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来去如梦又如痴(四)
朱权这才释然而笑道:“原来如此,弟弟定当尽力。”
朱棣扬声唤道:“三宝。”
三宝应声而入,朱棣淡淡吩咐:“去取笔墨来。”
三宝立刻将笔墨奉上,朱权凝神细想,徐徐写下一张方子交给三宝,叮嘱道:“这每一味药的分量须得分毫不差,六碗水,大火煮开后,再用微火煎足三个时辰,取出药渣,用纱布挤出药汁,待凉透后,放在瓷瓶中即可。”
三宝躬身回道:“是。”
朱权起身,向朱棣抱拳道:“四哥,此毒亦可运功逼出,或者服用前,先行封住天突、巨阙、中级三处的穴位,毒便不会侵至五脏六腑。弟弟就此告辞了,四哥,保重!”
朱棣拍一拍朱权的肩膀道:“你也保重。”
朱权带着小木子离开了燕王府时,抬首眯了眯眼看看日头,心中暗道,这样好的阳光,日后只怕是要等四哥将他绑来,他才能有机会再看到了。
朱棣立刻对三宝下令:“你去良医所,找一个不起眼的寿官,亲自盯着他抓药,方子抓完药即毁,人也要毁尸灭迹。再从暗卫中找一个身形与本王相似之人,本王自有用处。”
三宝办事,向来又快又不留痕迹,晚膳前,一个小瓷瓶子就交到了朱棣的手中,并且回禀:“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朱权走的第二日,朱棣起得很早,他站在问梅亭中,渐渐消散的秋意在清晨时分显得更加地明显,而这一年的冬天,就快要来了。他心中在暗自盘算,是时候该布局了,否则,来不及陪梅儿赏折香苑第一季各色梅花争相缤纷的景致了,还有梅儿的生辰。
是夜,因着昨儿个朱棣发觉奚梅畏寒,想着这是她来北平后,即将要度过的第一个冬季,便吩咐了卢振,将地龙用上,折香堂中,和暖如春。
奚梅仍自专心地在看着《墨子》,墨子于兵法之道,主张兼爱非攻,皆以守备之法为要领,故而奚梅更喜欢翻阅墨家兵法。
她读得十分仔细,以至于,执笔的手有细细汗在手心,潮腻腻地有些不舒服。她放下笔欲找帕子,一抬首见朱棣正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她低首看了看自己,奇怪道:“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妥么?”
朱棣认真地问她:“梅儿,你说,这些日子,我这样勤勉,你会不会已经……”
奚梅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知道朱棣所指何事,闹了个大红脸,啐道:“你这人,算起来,还是没皮没脸的时候最多。”
朱棣却是不管她,拉着她就走,嘴里还在使坏:“不管了,我总一直勤勉着就是。”
奚梅哪里挣脱得了,折香堂内,又是一室春宵帐暖,直至天明。
第二日起来,用过朝食,朱棣却拉着奚梅回了折香堂,对奚梅道:“梅儿,我要做场戏,接下来,怕是有些日子要往黍离殿走动走动,也有可能,要过了夜半时分才会回来。你会不会生气?”
奚梅看着他,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道:“我这里信你,你信不信我信你?”
朱棣这才放下心来,松快一笑道:“我信,你放心,三宝会一直在你身边守着。”
“嗯!”奚梅轻轻颔首,“你且去做你想做的,我总在这里就是。”
当日,燕王府的下人们,私底下流言四起,因为王爷不知怎么了,突然想起黍离殿里头的那两位,不但去看了她们,竟然还陪着用了晚膳。而这一消息,全然淹没良医所有一个小小的寿官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的讯息。
陈蕳兰和喻英对于朱棣的乍然到访,分外惊讶,一时间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那喻英,在朱棣踏进黍离殿时,她正在院子里将一把剑舞得虎虎生风,一个转身瞧见朱棣进来,回想起那日在香依殿的情景,吓得“咣当”一声,剑掉在了地上,她的腿随之一软,直直地跪在了地上,牙关不停地打颤:“见……见……见过王爷。”
小枝怕喻英练剑练得口渴,斟了一杯茶出来,看见朱棣后也是心中一慌,茶盏摔在了地上,几乎是与她的双膝一起着地,哆嗦着道:“奴……奴婢该死。”
陈蕳兰闻声带着自己的丫头青青也出来了,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想来选秀之前,也受过专门的教导,倒没有慌成喻英那样,只是快步走到了喻英的身边,跪下见礼:“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今日的朱棣仿佛心情甚好,他一手扶起一个温和笑道:“都快起来吧,怎么本王来了,你们一个个就跟见了鬼似地,本王平日里很可怕么?”
