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午饭

奥斯汀的选择当然是,  要！

        “我要吃，要吃多的那个。”他的手上沾满了面糊,  只能张大嘴眼巴巴等着西维投喂。

        西维看了一眼案板上的熏肉肠,  挑了最大块的塞进龙的嘴里。

        龙鼓着腮帮子嚼嚼嚼，心情愉悦让他的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

        看着他的样子，西维的内心莫名生起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上一次产生这种感觉还是小时候给小兔子喂菜叶杆子,  看着兔子的三瓣嘴将菜杆子一点点嚼短,  腮帮子鼓囊囊，肚子圆滚滚。

        喂龙原来和喂兔子是没有区别的,  都会从内心产生一种温缓柔软的情感,  给予食物不止是在满足对方,  也是在满足自己。

        西维被自己的想法瞬间惊到,  然后转过头去略带惊悚地看了一眼奥斯汀。

        将一条强壮的龙比喻成兔子,  怎么想都是一件很惊悚的事。

        奥斯汀和他的眼神对上,  脸上带着点疑惑，但是此刻熏肉肠在他的脑子里占据上了上风。

        龙张开嘴：“还要。”

        于是西维在持续性的自我怀疑里给他喂了一块又一块。

        奥斯汀很心胸宽广地忽略掉了西维对他的奇怪眼神。

        “不能再吃了。”在奥斯汀最后一次张大嘴巴的时候，西维严肃拒绝了他。

        这条龙都快要把一整串熏肉肠都吃完了,  他投喂的是个无穷无尽的无底洞,  还是专心做饭吧。

        奥斯汀只能遗憾地回味着熏肉肠的咸香味道,  低下头去继续认真和面。

        西维不得不把手上的活从头做起,  拿出另一串肉肠接着对半切开。

        在沸水里翻滚着的煮土豆在彻底被扎成筛子之前终于熟透，负责盯着土豆的查克将一整锅煮土豆都提到桌子上，伊芙琳和艾莉西亚停止了讲话赶紧上前来帮忙。

        “好烫！”查克的手碰了一下刚从沸水里捞出来的土豆,  立刻就被烫得缩回去。

        “先把土豆都放进冷水里吧,  让它们先冷却下来。你的手还好吗查克？”西维侧过半边身去看他们。

        伊芙琳刚要碰土豆的手缩回去,  艾丽西亚扒着查克的爪子骂他：“查克你可真是条笨狗！怎么不直接将爪子塞进开水里面去。”

        艾丽西亚凶起来的样子像条龇起牙的小狼,  查克不敢和她还嘴。

        “我来看看,  没有烫伤吧。”西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也上去看查克的手。

        还好只是有点发红，并没有到被烫掉一层皮的可怕地步。

        伊芙琳缩了缩手，心想还好没被哥哥看见自己伸手要摸烫土豆，不然就要被当作笨蛋了。

        西维去给查克找了药膏，虽然不是很严重的烫伤，但涂上药膏会舒服一点。

        奥斯汀在一旁的水盆里洗干净手，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特地故意的，也上去摸了摸还没凉下来的滚烫土豆。

        西维一眼就看见了，情急之下抽了一下奥斯汀的手。

        “干嘛打我。”龙很委屈。

        怎么那头傻狼烫了爪子就被关心呵护，轮到他这里就被打了一巴掌。

        这是区别对待！

        “手伸出来。”西维叹了口气，明明平时奥斯汀还挺聪明的，怎么这时候就像个好奇的笨蛋。

        他拿着药膏准备擦龙爪子，结果发现奥斯汀的手完全没有一点红肿的迹象，还是那样光滑洁白。

        估计这家伙直接手握烧红的碳也不会被烫掉一丁点儿皮，龙的厚鳞甲水火不侵，和爪垫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收回去吧。”他面无表情地推开装模作样的奥斯汀，深刻怀疑他是想从自己这里骗点什么。

