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家主之争
殷彦青和书童离开延龙驻地。
“少爷，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元道少爷对咱们的态度还是没变。”
“我本来就不担心，他对我如何。”
自己二人没有恩怨矛盾，没有利益冲突。还是打小结识，长辈传下来的关系。见面了，彼此和和气气，时不时帮一帮彼此。
修真路坎坷，多一个朋友不好吗？
“别担心他了，他的道路跟咱们不冲突。那群叔叔伯伯不喜欢天书道统，可在我看来，不都是证道吗？无所谓了——准备，我们去抓人。”说到一半，他的神情突然正经起来。
陷阱得手了？殷晓书当即取出一本书，取出充作书签的两匹纸毛驴。
“变！”
毛驴迎风变大，化作两只坐骑载二人离去。
很快，二人来到三元城东边的一座小巷子。
金色波纹荡漾，三位黑衣人不断尝试撞击风水局，却无法将其打破。
“没用的，我的风水术和地脉契合。除非你能破开整座三元城，否则金丹修士来，也要乖乖困在这里。”
殷彦青作为神脉后裔，家系传承的天赋就是勘测风水。配合他的地相珍珑局，可以随意布置风水局困人。毛驴蹄哒蹄哒载着二人走过来。
巷子外车水马龙，却无人发现这里的动静。
“金丹领域？”
一位黑衣人声音沙哑看向殷彦青。
“你这是利用风水术模拟领域力量？”
殷彦青随手从袖里掏出一条绳索。
“去。”
捆仙绳是修真者常用的一类法宝。
以十二道“捆仙印诀”反复加持于绳索，可以让绳索孕育法宝禁制，从法器一步步升级为仙器，最终困锁仙人。
这是当今已知，最简单也最广泛的炼宝手法之一。各大商行免费发行，只要你买绳索材料，额外附赠“捆仙印诀”。
但祭炼仙器耗时太久，一般修士哪有那份耐心？
当今已知的捆仙绳（仙器级）只有一条，乃太玄宗某位仙人无聊所炼。
殷彦青这条捆仙绳是某处仙府出品，已祭炼为灵器，能困锁金丹修士。
金绳一闪，便把三个黑衣人捉住。
但没等询问，黑衣人身上冒火。
轰——
烈焰熊熊，三人在火焰中神情平静。
很快，便只剩一团灰烬。捆仙绳转了几圈，重回殷彦青袖口。
书童震惊道：“他们这也太狠了吧？又不是凡人的死士，这……这可是三个快结丹的修士。他们这就死了？”
殷彦青抬头望天上看。
“魂魄没有归回星天，是被召走的？道兵法？”
他右手隐在袖口不断掐算。
“道兵，阴兵，莫不是前些年白玱流传的鬼祸？”
殷彦青左右张望，他隐隐感觉到莫名目光在注视着自己。从自己离开延龙驻地，就一直在看着自己。
刺探玉雷商行的人，还有另一伙人？
不敢大意，殷彦青暂时带人返还商行。
……
“是计明丰的人啊。”
衡华轻轻一叹，伸手轻轻一抹，水面泛起涟漪，白玱四缸恢复如初。
恒寿道：“应是计明丰帮您打探，不想惊动殷家少爷。索性他那边都是画中人，损伤不大。”
计明丰的探子就是一幅幅灵画。他向伏衡华讨要阴兵术，并为阴兵制作一个个画像躯体，让他们如正常人一样活动。
只要被抓，当场画像自焚，魂魄返还招魂台，重新制作画像。
这样的方式让计明丰刺探情报无往而不利，且不用担心手下折损。
“跟那边提醒一声，不过应该没多少用。纵然不为我，他也会寻逐古人拿情报。”
对计明丰这位曾经的无间殿主，刺探情报是他在修真界立足的手段。通过情报网，他可以轻松办到许多同级别修士不能办到的事。如今，计明丰迈入元婴境，就已经开始在寻思如何把一位劫仙架空，从劫仙手中抢东西。
到底，他也是具备魔帝命格的人。
啸鱼看着白玱四缸恢复平静，轻声问：“殷家少爷的手段有些眼熟，似乎是老爷的‘合象大界’？”
衡华收起四缸，无奈道：“老爹可真是的，什么手段都往外面瞎传。”
合象大界视天地万道为阵门，恰好契合殷彦青的风水术。他不练万仙阵，不参星宿法，独以“山河阵”为根基。设置风水局为“域场”，模拟金丹修士的效果。
