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李文一到队里就向上申请了对死者家属的特殊保护,依照前两次的案列,如果真的是同一个凶手,那凶手的下一目标很有可能就是死者的家属,他不知道凶手是按照怎样的逻辑来杀人的。为什么要杀了一家人?李文一直都想不通。如果是复仇……杀死一家大小未必也太……变态了。
“他杀死被害人一家大小真是太没有人性了,俗话说人种都没了。那凶手对被害者是抱有多大的怨恨啊!”金零站在李文的一旁听着李文给局长打电话,挂了电话后,想听听李文对凶手的心理解析解析。可对方似乎不想说什么。
“也许真就是一个变态。杀人完全是出于自己的一种对事物的追求,我记得我以前碰到过一个案子,凶手把目标锁定在了年轻的女人身上,一旦锁定目标后就开始跟踪,了解了被害人的生活作息后才开始实施自己的入室杀人计划,凶手杀完人后一定要给死者洗个澡,再换上干净的衣服,画上淡妆,最后再把死者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离开。经常都是被害人被害后很久才有人发现。后来我们抓到那个凶手,他对自己的做过的事情供认不讳,而他的杀人动机,居然说那是他的艺术作品。艺术就要追求完美。当时我们审他的时候,都想冲上去揍他,他杀了人居然说那是他的艺术作品。这种人就该死。”
“后来呢?”金零听得津津有味。
“医生说他有妄想症,判了终身监禁。”李文遗憾的说道。
“……如果这次的凶手也是有精神病呢?法律还会姑息吗?”金零不敢看李文的眼睛,他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李文没有直接回答金零的问题,转念想了想,要真是哪个神经病的话,估计自己也没办法,就像上次明明已经抓到严蓉了,最后还是拿她没办法。在法律面前,李文再一次觉得他是那么的无能。明明说的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可这个人人不包括一大群人。而这一大群人还是被法律保护的。而我到底在保护什么呢?我的职责在遇到那一群在法律面前游刃有余的人,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威慑。还有一点自取其辱的意味。明知道他们受到的惩罚不过是限制了自由,自己却拼了命的想抓住他们,意图让他们受到同等的处罚。
“严蓉好像就是那种人呢?”李文说着无奈的笑了笑。
“嗯?你还怀疑凶手是严蓉?”
“你不觉得她失踪太蹊跷了吗?而且她一失踪就发生了这件事。就算她不是凶手,她也一定知道些我们正在寻找的东西。”
“什么东西,真正的凶手?”李颖也一直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听到李文这样说,不解的问道。她是一开始就不相信严蓉就是凶手,因为缺少关键的证据。
“一个女人要杀人,抛尸,还不留一丝痕迹,难,起码从心理上就很难客服重重障碍。所以……她背后说不定有我们意想不到的人物。而且此人对于我们的侦破方案很了解。反侦查能力极强。也许严蓉只是一个突破口。”李文侧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心想也许自己也是一开始就被自己的主观意识影响了判断。可是同样身为刑警的罗捷却一口咬定严蓉就是案子的凶手。
罗捷的家人是得到了保护,但是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就在李文和金零还在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罗捷的爸爸妈妈怒气冲冲的来到了刑警大队,罗捷的妻子为了安抚公公婆婆也来了。虽然她心里也很难过,但她知道自己该做的事是什么?人已经死了,来这里闹也闹不回自己的老公的,但公公婆婆一直不死心,没办法,自己只好跟过来照应着。
在接待室里,有个年纪很老的女人在大声的哭泣,她满头银发,乱糟糟的,她是罗捷的母亲。李文记得这位老人家应该很注重自己的外表才对,不过也对,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难过都来不及,谁还会那么在意自己是不是穿戴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她的旁边还坐着一位看起来比她稍微年轻一点的老人,他显得很冷静,不说一句话,脸上满是气愤,眼里装满了悲痛,丧子之痛不是谁都经历过的,这便是罗捷的父亲。还有一位年轻的少妇正半蹲在哭泣的老人旁边,一遍一遍的顺着她的背,应该是怕老人一口气不上来,那就更加麻烦了。
李文站在接待室的门口,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同事小心的安抚着这刚刚得知噩耗的一家人。心里想着自己该怎么向他们开口,毕竟很久以前,自己与接待室里的两位老人是那样的熟络,虽然时光荏苒,两家也因为极少见面生疏了。但关系还是在的,见了面还是得叫一声叔婶儿。至于罗捷的妻子,李文并没有见过几次。算不上熟识。可也毕竟是旧识的遗孀……
“叔婶儿。”李文站在门口就犹如箭在弦上,虽然自己很不愿理面对,但安抚罗捷的家属不管是从道义上还是工作上他都必须面对。而且这也是上头的意思。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与罗捷的关系的。
“你……李文吧!”对于一进门就叫自己叔婶儿的男人,罗捷的母亲最先反应了过来。一见来人是李文,哭的更伤心了。
“你们先去休息吧!我想和他们说说话。”李文示意一直在做安抚工作的同事先出去。
做了大半天思想工作的同事早就累得不行了,既然有人来拯救又何乐而不为呢?便点点头出去了。走到门口还不忘带上门。
“叔婶儿……”李文在罗捷的父母面前坐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罗捷的妻子。心想她必定也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要是她能帮帮自己就好了。毕竟自己人说的话更能安抚人心。
