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七章 祖木

衡华身上的麻烦，与他创造的三毒相类，是“过量”引发的异变。
  作为“东莱心脏”，造化大道正交织力场，形成漩涡，疯狂搅动东莱天地的造化元气向他灌入，加速伏衡华的身体进化。
  从修真入圣的角度看，这不是坏处。大量的造化元气注入体内，不仅是生机，更有东莱天地历代贴合造化道修士的烙印、信息。这些生机与道韵，可加速衡华修行，让东莱天地的造化越发充裕，培养更多的修真界，乃至孕育不朽的文明。
  然而从人祖生灵的角度看，过量的造化便是一种无法承受的毒。
  在这种造化力量的帮助下，衡华属于人的特质会一点点磨灭。只剩下道，只剩下炁。
  最终，他会成为一团无形无相、永恒不朽的造化道炁。
  比起“人”的姿态，显然这种神圣而不朽的“炁”，更贴合东莱世界。
  可伏衡华不愿意。
  他创造的“造化九蜕”虽可应对这一局面。每次褪去旧有道体，都可以把自己身上道化、异变的部位褪去。但距离下次“道蜕”还有一段漫长时间。在此之前，伏衡华需要另外一种方式解决自己身上的“小麻烦”。
  ……
  在衡华与东方芸琪传音交流时，东莱众人已经各自选定“道脉”，开始隔空交手，夺取东莱元气的份额。
  “不是，你们四个竟然一人一条？过分了吧？”
  眼见伏蓬明、伏昭明、伏黄离、黄宇各自挑选一条气脉。还十分有心机的，打算按照东南西北排布，把天下万气纳入八极正气之列，其他众人纷纷不乐。
  龙道人手指一划，玉光化作万千玉珠对四人打去。
  黄宇、伏蓬明当机立断，二人头顶喷涌庆云，各运转一道先天八卦抵住玉珠。
  叮——
  随后一道剑气斩过，玄白仙光率先搅碎伏昭明主持的气脉。
  “你——”
  见这一幕，伏昭明恼了。也不顾东墨阳和伏家的渊源，运转先天八卦图，把八股元能化作一面番天旗。但水声轰然在身边响起，他转瞬被压在洪潮之下，不得不率先退场。
  “三位，你们以大欺小，过分了点。”江德远看不过去，挥手一片阴云把空中劈落的玉珠统统吞没。一尊尊魔神法相在乌云显现。虽是魔相，且不沾半点煞气，反有一份空灵、飘渺之态。
  “的确，欺负小辈不算什么。既然道友出手，那就跟你称称尽量吧！”
  “是极，道友的《罗摩心经》有何玄妙，且让在下领教。”
  “师弟重掌家业，到底有多少精进，让为兄看看吧。”
  阴阳剑气和玉光、水光对江德远轰去。
  欧阳子铭摇动折扇，头顶浮现一颗天星，垂落万千瑞霭，帮江德远分走东墨阳的压力。
  可一对二，面对两件仙器的压力，江德远召唤的天魔、地魔、血魔、阴魔等诸多法相，也被打得节节败退。亏得伏蓬明招呼黄宇一起帮忙，才让江德远挽回颓势，继续和钟离子涵、龙道人交锋。
  沧澜子见这两拨人斗法，面色越发不乐。
  当着外洲客人的面，你们倒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对方留。
  虽然明白，这是关乎各道统最重要的利益争执，但沧澜子仍不希望众人闹得难看。
  他率先将自己掌握的气脉向气海北部连接，在浩荡元气之中拟化一座“池海”道场。
  “够了！三岛十洲，这么明显的事，你们还闹腾什么！十洲对应三大水域的十座步仙洲。尔等各自凝聚道场，挪移在各步仙洲位，帮忙调理元气。至于未来的事，下次天央论道再说！”
  伸手一抓，浩荡元气幻化龙凤等神兽神鸟，强行把众天书传人的斗法扫灭。
  东方芸琪娥眉轻蹙，察觉沧澜子体内的恐怖气势。但惊讶一闪而逝，她随后便依着沧澜子所言，主动凝练一座“月宫”，搁置在仙藻宫、天素宫中央水域。
  “前辈安排十洲，我来排布三岛。江道兄、欧阳道友，请随我演化玄宫、星宫。”
  江德远当即松了口气，连忙退出斗法，抓住一道气脉拼命向元明水域延伸，在气海之中凝练“玄宫”。一应魔煞属性的元气，纷纷向元明水域流转。然后历经赤藻、黄龙，转入西海方向。又通过欧阳子铭的“星宫”，以星煞的方式与天星菁英结合，重归一体，导入“花果山”回归造化。月宫相类，月华自北流淌至西海，再度折返“花果山”。
  钟离子涵、龙道人、东墨阳见状，分别在不动洲、玉圣洲、方仙洲演化三座道场。