“除此之外，还配合天智藻，修炼一门天智之法，以增长智慧、锻炼神识——别说，我那些叔叔伯伯还是有些能人的。”
伏衡华儿时，祖父和父亲的友人经常往蟠龙岛跑。这些年祖父的朋友，伏衡华还时不时能见一面，但父辈那一批人却几乎看不到。
啸鱼端面盆过来为他净手、洗漱，笑道：“算算时间，老爷那些朋友都到结丹之机。可能都在闭关吧。”
“这倒是，他们这辈人结丹，大抵都在四五百岁左右。”
覆洲之后，因为祖脉断裂，元气紊乱，新出生的婴儿体质明显和神州时期不同。
那时的新生代修士成长十分艰难。都是如白玱修士一般，踩着点在寿元大限之前突破。
伏丹维、瑾仙娥那辈人结丹，都快压着寿命极限才能突破。到伏衡华父辈，伏北斗、伏常清等人，四五百岁便有突破机缘。
而到伏衡华这一辈，步仙洲、藏灵岛越来越多。修士们找到灵脉稳固天地元气的方法，修行速度越来越快。宇文春秋不足三百岁，便已结丹。而他的水平，只接近大派弟子的均值。钟离子涵、东墨阳、李如心皆是如此。
论才情，他们比不上衡华之父，甚至比不上伏龙剑仙。
但论天赋，一代更比一代强。
衡华相信，伏家下一代人的天赋，可能比自己这一代更强。
毕竟那时，伏家应已具备步仙洲。
啸鱼：“这些个老爷突破，对咱们总归是好事。老爷当年交友广阔，这些个前辈在外行走，当能照应一些。”
衡华失笑摇头。
关系到底是需要经营。
祖父那些朋友，自己时不时往来，总能积累一些情分。但父辈这些……多年未见，一个个什么秉性，我根本不清楚啊。
衡华洗漱后，神清气爽。恒寿问：“少爷，眼下这个时间。我们是直接用膳，还是去见一见萧家、祝家？”
又或者，直接洗洗睡了？
衡华望着天色：“恒寿，去问问萧家世叔，看看他们有没有空。一起过来吃顿饭，再把商盟那边的人叫来。正事，该提一提了。”
恒寿立刻出门联络，很快便张罗一席宴会，并将商盟九大长老一并请来。
凌显君等人虽有金丹修为，却不敢在伏衡华面前拿大。
衡华堂而皇之坐在主位，左边是伏子规三理事、萧正和、祝礼行两位金丹修士。右边则是商盟九大长老。
觥筹交错后，伏衡华轻轻拍手，啸鱼端木盘至殿中，盘上摆放五枚“通天石”的仿制品。
“我昨日赶来白玱，听闻这里出现了一些小玩意。诸位长老，你们可清楚？”
凌显君等人望着通天石，一个个沉默不语。
通天石取白玉璧打造，正面雕八卦图像。
每一个通天石对应一组编码。
乾乾乾乾乾乾，坤坤坤乾坤兑，乾乾坤兑兑兑……
以八卦之数，组成各式各样的账号编码，从而方便修士彼此通讯联络。
此外，伏衡华还将“乾乾乾”“坤坤坤”这些账号特意保留。
如“巽巽巽”作为联络风网伏家总部的专属编码。如果通天石出现问题，各地风车符塔损毁需要修复，可与伏家总部联络。
再比如“震震震”作为警报讯号。在延龙水域，只要拨打这个号码，可以就近联络五方水域内的修士呼救。一般针对魔修、妖兽作恶，也可制止修士打斗，避免生灵涂炭。
还有“离离离”也是一种求救号码。涉及妖潮、寒潮有关的警戒，防备龙王脱困。
最后是泽泽泽，是生命垂危需要救援的号码。可以联络伏家安排救人。若来得及，则送去玉兔岛诊治。
伏家通过风网在延龙修行界推行一整套全新秩序。不仅极大减缓修士内耗，更让修士安全得到保障，甚至完成对每一位修士上“户籍”。
延龙修士为方便出行，都会花一笔钱买“通天石”。自然，每一位修士的资料、情报便出现在伏家案头。
没钱买，伏家可以暂时借，回头慢慢还。
此外，每次呼叫联络都需一枚明月珠。超出一刻则加收一枚明月珠，以此类推。
而通天石具备使用时限，时间使用过长，玉石无法承受符咒力量，便需去买新的通天石。
伏家各大商铺皆有“通天石贩卖”。如今在延龙各家族的运作下，已推出不少品牌型号。
