赋予冷酷情感的萨门人,只会把这场火灾当作一部闹剧,没人打算费时费力去挑一桶水去去火势,受火灾牵连的邻居,顶多浇水灭灭快要蔓延到自家的烈焰火舌。

        沾满灰尘的脸,留下蔓开的泪痕,狼狈的男孩看着自己的亲人在熊熊烈焰中化为黑影,绝望的哭喊告诉旁观的街民,他并不是一位天生冷酷无情的萨门人。然而将他从快要崩塌的火屋中拽出来的黑钢担心一切闹得越来越大,用黑盾一角对着啼哭不止的男孩当头一击,可怜地晕厥过去,被拖着向萨门城中的王宫大牢去…

        弗洛断定自己十有八九已经死了,走马灯又让他回忆了一遍过去的痛苦,漫天的火光像巨人的篝火,踏平了弗洛和他养母生活了十八年的木屋,也带走了养育他的生命。弗洛早已悲痛到欲哭无泪,晕眩而一切都消尽在光影里,火烧的声音,看热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耳窝里,眼前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一片空白,任凭弗洛怎么叫喊,也没有人应答,回音回荡着,就像自己在与自己对话。在这里没有方向,弗洛漫无目的地走着,给他一种原地徘徊的感觉。眼前远处出现一个光点,逐渐变大,弗洛向它跑去,那一定是出口!光点越来越大,白光越来越刺眼,弗洛似乎跑到了光里,刺眼的光让他用手臂遮着双眼,透着缝隙模模糊糊能看到光里有什么,弗洛努力尝试着睁开眼睛,待双目逐渐适应过来后,眼前一头金色蓬松的散发长飘在空中,白皙的皮肤就像漫天的白玫瑰花瓣,一双碧眼透着温润柔情,其上是一顶蕨型的头冠,围在这倾世神女洁白如月的丝缕长衣上的藤条,半个拳头大的花骨朵儿静静地绽放,身披百花的她眼神如雨露中绽放的百合,让弗洛觉得百般亲近。

        “你是谁。”一股扑鼻的花草清香,弗洛想知道她的身份,可是一切疑惑都沉静在她神秘地微笑中。

        “用你的善良去感知这个世界吧,弗洛”女神的唇如夏荷的嫩蕊,一闭一合吐出一句让弗洛不明所以的话语,这未知的女神竟知道自己的名字。

        “什么意思?我在哪里?你为何知道我的名字?”弗洛一连串的疑问塞在他的脑中,怀疑是否掉在坑里后被城郊那些愚蠢的黑鸦叼走了脑袋,以至于无法理解这一切,或是没被坑里的猛兽所吞食,而是狠狠地在坑底摔得个头破血流,以至于死后头脑不清晰。不知哪儿来的风,轻抚着神秘女神以上的百花,金色的发丝穿梭过雪白的花瓣,没有回复弗洛,而是神秘地微笑着,看不清脚下踩着什么,被陷在周围无尽的白色世界中,也许是云,也许并不是,但弗洛渐渐的听不到风吹百花的声音了,光照得头一阵眩晕,蹒跚几步感觉自己快好倒下了,周围的白光被慢慢闭合的双眼挤出视线,花香还氤氲在鼻腔中,神秘的女神还在头脑中飘逸着金发。

        浸骨的严寒似乎冻住了弗洛的血液,睁不开眼也无法动弹,只能感觉到寒气侵蚀着每一寸肌肤,弗洛猜想自己昏倒后一定坠入了寒冰地狱,千年冰封了起来,呼吸着透过成千冰孔渗过的空气,头脑被冻得运行迟缓,但“用你的善良去感知这个世界吧。”这句莫名的话还一直浮现在弗洛耳里,可就是无法理解这句话和现在这个处境下的自己有什么关联,除了寒冷便感受不到什么了,喔不对,还有饿得发指的肚子。

        弗洛正苦恼着有什么方法能摆脱这该死的饥寒交迫,感觉到身体剧烈的晃动,大概是脑袋犯晕开始产生幻觉了。“喂,醒醒!”晃动没有停止,反而越发猛烈了,隐约听到有人朝自己大喊的声音,带有一些急迫。不怎么幸运,自己的四肢实在无法动弹,不过幸运的是,自己的嗅觉似乎恢复了过来,闻到的不是百合和玫瑰的清香,而是一股冰流中长满青苔的土壤味,还带有一点鼻腔中血液凝固的腥味。