        或许是糖和点心之类的。

        “不给我也涂上一点吗，那个绿色的东西。”奥斯汀打算继续装下去。

        “我想你真正需要的是这个。”西维把放在架子上的糖罐拿了下来，里面是大块晶莹剔透的冰糖。

        “我可以吃多少。”虽然奥斯汀的主要目的不是这个，但这是他应得的意外收获。

        “两块。但在这之前，你要帮我把土豆的皮都剥掉，并且把它们全都碾成土豆泥。”西维掌握着糖罐子，就如同掌握着龙的命脉。

        “知道了。”奥斯汀说。

        查克负伤，就只好坐到一边去喝茶，厨房的活现在正式与他无关。

        不怕烫的龙去捣鼓那一大堆土豆，艾丽西亚跟着西维学做烤苹果。

        说是学也不太对，因为这道甜点简单到只用看一遍就会。

        肉桂粉，白砂糖，大块的黄油，还有刚刚开盖去核的苹果。

        西维用小刀刮下来一点黄油，涂在苹果的切面上，然后再往里面塞进一大块黄油，填上砂糖撒上一点儿肉桂粉。

        盖上盖子就可以送到烤炉里去了。

        再等上那么20分钟，简单的烤苹果就会散发着热乎乎的甜美味道。

        伊芙琳有帮忙切黄油，艾丽西亚则是亲自上手体验了一番，她往苹果里放砂糖的动作格外小心翼翼。

        用来做派皮的浅黄色面团已经盖上细麻布醒发过一段时间，西维让空闲下来的伊芙琳和艾丽西亚来帮忙。

        做派并不难，只要把酥皮做好，剩下的步骤只是往里面倒上果酱还有做最后的装饰而已。

        这两步都比揉面团好玩得多。

        西维将这些工作交给她们，然后去看奥斯汀的土豆泥做得怎么样了。

        放在大碗里被碾压的土豆都变成了细腻的土豆泥，勺子底下的土豆泥丝滑绵软，没有一点儿大块颗粒。

        西维往里面放了一块半融化的黄油，再撒上一些黑胡椒碎，让奥斯汀接着搅拌。

        烤炉里面烤得半熟的烤苹果散发出浓郁的黄油焦香，还混杂着一点熟苹果的甜味，再过一会儿就能出炉了。

        这也意味着该抓紧时间把其他菜都做完。

        做米布丁需要大米，牛奶和砂糖，这道甜点好做但也不好做。

        西维是在集市日上买到一小袋大米的，稻谷并不是这里的粮食产物，种植它的人很少，价格也会高昂一些。

        新鲜的牛奶是霍林大叔送来的礼物，刚好够煮上几碗米布丁。

        西维在做之前特地翻看了烹饪书，确保自己不会将这道简单的甜点做得很糟糕。

        为了增加效率节省时间，他决定同时在烤炉上做米布丁和煎熏肉肠。

        把果酱锅和煎锅同时放到烤炉上，一边倒上牛奶，另一边放上黄油，两种食物需要的时间都不一样，他可以抓紧这样的空隙。

        牛奶里面加入蒸熟的米饭，西维的左手拿着一只长柄时不时搅拌一下，而黄油融化了的煎锅里面整齐排列上了熏肉肠。

        这两种食物让烹饪时从容不迫的西维变得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但幸好有奥斯汀。

        “需要帮忙吗。”奥斯汀凑到西维身后，很及时地出声解救了他。

        “很需要，你帮我搅拌米布丁吧，不要让里面的米饭沾到锅底了。”西维把长柄勺递了出去，只照看煎锅可轻松多了。

        熏肉肠在煎锅里产生了一些奇妙的反应，烟熏味减淡，肉色向着诱人的熟红转变，藏肉里的油脂被煸出来，包裹住肉肠的皮被煎得油亮发脆。

        米布丁在制作过程中更像是一锅粥，牛奶味道的粘稠米粥，越搅拌越黏糊，搅拌到最后就会变成一锅散发着奶香味的浆糊。

        伊芙琳和艾丽西亚给三个派都做上了不同的漂亮装饰花边，烤炉被占据着，于是艾丽西亚自告奋勇去重新点燃了壁炉。

        这间厨房里有很多奇妙的厨具，比如说专门用于壁炉烹饪的烤盘，把派放进去盖上盖子，然后再推到烧热的壁炉里烤熟。

        这次的烹饪是所有人一起完成的，因此节省了很多时间。

        只是西维有点不太好意思，让第一次上门做客的客人帮忙干活，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查克和艾丽西亚并不觉得这样的招待很失礼，反而觉得有点开心。

        毕竟原本西维可以不留他们吃饭的，而现在他们可以拥有一份丰盛的午饭。

        蓝莓派和树莓派最后上桌，现在可以正式开饭了。

        绵密的土豆泥每人先在餐盘上添上一勺，堆成小山一样的熏肉肠可以随吃随加，米布丁和烤苹果每人一个。

        奥斯汀占据了一个半蓝莓派，剩下半个可以允许别人尝一点儿。

        龙这么大方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西维在他的耳边悄悄承诺过会在兽人兄妹走后给他再补上两个蓝莓派。