高档一些的，通天石兼具录像、留音功能，可以反复播放伏衡华的地煞术讲解。如果购买套餐，还能每天免费利用风车符塔在五域内传送一次。这样档次的通天石，有伏家推行的“八卦灵通”，祝家的“神行火”，杨家的“疾风”等品牌。
再往下，伏家还有“毓秀”“北斗”“灵蒙”等品牌，对应不同档位的通天石。
至于最低端的通天石，伏家倒不怎么插手。因为这个档次的通天石，只具备联络功能。
眼下伏衡华拿出来的几枚赝品通天石，既不是最高端，也不是低端货，而是兼具留音功能的法器。是祝家通天石法器“丹鸟”的仿制品。
除正面八卦玉刻外，底座有一只模糊粗糙的火鸟图案。
“我研究过。这些玩意不能对接风网，无法利用风网进行远程呼唤。但每一个法器本身，都会激活一道风气，只要距离足够，也能强制激活其他人持有的正版通天石。当然，只限于五等以下的。”
通天石的原理，是以风音频率模拟凤语，对接在延龙风网内，传递到另一个通天石。
因为通天石需大量炼制，所以低级通天石工艺简单，伏家设置的加密符咒并不多。哪怕绕过风网，用普通咒术也能达到激活效果。
衡华一边想，一边看向祝家。
通天石炼制是延龙未来即将到来的暴利产业。
伏家吃不下，所以跟各修真家族分享了一些。通天石的加密符咒简易化，就是祝家提出来的方案。
所以得知赝品之事，他们才着急上火，直接让祝礼行这位未来的家主来处置。
凌显君一言不发，他左边一位长老道：“赝品通天石的事，近日有所耳闻。我们商盟接到延龙商行的投诉文书，正打算派人调查，目前……目前可能需要再等等。”
“等等？”
萧正和横眉冷笑:“这事拖下去，会对风网产业造成影响。你们几家在白玱风网里面也有股。如今利益有损，你们倒是不着急。”
因为，我们在隔壁雷网也有利拿。
几位长老老神在在，全不怕萧家发火。
萧正和气急，指着九长老为首的三位呵骂。
那三人这才慢悠悠开口：“道友，不是我们不想管，而是我们无能为力。风网以延龙商行名义入白玱，我们虽然入股却没有管理权。纵然我们帮忙查，也查不出多少东西、”
悠然喝茶的伏衡华放下茶盏，看向说话的郑长老。
“一般商行隶属商盟，每一笔生意、每一笔出账，我们商盟都具备监管权。可唯独延龙商行……”
不仅是外来，而且延龙修士霸道，哪里容许白玱修士对他们指手画脚？
祝正雄三位理事的意义就在于此。他们出面帮忙解决文书事宜，延龙商行暗里早就绕过商盟行事。
这一点并非好事啊。
衡华看着众人争吵，默默思索起来。
破坏规矩，哪怕是自家短期收益，可从长久看，依旧不是一件好事。
哪怕这次事情了结，未来也会有新的风波。
这时，突然有人从外面走进来。
“听几位长老的意思，不打算插手这件事？”
伏夏翟踱步进来，看得伏衡华频频皱眉。
这位怎么来了？
等等，昨日老爷子通讯，对象真是祝家人吗？莫不是大长老……这……这该不是坑我的局吧？
“不是不管，而是无能为力。”
几位长老摊开手，做出一副无奈模样。
伏夏翟对祝、萧两家人示意。祝礼行赶紧给他挪出位置。
虽然祝礼行修为比伏夏翟高，但伏夏翟辈分比他高，而且明显带来伏家的意思——
等等，伏家？
祝礼行迅速看向伏衡华。
伏衡华端茶杯喝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伏夏翟到来，直接把控局势，跟几位长老扯皮。
一个说，风网需如其他商行一样让商盟抽成。
另一个道，延龙商行地位超然，当依三大水域例。
一个说，在商言商，双方贸易地位平等。但客入主方，应该交付一笔“入水费”。
另一个道，商盟要敢跟我们要入域管理费。那么白玱一应商行往来炎水、延龙，统统要给各大家族缴税。白玱商盟要多少，二域关卡一律加倍。
双方针尖对麦芒，伏夏翟守着延龙利益死活不肯让步，甚至强势霸道到碾压九大长老，逼迫他们对延龙商行更多让利。
面对这一幕，自然谈不下去。
伏衡华见自己牵头的宴会无疾而终，双方吵得面目通红，仍冷眼旁观。