        “喂喂,快醒醒!”弗洛身体被使劲地摇晃着,大声催促的吼叫震耳欲聋,看来听觉也恢复了过来,弗洛意识到自己可能又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虽说依然冷得流尽了身上几乎所有的热量,但也许并没身处寒冰地狱,弗洛能感受到触觉,他的手触碰着软软的植被,应该是茂盛的苔类,还有冰凉的水露,浸湿了全身,吸食着残留的体温。弗洛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快一点恢复所有感知的话,可能会真的死掉,虽说现在可能本就已经死了,也许在天堂,也许在地狱,但并不想再去死一次。借助着不知何人对自己身体的摇晃,弗洛用尽一切体力挣扎了起来,困难地张开眼睛,尽管眯成一条缝,也看得清眼前的两个人,吉娅和信。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还以为你真的被摔死了呢。”信欣喜地露出了洁白的虎牙,同自己一样,全身都被这潮湿的地方给打湿了。“应该谢谢诅咒萨门的神,萨门王的荒暴没有得逞,虽然不知这是哪里,不过没死就对了。”吉娅打理着头发,高束的马尾上沾了一些土,不过似乎很得意在这场被她看作神罚闹剧的典礼上,没有将自己的命送到萨门王手里。

        弗洛不知眼前看到的是梦还是现实,不过对吉娅非常肯定地认为我们没有死这想法还是半信半疑的,“从坑里摔下来,没有死?”弗洛自言自语,看看自己的胳膊又看看自己的手,虽然被泥土弄脏了,袖上破了个口子,但是既没有断也没有受伤,只感觉到浑身的酸痛。“喏。”吉娅指了指头顶上方大概五尺的地方,一个大大的洞口悬在上方山岩上,弗洛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潮湿的山洞里,坐在一挤压就会渗出很多水的青苔岸上,三尺开外是一池清澈的洞湖,泛着白色的寒气,若没猜错,头顶上方的大洞便是神罚坑的另一端,悬着乳白色的钟石,滴下的水珠在湖面上打出涟漪,寒气袅袅升起,往头顶的洞内升去,大概去了萨门城郊的那端。弗洛断定,自己从神罚坑掉下来后,摔在了厚厚的青苔地上,虽然浑身酸痛,但并没有死,还看到了神罚日前的火灾,到了一个被白色覆盖的世界,遇到了神秘的女神,听到了神秘的言语,这一切也许就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梦。

        吉娅脱掉了她的鞋,倒掉了里面的水,拿在手上光脚向山洞口走去,能看到外面的光亮,也能隐约听到水流的声音。

        “还不知道你名字呢,那时你没说。”信蹲在弗洛身旁,这个爱笑的大男孩感觉把整个世界的冰山都要融化了,弗洛脱下湿透的衣服,扭干了里面的水,吸收了体温的水,比青苔里的暖和些,不过穿上稍微干燥些的衣服后,着实让身上好受些了,弗洛满足地叹了口气,看着旁边的信,头发乱糟糟的,大概从神罚坑跌下来的时候,他的头受了不少折磨...“弗洛。”并不是简短随便的回答,弗洛尝试着在现在这个不知该哭该笑的时刻努力朝信微笑,不过从小到大弗洛就不知道真正发自内心的微笑是什么感觉,所以难免有些僵硬,不过在信看来,这似乎是让他非常满意的回答。“你浑身湿透的时候真像一只狼狈的落水旱鸭。”笑得更开心的信似乎压根没把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放在心上,弗洛呆呆地看着信,在萨门,人与人之间很少以诚相待,很少有人能挣脱冷酷无情的诅咒,将能把冰山融化的暖心带给他人,虽说反叛者会与一般的萨门人有区别,但看到信会心的笑容才知道这世间确有天差地别存在。

        “太惊人了!”在山洞口观望的吉娅被眼前所看到的惊呆了,双手在空中挥着,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像个第一次看到烟花的孩子,惊奇中又有些激动。信好奇地往洞口小跑去,弗洛也想一探究竟,才恢复知觉不久的手臂有些酸痛,但依然有力气支撑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浸了水的裤子比平时要重很多,弗洛不得不边提着裤子边走路,以免它随时滑落,毕竟这是他养父穿过的裤子。

        刚到洞口,迎面吹来的风带着留兰香的清新,广阔的草坪比洞内的干燥许多,长到大腿的草海被风刮起了波浪,虞美人盛开的溪流边堆积了鹅卵石砌成的彼岸,没有太阳的天空释放着暖色调的光,如春日阳光般温暖,弗洛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美好的景色,萨门高大的城墙将居民束缚在了永远的诅咒之中,看到最多的便是砖瓦缝里的绿苔和国王钟爱的石楠花,想到这些,有那么一瞬间,弗洛觉得被扔下神罚坑真是一件幸运的事。

        “想必那八字胡禽兽没有想到坑底是这样吧!”弗洛第一次看到吉娅笑了,弗洛嘴角上扬,心情就如同无阻的溪流总算舒坦下来,也许这就是发自内心微笑的感觉吧,当然,信的愉悦都表现到他的笑容中了,止不住地眺望着,仰望着,四周环望着。