        他只是天生如此心胸宽广而已。

        用树莓果酱做的树莓派没有新鲜树莓做的那样漂亮，但切开时浓稠的果酱从切口流淌下来，就如同无意间割破了一捧最浓艳的宝石红心。

        伊芙琳最喜欢树莓派，觉得它就像是一顶藏在黄金里的宝石冠冕。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吃漂亮的食物，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改变。

        “快尝尝吧，这可都是我们今天的劳动成果。”西维笑着说。

        “为丰收而干杯。”查克端起了烤苹果，滚烫的黄油从里面溢出来，像极了盛满美酒的杯子。

        “我觉得树莓派很好吃，你可以尝尝看。”伊芙琳和艾丽西亚说。

        “我还想要熏肉肠。”奥斯汀向西维举起了空餐盘，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他吃完了盘子里的固定份额。

        西维给他再添了一份，如果奥斯汀再要的话，他就只能将自己那份匀给他了。

        熏肉肠的味道有点咸，烟熏味不算太重，应该是熏的时间不长，肉里还带着一股甜味，西维觉得吃起来不算太硌牙。

        吃了咸的就要来一点甜味压一压，他开始吃烤苹果。

        硬脆的苹果果肉在烤熟以后变得很软，用勺子轻轻一压就塌软下来，溢出里面滚烫的黄油。

        西维刮下一点果肉，吹了一会才放进嘴里。

        熟苹果的味道很甜，带着黄油和焦糖的馥郁风味，肉桂粉有一股炖肉的辛辣味道，悄悄中和掉了一点过甜的腻味。

        伊芙琳吃了一块树莓派，一点丝滑的土豆泥，一根熏肉肠和一个米布丁。

        她不太喜欢皱皱巴巴里面灌满黄油的烤苹果，将它给了奥斯汀。

        奥斯汀对伊芙琳的好感立刻提升了。

        半兽人兄妹每样食物都尝试过，量大管饱的土豆泥和熏肉肠吃了很多，艾丽西亚很喜欢米布丁。

        “它吃起来滑滑的，还有香香的牛奶味，感觉好像在吃水母。”虽然艾丽西亚没有吃过水母，但是她坚信水母吃起来就是这样的口感。

        “感谢你们的招待，这是一顿非常好的饭，比水煮豆子和黑面包好吃。”查克打了个饱嗝，在某些赚不到钱的月份，他们要吃上几天这些低廉的食物来度过难关。

        “有空可以常来，你们的蜂蜜和熏肉都很好。”西维笑着说。

        在农场再休息了一会儿，查克和艾丽西亚背起柳条筐，意犹未尽地踏上回家路，下次再来就不知道该是什么时候了。

        送走了半兽人兄妹，西维到菜园里去转了转，思索着该要种点什么新蔬菜。

        将剩下的那半种子种下去也不错。

        现在还是先睡个午觉吧。

        西维伸着懒腰往屋里走去，灿烂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不由得眯起眼睛。

        花园里竖起的木框架还空空荡荡，生长魔药还有一些，如果能找来葡萄籽的话，一晚上就能拥有一片天然的葡萄遮凉棚。

        在架子下扎个秋千，摆上一套桌椅，还要有晃悠晃悠的摇椅，这样的花园就再完美不过了。

        西维决定午休过后就到村子里去，先找木匠和铁匠定制桌椅，然后再碰碰运气看谁家里有葡萄籽。

        春季的阳光不怎么烫，将整幢房子都晒得暖洋洋的，瞌睡虫们无孔不入，让这座房子里的人都倒在舒适柔软的床上昏睡过去。

        西维很快就睡了过去，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奥斯汀变成了龙头人，左手拿出一只荧光蘑菇右手拿出一把扫帚，问他要先扫地还是先骑蘑菇，他说要骑着蘑菇扫地，奥斯汀生气地变成一头巨龙用幽怨的声音说你怎么不骑我……

        他是被吓醒的。

        这样的梦太过古怪，西维有那么几个瞬间怀疑自己是对奥斯汀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然梦里的奥斯汀怎么惨兮兮的，追在他的屁股后面要求他成为一名龙骑士。

        “伊芙琳，你要和我们一起去村子里吗？”他下楼时伊芙琳和奥斯汀已经在会客厅里了。

        “去的！”伊芙琳喜欢外出，去哪都没关系。

        “去做什么，你还没告诉我呢。”奥斯汀说。

        “我们要去找木匠和铁匠，做一套桌椅还有摇椅，摆放在花园里面。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要一小把葡萄籽，这样我们就能拥有一个完美花园了。”他看了奥斯汀一眼，然后偏过头去说道。