  伏蓬明轻哼一声，主动牵扯一道气脉，在白玱水域凝练道场。可那座道场还没成型，便被沧澜子牵引法力，坐落金方水域的两仪六合洲领域。
  他有些不满，可沧澜子目光扫来，也不好多言什么。
  黄宇牵引的道场本来也打算坐落白玱水域，同样被沧澜子牵引，挪入玄钰水域的玉明剑洲。
  沧澜子态度很明确。
  当今三大水域有十洲。十道气脉自当连接十座步仙洲，以确保各大势力、劫仙的利益。否则，回头那些劫仙闹起来，东莱又是一番折腾。

  看着其他空荡荡的气脉。沧澜子扫过伏昭明与伏黄离，又对伏衡华道：“眼下虽然空着，但下次天央盛会必有说法。不如，你先做法填补上？”
  伏昭明二人的境界到底太弱。沧澜子判断他们难成气候。
  见人数不够，伏衡华看向冯玉、伏怀南三人。
  却见三人飞快摇头，显然不打算蹚浑水。
  他传音冯玉：“道友不打算回来修行？”
  看着伏怀南与丘均，冯玉婉言拒绝伏衡华的好意。
  也罢，个人有个人的机缘。
  伏衡华一推手，云龙逍遥洲、剑仙洲、聚仙洲、羽仙洲纷纷出现一座道场。
  随着十三座道场、灵宫成型，伏衡华感到自己身上的压力立时削减。原本积郁在四瑞洲的海量元气正沿着十三条气脉，缓缓向其他水域疏导。并根据宫殿位置的不同，从其他方向导回“四瑞洲”。
  如果把“花果山”比作大脑，所谓的十三气脉便是自大脑而下，遍布全身的循环体系。
  循环一成，东莱元气震荡。众修感觉到冥冥中垂落功德玄气。
  此乃神洲之喜也。
  东莱元气的恢复速度，又加快几分。
  而随着压力减轻，衡华身上的“道化进度”也逐渐放缓。
  衡华大喜过望，根本不等众人继续细致讨论每一道元气属性的归属，直接把这个话题跳过。
  “微末细节，回头自家慢慢交流。今日茶会，只为论道。”
  伏衡华率先表态，当众宣讲造化大道。他之后，东方芸琪亦讲述太阴仙法修行，然后是沧澜子、东墨阳……
  随着东莱众人众人讲道后，诸外洲天书传人亦纷纷讲述自己的大道修行。
  茶会持续七天七夜。
  待十八皇女真身苏醒，已是第八日上午。
  九王爷和小公主坐在屋内等候。
  见十八皇女醒来，二人纷纷松了口气。
  “妹妹这次神游，可让我等吓了一跳。”
  出窍七日。若是再耗下去，还能回来吗？
  十八皇女看着自己的手，起身活动。没有往日出窍的空乏劳累，她仍感觉自身精神饱满。
  莫非，这就是梦境之妙？
  想到东莱天玄道台的奥妙，她动念欲将这道技术带回西洲。
  与九王爷一说，九王爷摇头道：“这玩意不好弄。东莱这边花了几百年才完成的。我们要弄……少说百年。”
  “哥哥，这可是一桩大功绩。”
  “那也要能完成。”九王爷不欲纠缠这个，直接问：“你观伏衡华如何？”
  十八皇女沉思后，轻声道：“极具道性，犹在父皇之上。”
  道性吗？
  想到自家那位威仪肃穆的父皇，九王爷心情复杂。
  父皇在位一日，他们这些皇子们便无出头之日。
  圣皇膝下诸子女。除十八皇女得天独厚，受一位人族大贤秘授天书外，其余子女多修行圣皇传授的《浑天元圣经》，九王爷也不例外。
  圣皇昔年便是依靠此法，结合众生愿力、国朝气运蜕变为“圣王之体”。
  按理说，也算是一世天书的档次。只可惜“圣王道”另有规矩，一书一朝只供一人修行。
  圣皇不死，其余修行者修炼此法，便无法缔结真正的圣皇帝气。对九王爷以及其他的皇子王爷们来说，这只是一门地典极致的仙诀。
  “兄长。”小公主轻飘飘道，“你既前来东土，何不请教圣人，以获真经？”
  九王爷默然不语。
  他的确有这份念想，只是小圣人极具道性，神通莫测。自己有何物，可以让他动心，传自己天书道法？
  小公主微微一笑，凑到他耳畔低声耳语几句。
  这也行？
  九王爷一脸狐疑。
  小公主又坐回去，拉着姐姐的手询问茶会细节，全然不理会兄长的眼神。
  也罢，试一试吧。
  但愿那一位，同意帮我赊账。
  轰隆——
  这时，西洲会馆一阵晃动。
  兄妹三人连忙出门查看。
  只见无数枝桠疯狂在会馆四周生长。
  “这是什么？难道东莱年轻一辈的高手又来踢馆了？”
  “不，不是他们。”郡主匆匆领着几个修士过来，大声道，“是会馆整个被抬起来——不止我们，南北二洲的会馆，还有东莱自家的会场也被一座大树托起！”