结果,罗捷的妻子并没有说什么来解围,红着眼圈安安静静的坐在了罗捷母亲的旁边。
“叔婶儿,嫂子,节哀顺变。我,我……我也很难过。这件事是谁也料想不到的。既然……”李文没有把话说完“既然人都死了,就算了”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既然什么既然?我们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你说,我儿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儿?我要知道所有的事,不然我不甘心。”罗捷的母亲找开口了。而罗捷的父亲,是没有开口说话,但他的表情告诉李文,他赞同自己妻子的话。
李文又看了看罗捷的妻子,她低着头,眼泪顺着脸庞默默的流到了下巴,然后滴落在白色的大衣上消失不见了。
“他是被人杀害的。”李文说着低下了头。他不能说更多了,因为上头说过此事要保密,因为《夜来香案》已经在网上流传很久了,网友的说法各不相同,越传越离谱,而警方却一直没有抓到凶手,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上面决定压下罗捷遇害的真实情况,就连他的父母也一并隐瞒,而这件事就交给了李文来处理。
“谁?是谁敢杀警察?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罗捷的母亲其实心里也清楚,罗捷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死了,但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拒绝相信这个事实。
“婶儿,请节哀顺变。您应该也知道我们有时候也很无可奈何,关于案子的事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透露,还请您谅解。”李文拉着罗捷母亲的手,为难的说道。
“我不谅解又能怎么样?我就是想知道我儿为什么会出个差就没了,没了你知道吗?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明白其中的痛吗?他是我心里头的肉啊!你知道心里被挖空的感觉吗?你不知道,因为有一些事根本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只有自己会痛,别人只是知道你在痛,但他却感受不到,还要在一旁说一些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的所谓的安慰的话。你说是不是?”罗捷的母亲反握住李文的手,泪流满面的说着。
“对不起!”李文低下了头,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开始自己其实是不愿意来见罗捷的父母的,不是因为嫌麻烦,而是不知如何面对一对近乎迟暮却失去唯一支柱的老人,还有失去丈夫的寡妇。
“李文啊,一句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回不来了啊!……”说着,罗捷的母亲又开始嚎啕大哭,罗捷的妻子也在一旁默默的抹着眼泪。而一直没有说话的罗捷父亲依旧没有说话。
“叔,婶儿,嫂子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我侄子还在家里等着你们吧?他年纪还那么小,经历这件事,他应该需要你们的陪伴和安慰还有开解。你们说是不是?”李文想起了罗捷还有一个应该有十来岁的儿子,这里没有他的身影,想必一定是在家里。
“……你,你是真的不知道吗?”罗捷的父亲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他说的话,李文听得云里雾里。
“嗯?什么?”李文一听这句话,两眼放光,以为这位老人家知道什么重要的线索。
“我孙子,我孙子一年前车祸走了。罗捷没跟你说吗?”
“啊?”李文这次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家三口。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大的事自己居然不知道。
“所以,你看我们这一家人该怎么过啊?哎!小的走了,少的走了,留下我们两个老东西……”罗捷的父亲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叔,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给二老和嫂子一个交代。请相信我一次。”李文郑重的说道。他是真不知道罗捷家现在就只剩这么三人了。想想两位老人接连失去至亲,一个女人接连失去自己的儿子和丈夫,这一家子接下来的生活想必都要在悲伤里度过。
第二天,李文约见了罗捷的妻子,罗捷的妻子叫刘文慧,今年年初刚过35岁,可眼前这个女人根本就看不出有三十几岁的年纪,也许是保养的好,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不过这在李文眼里都不重要,他此次找她是为了工作的事,其他的都与他无关。
他们没有约在队里,而是在外面的茶楼,李文不想给文茜的心里造成压力,当然也不能去他家里,一想到昨天罗捷父母的表情,李文心里也过不去。
“嫂子,我就直说了。不想拐弯抹角的,我想你也是明白人,你看?”李文选了一间不起眼的茶馆,在茶馆的角落里选了一个位置。文茜到了以后坐下喝了一口茶,随便问候了几句以后,李文就开始了此次的目的。
“你说吧。”文茜到还是淡定,看得出来她画了一点淡妆,但还是遮不住脸上的苍白。
“这几天有没有奇怪的人找过你,或者……遇到过奇怪的人?”