        奥斯汀感觉一阵莫名其妙，难道是因为午睡的时候偷吃糖被发现了，但西维才刚刚下楼，不应该发现才对。

        西维现在有点不太能直视奥斯汀的脸，他只要看上一眼脑子里就忍不住冒出梦里的龙头人，还要有一声声惨兮兮的“你怎么不骑我”。

        他觉得奥斯汀是真的能做出来。

        到村子里去的路上他们遇上了霍林大叔的妻子，一位敦实可亲的女士，她的名字叫佐伊，西维叫她佐伊大婶。

        “下午好佐伊大婶，你要到哪里去？”西维朝她打了声招呼。

        “哦是西维和奥斯汀，还有一位美丽的小姐。”佐伊大婶笑起来，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在大脸盘上格外发亮，“我要去给牛牛割点草。”

        “这是我的妹妹伊芙琳。”西维笑着介绍起来。

        “佐伊大婶好。”伊芙琳脸蛋有点红，看起来有些害羞。

        “真是个好姑娘。你们这个点到村子里去是去干什么呢，老克林诺已经收摊了，现在可买不到肉了。”佐伊大婶提醒道。

        “我们想找木匠做摇椅，还有找铁匠定做桌椅。不知道村里的铁匠能不能打一套铁制的花园桌椅。”西维回答说。

        “原来是因为这个！”佐伊大婶恍然大悟，“斯黛拉当然能打造出一套最好的桌椅。村子里没有木匠，想做摇椅得到隔壁的科里村去，找內德，他们一家都是木匠，做出来的东西坚实耐用。”

        谢过佐伊大婶，他们直接往村里铁匠斯黛拉的作坊走去。

        铁匠铺一年四季都热火朝天，只要需要铸铁制作各种器具，熔炉里的煤炭就会不断燃烧。

        斯黛拉一头黑色卷发用头巾别在脑后，一条粗麻布围裙围住了大半个身体，她没有穿裙子，戴着一双牛皮手套和穿着一双登山靴，裤脚塞进靴子里。

        烧得红火的熔炉前，随着叮当声火星飞舞，她坚实的臂膀不断抡动铸造锤，把长条的烧红铁块敲打成一柄弯镰刀。

        西维他们来得不是时候，斯黛拉还没将这柄镰刀彻底打完。

        “你们先等一会，让我先专心将它做完，很快就好。”斯黛拉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接着继续叮叮当当。

        “好。”西维答应下来。

        大约过去5分钟，斯黛拉将镰刀塞进钢水里冷却定型，现在他们终于可以说说看到底要订做些什么了。

        “我想做一套桌椅，放在花园里的那种，不用做成实心的铁桌椅，做成镂空的，可以轻便一些。”西维心里没有具体的设想，因此说起来格外模糊。

        “我懂了。有对花纹的要求吗？比如说做成玫瑰花或者只是网格线条，还是说想要桃心和圆之类的更复杂一些的？”斯黛拉问道。

        “椅子的靠背上带花和叶子，桌子做一圈围起来的桃心。”伊芙琳说。

        她见过这样的桌子，在某次外出的时候，路边餐馆的餐桌就是这样。

        “这样的是吗？”斯黛拉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支炭笔，随手扯过一块麻布画了起来。

        她画得很快，一下子就画出来伊芙琳想要的图案。

        西维凑上去看，奥斯汀也跟着上去，装出一副看懂的样子。

        “这个好看哥哥。”伊芙琳说。

        “那就要这样的图案吧，做一张圆桌和3把椅子，桌子大概这么大就行。”西维比了一下大小。

        “可以做，但是价格不便宜。加上原料的话，价格一共是46个银币。”斯黛拉扫了一眼堆在后面的原料，做这样一套桌椅远比打造农具要耗费得多。

        也更耗费时间精力。

        “好，一次性结清对吗？”西维觉得这个价格也还算合适。

        “对，一次性结清。半个月以后你再来这里将它们带回去，打这样的东西格外耗时间。”斯黛拉说。

        西维付了钱，然后带伊芙琳和奥斯汀去找威廉村长。

        作为贝利村的村长，一定很了解各家的事情，去问问说不定能知道谁家会存上一些葡萄籽。

        走过一小段路，隐约能看见威廉村长家的灰色鱼鳞房顶时，西维被一个青年叫住了。

        “嘿，你好，你还记得我吗？”那个棕发青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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