  三兄妹和郡主一起走到会馆门口。
  只见一簇巨型树枝托起会馆，正不断向上空拔高。
  而远方，其他的会馆、会馆也正在不断攀升。
  投过云层，他们看到下方支撑会馆、会场的庞然大物。
  每一条粗壮的主干都犹如一座连绵的山脉。上面每一条细枝都堪比一座险峻嶙峋的山峰。更让人讶异的，是这座“巨树”的每一条细枝，都彰显截然不同的树木花叶形态。
  九王爷看向靠近西洲会馆的一条细枝。
  那是桃枝，上面有三十八种不同的桃木花叶。其中一些，已缔结桃实。不远处的枝叶是各式各样的杏实、李花。而临近桃树另一边是樱木，那一串串红透了的樱桃，勾动食欲。

  “百果树”
  九王爷想到东莱会场池海馆展现的一种植物。
  “不，不是百果。”小公主扯着他的袖袍，轻声道，“兄长你看。”
  在南洲会馆那边，是无数草本植物自然生长在这颗“巨木”。而更远处的北洲会馆，则是一些高大的乔木。
  “万木之祖。”十八皇女想到伏衡华在茶会讲道时，偶然提及的一条信息。
  ……
  “天演树。”
  南洲一方，霍仙人若有所思。昔年杨岱回南洲时，便将这个消息一并带回去。
  但这个明明只是东莱众修狂想的“虚幻之物”，竟真被伏衡华完成了？
  ……
  北洲。
  一群妖族看着树枝挂满的灵花、仙果。不少妖众显出原形，直接扑向树枝大快朵颐。
  “快回来，快回来！”看到西南两方投过来的鄙夷目光，几位妖王脸色羞恼，连忙招呼部下。可天下万木尽汇于此。不少精怪原形与草木共生，此刻哪能控制神智？早在本能驱使下，于木祖枝桠中欢快畅游。
  这时，一阵清风拂过祖木。
  衡华的声音在枝繁叶茂间回响。
  “这是在下准备的展览品。因为有些大，便委屈诸位的会馆暂时立于枝头了。之后，在下会于祖木之上建立九座会场，以供各方修士摆放展品。”
  这颗祖木，便是伏家准备的真正会场？
  难怪这些日子，他们只让我们检查展品、准备会馆，并不让我们仔细布置每一个小摊位。
  敢情——
  这真正的会场一直没露面呢！
  ……
  “天演树？不可能！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完成‘祖木’”
  颜羽源、天璇子等人同样呆呆望着会场。就连沧澜子，看着自己准备的百果树，也感觉有些拿不出手了。
  “这小子，他既然将‘祖木’创造出来，怎么不早说。”
  万木之祖一出，天下一应草木之物如何相比？
  ……
  伏衡华从异灵苑取出木种，种下这颗大树后，再度返还天洛宫。
  玄妙的道气在金宫内外流转，每一片瓦，每一块砖都沐浴在造化道韵之下。
  “此刻，终于理解：为何前辈高人们会以自身大道为主导，建立一方洞天、道场。”
  衡华掀开衣摆，他的皮肤表面流转着一层模糊的造化金光，以及一道道玄奥、神秘的造化真纹。
  那些真纹是自天地造化间衍生而出的神秘文字。与先天赤文相类，却是独属于造化大道的本源文字。
  随着伏衡华的道化开始，他身体各处自发显现这些漂亮、玄奥的本源真纹。他给东方芸琪看得，便是脚脖处浮现的造化真纹。
  而现在，伏衡华观看自己身上的本命真纹。明显感觉到道化的速度在减缓，真纹也开始模糊、消退。
  “道场就是一个过滤器。外界同源的元气与信息涌来，会被道场吸收。继而在道场生成种种道人、仙子。他们是随道显化的存在，一如曾经我在南洲操作太清大赤天。”
  衡华抬手一召，一尊尊模糊的道影在天洛宫涌现。
  如果东方芸琪、龙道人在此，会惊讶的发现。这些道影之中有许多玉圣阁前辈，甚至东方芸琪的父亲便在这里！
  而伴随“造化道场”的演化。未来玉圣阁的祖师也会出现在伏衡华的天洛宫，成为他的一位“道友”。
  “如果……”衡华看着自己的手，在看着眼前一尊尊木讷的道影，喃喃道，“造化大道，起死回生。如果我证道的话……”
  他可以把自己道宫内的一切生灵，真正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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