直到几位长老提出告辞时，他直接拂袖离去。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纷纷离开会殿。
伏夏翟见状，连忙追上伏衡华，让伏子规去送几位长老离开。
祝家和萧家几人对视，萧正和忽然感叹：“伏家一向以礼乐传家，门风肃正。谁诚想，他家也有这些权利争斗。”
伏夏翟为何前来，为何非要在伏衡华牵头后露面？
伏家难道不是将一切事交给伏衡华处置？
几位长老离开后，在路上合计起来。
“机会，这是机会啊。伏家派来两人，却明显派系不同。那须句、柏皇二堂间，莫不是……”
“不是说传闻，如今伏家是柏皇堂当家？可到底伏家千年来，都是须句堂为尊啊。”
几位长老对视，看到彼此脸上的笑意。
借助这件事，或许他们可以搅浑水，从中牟利。纵然商盟利益受损，他们自己的利益也可保证。
……
啸鱼、恒寿跟伏衡华回房。
衡华立刻坐下来写信。
啸鱼低声问恒寿：“家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少爷曾发豪言，欲争家主之位。”
伏家家主，三百多年未有人执掌。如今伏家运行正常，需要“家主”吗？
恒寿：“须句堂对此，未必满意。”
……
祝礼行和两个妹妹随祝正雄回屋，也论及此事。
祝正雄道：“伏家到底是斯文人，哪儿会真正撕破脸？如今伏家是伏龙剑仙当家，须句堂那边也是认可的。”
但认可伏丹维主事，却未必认可家主之位从须句堂挪到柏皇堂。
“所以，须句堂那边免不了刁难。而柏皇堂这边自然要见招拆招。首当其冲的，就是那几位家主候选的资格了。”
柏皇堂这边，谁有资格当家主？
伏衡华当初酒后“失言”，却道破实情。
包括伏丹维在内，都不能让伏瑞应满意。他们领导伏家发展，能比现在好多少？
一个有名无实的家主，不如不立。
“柏皇堂就这几个人，那上一辈的人若有资格，早就去跟须句堂竞争，”祝正雄琢磨道，“这一代的柏皇堂子弟虽然一个个都是人杰。但有这方面才华的，一个是伏元道，另一个就是他那个经商的弟弟。伏夏翟此来，便是利用这件事打压二人。或者说——较量？”
……
伏夏翟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趁啸鱼开门时才走进来。
他脸上堆笑：“衡华，忙呢？”
“没啊。在读书。”衡华也是一副和煦笑面，当着他的面将火漆盖上。
“您来此主持，我就省心了，索性就做一些杂事。”
伏夏翟一听，神情不悦道：“你小子的聪明劲，可别瞎用。我此行目的你当清楚。要想争，可别这时候打退堂鼓。”
须句堂里，有的是人不乐意家主之位转入柏皇堂。
但如果柏皇堂真能出一位“家主”，能把伏家做大做强，那也是好事。
前提是，展现相应的能力。
伏瑞应让伏夏翟过来，就是让他作对照组。
伏夏翟会施手段解决此次风网之事。
若伏衡华不能在他之前解决，最终靠着伏夏翟来办事。那日后也别再说什么竞争家主，老老实实在琅環馆研书吧。
“我来之前做足准备，十日内就能解决。看你初来乍到，可能情况都不了解。我自己拖两天，十二天内，你若能解决这件事。回头叔父那边也方便给大家一个交代。”
“哼——家主试炼？这么无聊的玩意也亏你们好意思拿出来。”
衡华吩咐恒寿，将两封信亲自送出去。
“您自管去谈吧，九大长老？我可没兴趣跟他们纠缠。”
见伏夏翟要说话，伏衡华又道：“不过家主之位，我可拿定了。当今伏家，有几人能跟我争？”
若是伏夏翟这些老一辈人有这份能耐，大长老早就培养了，还用等现在？
而新生代，伏衡华不认为现在“活着在东莱”的人里，谁能跟自己争。
“安心等着吧，十二天后我们自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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