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非去不可
“我是在门口听到的，我看见楚天阔抖着手里那张信纸，满脸都是笑容，”李进达苦笑一声，“我当时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天阔带着人离开，我以为是有什么特殊的行动，我当时还在想，也许那句话，只是我听错了，也许是我想多了，”李进达目光有几分空旷，像是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下午，阳光热辣地洒在他身上，后背几乎都凝出一层盐来，“我当时不知怎么想的，我跟在了后头。”
说实话，当时李进达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的，想着若是真的有什么特殊任务，自己跟在后头，是不是是违反了军法。
如果当真如此，那么李进达肯定是要被处罚的，但是李进达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怎么想的，神是鬼差就跟了上去。
时至今日，李进达也没有后悔过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如果他没有跟上，可能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李进达还记得楚天阔的狞笑，记得他说，这一切都要多谢秦长越，记得他朝着秦家军的方向告别，记得他说，这一次，他与西夏，算是真的交好了。
李进达到死也不会忘记那一日的一切，他像是疯了一样往回跑，狂喜的楚天阔压根就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也可能他发现了，只是觉得，大厦将倾，一木难支，更何况李进达于秦家君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木，不过是一根稻草，只会随着秦家军一起，消失在大火里。
李进达站在大火边缘，近乎崩溃，他仰天长啸，然后跪在了黄沙里，烈日灼灼，任凭李进达如何嘶吼，都哭不出一场大雨来。
秦家军被包围，然后活活烧死。
大火一直烧了两个多时辰，所有的人和战马，都没能逃离出来，血流成河，遍地焦尸，李进达哭得颤抖，形如枯木。
他在那个山洞里发现了几个苟延残喘的士兵，一趟又一趟去打了溪水摘了果子，总算是叫这些人活了下来。
二十八个，五年前死了五个，五年来，再无人死亡。
李进达发誓要让这些人活到报仇的那一日。
李进达恨楚天阔，可是更恨的，却是秦长越，他不明白，为什么秦长越身为秦家后人，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是生她养她的秦家，若是没有秦家，她能有后来的成就吗！
关山之战以后，秦家败落，秦长越声名鹊起，忽然一跃成为秦国最有名的杀神秦将军。
李进达听说这个的时候不住地冷笑，杀神，秦长越，你到底杀了谁才成的神，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秦长越，午夜梦回，那些冤魂哭泣的时候，你都不会害怕吗！这些话，李进达想要质问秦长越，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更想看秦长越去死。
秦长越不死，那些冤魂，要如何安息！
李进达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秦长安的身上，好在秦起还有个儿子，好在秦家还不算完全后继无人，李进达想，只要自己能把秦长安夺过来好好养育，到时候秦长越死了，秦家也可以继续安安稳稳的。
可是秦长越把秦长安看管得实在是太紧了，李进达又不敢伤了秦长安，所以也不敢太下狠手。
只不过上次短短的接触，李进达就感觉，自己对秦长越的厌恶，果然是正确的。
这些年来秦长越独自支撑着秦家，外人都说，她十分不容易，当时李进达还在想，难道秦长越真的有这么好心？
可是再看秦长安，明明是个男儿，却让秦长越养的一点血性都没有，秦长越像秦长安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可以和稍微会一丁点武功的大人作战了！再看秦长安，说手无缚鸡之力都是客气了！
秦长越的心思实在是歹毒，她对外做出一副什么都为秦家考虑的样子来，可是却把秦家最后的希望也给斩断！她就是不想让秦长安成长起来撼动她的地位，她就是想把控秦家的全部权利，她就是希望秦家在她死后，后继无人！她是在用这个威胁李金发他们这些誓死为秦家效忠的人！
因为除了她以外，无人可以再带秦家兵！
李进达只恨自己现在还不能亲手手刃秦长越和楚天阔！
李进达是唯一一个身上没有伤的，可是他心里的伤，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承了秦起太多恩泽，他把秦起看成再生父母，把秦家看成是自己的家，可是就是因为秦长越，因为楚天阔，这一切都不见了。
李进达将这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楚凤歌，风从二人身边刮过，带起了几分寒意，明明是夏夜，凌十七却觉得比冬夜还要冷。
像是有人往他脖颈子里塞了寒冰，他打了几个寒噤，不敢相信李进达说的人，就是秦长越。
就算他和秦长越的接触并不多，也觉得她不是一个如此丧尽天良的人，可是看着李进达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撒谎。
五年了，他们二十几个人，风餐露宿，苟且偷生，汲汲营营，就是为了报当年的仇，若这一切都是李进达说的谎，那他们也太……无聊了吧。
凌十七仰头看了楚凤歌一眼。
上回上官遥的事情，凌十七已经误会过秦长越和张清成了，所以这一次，他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楚凤歌微微抿唇，眸子如同腊月寒冰一样，冷得叫人打颤。
“李大人所说，的确有道理，”楚凤歌微微垂眸，将手背在了身后，“只不过，本王还不能完全确信此事……”
李进达有几分紧张，而楚凤歌却半是自嘲一般轻笑一声又叹了口气，“本王还需要些时间好好想一想，这样吧，本王先暂时在这里，不去玉门关，但也不愿回去百业城。”
在听到楚凤歌前面的话的时候，李进达还有几分紧张，但听到最后，便松了一口气。
只要楚凤歌不去玉门关帮助秦长越，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多谢王爷体谅，”李进达躬身，“我代替秦家军数万亡魂，像王爷道谢了。”
楚凤歌亦是颔首，算是还礼。
可就在那一瞬间，凌十七身后的三十余个侍卫忽然如风一般窜了出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李进达的人全部控制住了，而那些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李进达被三个人按住，一脸的不解，“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楚凤歌竟然卑劣至此，他是为了让楚凤歌相信自己的话所以才让所有的弟兄们都站到明处来的，没想到，楚凤歌居然会利用这一点！
他当然不知道，在楚凤歌将手背到身后去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对凌十七做了一个手势，而凌十七则又通过手势，转达了楚凤歌的意思。
后面的人都是常年跟在楚凤歌身边的精兵，配合自然是十分默契。
“实在抱歉，”楚凤歌微微颔首，轻勾唇角，“我无意与诸位作对，只要我离开这里，诸位自然会脱困。”
楚凤歌是不会伤害秦家军里的人的，所以他也只是让人控制住了他们。
李进达挣扎了几下，根本挣脱不了禁锢，怒吼了一声，连眸子都是猩红的，“难道王爷真的要让那些亡魂死不瞑目吗！”
楚凤歌照旧是不为所动，翻身上马，没有丝毫的犹豫，风里只传来他的一句话。
“玉门关，本王是非去不可的。”
凌十七在路上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您觉得刚刚他们说的都是假话吗？”
凌十七自问，如果是做戏的话，自己没有这样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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