“没有。”文茜肯定的说。
“你再想想……男女都可以。”李文想了想又问到。
“没有。”
“……那……这个女人找过你吗?”李文拿出了严蓉的照片。他依然觉得严蓉就是凶手,尽管自己手上根本就没证据证明。
“你是说她是奇怪的人吗?”文茜接过照片问到,她见过照片上的女子。
“你见过?”李文瞪大了眼睛问到。
“见过,她来过我家,我婆婆和公公认识她,好像叫莫小离。”文茜没有多想肯定的说到,虽然自己不认识这个女子,但是听婆婆说她是老家的人,二十年前失踪了,大家都以为她死了。婆婆见到她很激动,拉着她说了半天的话,最后还把她留在家里吃了晚饭。
“莫小离?你确定她叫莫小离而不是严蓉?”李文吃惊的问到。莫小离他也认识,而且在二十年前还很熟悉。
“没记错,就是叫莫小离,她挺开朗的,晚上做饭的时候还帮我打下手,而且就前天的事我怎么会忘?”文茜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说法。
“可是……可是……”李文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听见可是什么?
“是她有问题吗?”文茜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激动的问道。
“实话告诉你吧,她是我手上一个案子的嫌疑人,也很有可能跟……罗捷的案子有关。”李文想了想说道。其实他不该向文茜透露关于案子的事情的,但说不定严蓉还会在去找文茜他们一家,现在告诉她这些,如果严蓉真去找他们了,他们也好警戒一下。
文茜听完李文的话,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文,久久没有说话。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良久文茜问道。声音细细小小的仿佛自言自语。
“我只是说可能,没说肯定,为了以防万一,如果她再去找你们,你们一定要马上报警。”
“我老公真的是被杀害的吗?我不信……”文茜似乎忍耐了很久,现在终于哭了出来,她好像不能面对自己的丈夫是被人杀害的。
“嫂子,要节哀啊。关于案子的事情我也不能透露得太多。不过我们会尽快查明的。”李文看着哭泣的文茜不知所措。
而泣不成声的文茜根本就没听进去李文的话,查明了又怎样?知道了真相又怎样?所有的一切都换不回一个活生生的罗捷了。
因为文茜嘤嘤的哭泣声吸引了别人的注意,李文坐在文茜的对面如坐针毡。
文茜也是个识大体的女人,知道自己现在这般哭哭啼啼是情绪上的失控,檫干眼泪眼泪,深呼吸了几口气,喝口茶,又变回了刚刚那副淡定的模样。
“还有要问的吗?”
李文没想到文茜会恢复得这么快,但转念一想,又开口问了一些关于罗捷儿子的事。
“其实我老公会按时去看心理医生,当然这是秘密,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吧。”文茜对于罗捷于他们逝去的儿子的执念,沉重的说道。
罗捷在失去儿子以后一直都接受不了事实。经常会在家里呼喊儿子的名字,有时候还有简短的对话。文茜觉得罗捷的心理上出了问题,就在医院预约了医生,希望通过心理治疗能让罗捷走出自己的心理阴影。可是一年都过去了,罗捷似乎并没有好转,仍然会不经意间朝儿子的房间叫儿子的名字,叫完以后还呆呆的望着紧闭的房门说“又赖床”然后去做自己的事情。事情一直延续到罗捷出差的那一天早上。
“这件事我从来没听说过,对不起!”李文说着低下了头。他一直以为罗捷过着很优渥的生活,不曾想过他会青年丧子,而且还得了心理病。
“没关系,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跟别人说过关于儿子已经不在了的事情,就连儿子的葬礼他都没有参加……他很难过我知道。当然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光彩或者可以炫耀的事,也很难向别人开口,知道的人自然是不会过问,不知道的人也不敢问。”文茜说着这话时出奇的平静。就像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也许是她看开了吧。李文心里是这么想的。
回到队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李文想了一个下午关于罗捷丧子的事,他是真的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记得几天前,自己与他闲聊时还说到过他的儿子。他一脸风淡云轻,根本就不像一个失去儿子的人该有的无谓表情。也不知道那时的罗捷心里是怎么想的?也许那时因为工作的压力,罗捷在那时已经在心理上出现了幻觉。觉得自己的儿子还在家里等着他这个老爸回家检查作业。
这次因为罗捷的被杀案,上头高度重视,把在老家养病的向左都集结到了。而此时他就在刑警大队的会议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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