        正当弗洛他们想离开山洞去感受不可思议的一切时,“等等。”吉娅往山洞周围走去,弗洛抬头望了望,这是一座高不见顶的山,似乎突破了地底的天往地面上去了,位于整座山底端的山洞周围,让弗洛他们目瞪口呆的是数不尽的白骨,有的完整地躺在山洞旁,有的似乎被风化得零零散散看不清模样,风吹进洞口,呼啸如猛兽的怒吼,弗洛听了不禁打了个冷颤。“莫非,这山洞里面居住着什么?”弗洛小声地问了问,吉娅和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疑惑中又带有一点惶恐,洞内昏暗一片,只有未知的洞内湖不断地泛起涟漪,和诡异的寒气。

        “我觉得,还是先离开这里吧,看看周围有什么人。”信的目光一直向洞内投去,警觉地观望着。

        “据我所知,除了每年神罚日会有反叛者被扔入坑中,其他时候,每世萨门王都会秘密扔下一些人,他们可能是反叛者,但并不能确定。”吉娅迈着大步,边走边说。弗洛回头看了看洞口,已经离他们大概有五尺的距离了,一堆白骨围着的山洞,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也许那些白骨就是吉娅所说被扔下来的人的,可能是反叛者的,也可能是不确定为反叛者的,总之,弗洛猜想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这地方就像荒郊,虽然比萨门城郊充满生机美丽许多,但完全没有人烟,除了在溪流彼岸虞美人丛中的蜂蝶,还有溪流对岸森林里的鸟鸣,就没有任何东西了。弗洛他们沿着溪流走,虽说是溪流,但很明显比林间的溪流要宽很多,水流却不如河那样急也没有河那般深,大概能漫到弗洛的小腿。天上的光照折射在水波里打在溪底的鹅卵石上,闪闪发光,弗洛无意中发现信也盯着水底的鹅卵石入迷的看着,差点被岸上地石绊了一跤,吉娅满是蔑视地瞪了信一眼。

        “这地方压根就没人烟,这漫无目的地得走到什么时候了。”信并没有抱怨,只是认为似乎这样一直走下去所有人都会体力不支,毕竟掉在洞里也不知昏迷了多久,体温几乎消散殆尽了,还没有任何进食。吉娅到处无奈地看着,觉得信说的有道理,她看了看溪流里的鱼,灵活的穿梭在水浪里,她似乎在考虑捕鱼,但谁也不想再跳进水里,弄得全身湿透,冷得发抖地啃食着生鱼。可四周怎么望,就是没有人烟存在的痕迹,弗洛也没任何线索,环顾四周每个角落,就在这时,一些画面闪过他的脑海,虽然不怎么清晰,还有些头晕目眩,不过就在这画面里,一眼就能看到一棵比其他树都要高大粗壮许多的雪松,四周被栅栏围着,一个不大的木屋就在松树荫下,待弗洛意识恢复过来,虽然还有些站不稳,不过吉娅和信惊恐地看着他,“你没事吧”要不是没有信的搀扶,估计弗洛现在已经倒在地上了。

        “没事,只不过...”弗洛不知刚才脑里浮现的东西该说不该说,可能是自己饥肠辘辘到开始胡思乱想了,不过吉娅和信似乎很想知道弗洛想说什么。“只不过我看到一些画面,有个木屋在一棵很粗大的雪松下面,但也许只是我胡乱想象出来的”

        吉娅似乎觉得现在这情况,没有什么不相信的余地了,有时候碰巧也是绝境里的救命稻草。她到处看了看,往森林里看了看,参差不齐的乔木和灌木林,就在溪流拐弯的地方,有棵比森林里大多数树高很多的雪松躲在几棵树后面,“看来并不是你的胡思乱想。”吉娅帮着信把弗洛扶稳了,拉着他俩就朝溪流拐弯处的对岸大步流星地走去。

        虽然走过溪流时,被溪水的寒气冻得腿僵,不过总算到了拐角处的溪流对岸,正如弗洛刚才脑海里浮现的场景一样,一个高大的雪松荫下建有一个木屋,栅栏被藤蔓紧紧的缠绕起来,木屋后面种了一些留兰香还有一些豆蔻,被枫藤爬满的木墙上留有几扇窗户,窗下的土地上种有几株接骨木,白色的花骨朵儿点缀其中如同结满了珍珠。吉娅和信意外地惊喜,诧异地看着弗洛,弗洛也很惊异为何这样的画面会出现在脑海中。“反叛者,我很好奇你的能力”吉娅知道弗洛的名字,称呼他为反叛者让弗洛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过虽说吉娅在开玩笑,但是否自己真有这样的反叛能力还是个奇妙的未知,“不过,我们先去见见屋里的人吧。”

        屋里传来的炒果仁的清香,弗洛和信也没有想太多,和吉娅朝木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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