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四十六章 无知无觉

这首歌，小石头小的时候，林宛常常唱给他听，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他才半岁，林宛整天忙着研究解药，做得累了，便去小石头的房间里，陪他玩一会儿，然后，哼着歌哄他睡觉。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宛的身上，而小石头也奇迹般地停止了哭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林宛，口中却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

        只有林宛听到了，小石头口中发出的那个轻微的音节是“姨”。

        林宛顿时热泪盈眶，连她的歌声都颤抖了，心情十分激动，差点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小石头因为先天不足，所以，快八个月了，也不能发声，更分不清宛姨、玉姨和雪姨。所以，林宛、兰紫玉和雪草就整天教他发一个音，那就是“姨”。可是，直到林宛离开南越国的时候，小石头也始终没有学会叫她“姨”。

        林宛低头看着小石头，脸上有温柔的微笑，极力掩饰着自己所有的情绪，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想想两岁多的阿封，再想想一岁多的石头，他们的母亲一个被封为和慧公主，嫁到了北陈国；一个被封为和硕公主，被嫁到了南越国。不管是两位公主，还是两个孩子，都经历了让人无法想象的磨难。这一切，都是谁的错呢？是命运吗？还是各人的选择？

        “周姑娘，蜂蜜水来了。”耳边传来了丫环低声提醒的声音。

        林宛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对丫环微微勾唇，由衷地表示感谢。然后，就着她手中的小碗，用白玉勺子轻轻地舀了一勺蜂蜜水，送到小石头的嘴边，柔声道：“小公子，你饿了，对不对？来，喝一些蜂蜜水吧，可甜了。”

        小石头很乖，张开嘴就将一勺蜂蜜水喝了下去，一尝到甜头，马上就高兴了起来，站直了身子，眼睛一直盯着林宛的勺子，不断地期待着下一口蜂蜜水。

        不一会儿，一碗蜂蜜水就喝完了，陆曼婷赶紧吩咐丫环再去调一碗来。可是，却被林宛及时拦住了。

        林宛笑着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蜂蜜水好喝，但是不抵饱。还是给小公子做一些甜点，再煮一些肉粥来吧。”

        陆曼婷想想也有道理，又连忙吩咐丫环，道：“快去，按周姑娘说的去做。”

        “是，二表小姐，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给小公子做甜点和肉粥。”丫环立即领命，快步走了出去。

        陆曼婷走到林宛的身边，低头看着自己的孩子，想要抱抱他，却又不敢，害怕自己一接过来，孩子便会继续大哭不止。

        陈寅见事情已经解决了，也不由松了一口气，走到陆曼婷的身边，低声问道：“二表妹，我那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一些再来看你和孩子，好吗？”

        陆曼婷的心思根本不在陈寅的身上，胡乱点了点头，连看都没有看陈寅一眼。

        陈寅的神情似乎有一些受伤，却因为另有要事，所以，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便大步走出了陆曼婷的房间。

        林宛想要将小石头交还给陆曼婷，可是，小石头却一直抓着林宛的衣角，不肯松手。林宛只好将小石头放在地上，任由小石头抓着她的衣角，站在她的身边。

        陆曼婷连忙上前，坐在林宛的身边，伸手扶住小石头，生怕他会跌倒。

        林宛这才放心地转过身子，提起桌上的笔，迅速开了一张方子，递给另一个丫环，吩咐道：“麻烦这位姑娘，去药房里按方取药，然后，用三碗水煎成一碗药，和甜点、肉粥一起端过来。”

        陆曼婷没有犹豫，对那丫环点了点头，示意她按照林宛吩咐的去做。

        那丫环立即躬身领命，恭恭敬敬地道：“是，二表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林宛做完这一切，又将小石头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握着他的两只小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问道：“小公子，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石头怯怯地看着林宛，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林宛都快要以为他不会说话了，他才口齿不清地道：“我叫兰亭义，可是，我的义母和雪姨都叫我石头。姨姨，你也叫我石头，好吗？”

        林宛高兴地连连点头，宠溺地道：“好，姨姨就叫你石头，石头最乖了，一会儿吃药的时候，可不许哭哦。”

        小石头皱眉想了想，才无奈地点了点头，瘪着小嘴，道：“义母说，男子汉不能随便哭，小石头不是爱哭鬼。”

        林宛抿唇一笑，道：“可是，姨姨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一个小男子汉在哭鼻子啊？是姨姨听错了吗？”

        小石头赧然一笑，道：“是石头饿了，石头想义母和雪姨了……”

        林宛不由有些心疼，轻轻地抱住石头小小的身子，将他揽在怀里，柔声劝慰道：“石头乖，石头虽然现在暂时见不到你的义母和雪姨了，但是，石头也要乖乖的，要健健康康地长大。否则，你的义母和雪姨也会为你担心的，明白吗？”

        小石头也不知听懂了没有，怔怔地点了点头，舒服地靠在林宛的怀里，短短的胳膊抱着林宛，不肯松开。

        陆曼婷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是小石头出生不久，就被她送到了林宛和兰紫玉的身边，如今，小石头与她不亲近，也是情有可原的，她也没有办法让小石头马上接受她。

        可是，让陆曼婷想不通的是，她毕竟是小石头的亲生母亲，小石头不和她亲近，却又为什么会对一个刚见面不久的陌生人如此依赖呢？

        陆曼婷满腹的疑问，可是，想来想去，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林宛知道陆曼婷在想什么，却又无法向她解释，只好假装糊涂。有一句没一句地问小石头问题，不着痕迹地开解小石头心中的恐惧和悲伤。

        林宛和小孩子说话，从来不把对方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在林宛看来，小孩子也有自己的思考，自己的判断和自己的选择。即使他现在不懂的，将来也一定会明白。何况，是这些必须要尽快成长起来的孩子，他们没有资本无忧无虑，无知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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