喻英索性闭嘴不再说话,那陈蕳兰含了一抹青涩的笑意道:“不是,是奴婢们没见过世面,所以,有些慌了。”
朱棣一手牵了一个,往正堂走去,笑道:“你们来王府的时日也不短了,本王还没来瞧过你们,今日过来看看,也不知你们住得惯不惯?”
喻英嘴上不说话,心中暗道:“不惯,一点都不惯,我想回家。”
陈蕳兰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欢喜,只道是老天开眼,不枉她日夜祷告,不使她就此默默无闻地在燕王府了此残生。她保持着大家闺秀的风范,面上稍稍褪去了一些乍然而起的红晕,道:“回王爷的话,奴婢谢王爷关怀,既进了王府,就是王爷的人,哪里有不惯的道理。”
朱棣进了正堂坐下,转头问喻英:“你呢?”
喻英嗫啜道:“惯的,奴婢惯的。”
陈蕳兰见机略蹙了眉头道:“妹妹,要说,回王爷的话。”
朱棣心下好笑,这个喻英倒是可爱,陈蕳兰是个肤浅又喜欢挑事儿的,正想着找哪一个下手呢,她倒自己送上门儿来,如此甚好。于是继续保持着笑容道:“都坐吧,别站着说话。看来蕳兰更懂事些,回头本王给皇上上道请封的折子,陈氏端淑知礼,为侧妃,至于小英儿,还小,先为侍妾,如何?”
二人慌忙跪下谢恩,朱棣让二人起来,对跟着他来的景宏道:“以后你就留在黍离殿伺候,这正堂就许给陈氏,东配殿就许给喻氏。你且先去府中各殿通传一声本王的令,再拨些个婢女过来。本王今日留在黍离殿用晚膳,去准备吧!”
景宏遵令而去,朱棣拉着陈蕳兰和喻英说了好一会子话,基本上都是陈蕳兰在答,出尽了风头。喻英则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生怕自己行差踏错。
朱棣见喻英的样子甚是有趣,跟陈蕳兰说话说得其实心里又有些烦,于是主动提出,陪她到院子里过两招,朱棣徒手,喻英持剑。
慢慢地,喻英的孩子气也露了一点点出来,只是那个陈蕳兰怎么会让喻英抢了风头,不时地又是拿娟子给朱棣拭汗,又是端茶递水的。于是,朱棣心中有了定论,拿那个陈蕳兰下手。
朱棣与二人一道用过晚膳,嘱咐了二人早些歇息,说明日再来看他们,去了涵元殿。
朱棣前脚一走,陈蕳兰立刻意气风发忙不迭地搬去了正堂,又将景宏拨来的婢女先挑了几个,待一切收拾妥当准备就寝时,她的贴身丫鬟青青终于忍不住道:“小姐,您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陈蕳兰亦是喜极而泣,双手合十道:“不枉我日日焚香祷告,总算苍天有眼。”
而另一旁的喻英则是耷拉着脑袋,领着被陈蕳兰挑剩的婢女,默默地收拾搬到了东配殿,心中不住地想:“今儿个晚上就没吃饱,王爷说明儿个还来,明儿个晚上要是还留下用晚膳的话,我又得饿肚子了。”
她的丫头小枝知道她晚膳没用好,特地做了些小饼想给喻英填填,给陈蕳兰身边的青青知道后,还受了好一通数落。好在喻英主仆俩儿一向被她们取笑惯了,也不往心里去。
景宏在涵元殿中将黍离殿的情形一一回禀,朱棣只是冷笑,开始动笔写折子,因着郭氏有常宁,所以,请封折子上,请皇上将郭氏和陈氏一道封为燕王侧妃。
待到一切都忙完回到折香堂后,奚梅已经睡了,并没有半分的不快和不安,睡得十分踏实。一边的书房里,还有一张纸笺,显然又是看了一天的《墨子》。他心下遂安,他的梅儿,真是懂他信他,亦不会叫他有一丝一毫的忧心,只让他专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翌日起来,他给奚梅解答完奚梅没有明白的问题后,对奚梅道:“梅儿,从今日起,会有一些日子,最多十天半个月,我须得深更半夜才回来,天不亮就要走。”
奚梅只是心疼:“你这样赶来赶去做什么,左右我在折香苑里,又不会不见了。”
朱棣点一点她的鼻头:“那可不行,我一天不见一下你,看着你好端端的,我不安心。”
奚梅无法也只得由着他:“随你吧,只是你忙归忙也顾着些你的身子,别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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