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章 善后

“延龙王死了。”
  另一处龙王封印地，十余位劫仙围成一圈。
  “糊涂，为了屠杀一位龙王同归于尽。若依循旧例，行封印之举。千年之后，说不得他能以天仙之力将其轻松斩杀。”
  伏丹维拥有成仙潜力。
  不说真正羽化登仙，便是迈入真灵境。他的伏龙剑意威能大增，或许就能配合伏衡华与四门伏龙阵击杀龙王。
  而眼下，却要生生以命搏杀，简直不可理喻。
  另一位劫仙摇头：“何止是这般。若依伏衡华最初的计划，隐忍百年而行事，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他的确可以忍，甚至天门岛主也能缩头。无非让龙王继续兴风作浪百年，亦或者更久。他们养尊处优，受一族一岛供奉，自然轮不到他们牺牲。只是那时，寒潮之厄。水妖之患。不知多少后辈，多少天骄夭折于此。”
  而眼下，龙王死后，延龙水域非但没有两大灾劫。反而因为龙王死后的元气逸散，致使整个水域的灵气上升。
  以后的延龙水域，必然可以与三大水域角力，甚至犹有过之。
  “些许性命，换来延龙水域的未来繁荣，你认为不值？”
  不只是伏丹维、天门岛主、祝正明、神月宗主等一大批前辈，统统死在这一场屠龙之中。
  各大宗门、世家元气大损。
  “自然不值，”那人冷言道，“整个延龙水域的发展，也意味着这些原本的强大势力，会被其他人赶超。要是其他人动了歹意，呵呵……凌家、韦家，又为何不能是伏家的未来？那独霸南域的祝家，作为西域领袖的天门岛，怕是再也无法继续这般荣耀了。”
  “恩惠延龙众生，哪有人会对他们的后人下手？”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纵然彼等为延龙水域的后辈立下如此重大的功勋、恩惠。不出三百年，不，一百年。那些新修行的后辈也不会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对各家后人有所优待。甚至还会主动迫害，趁他们元气大伤时，夺其家业。”
  劫仙缓缓道：“人心本恶，便是这个道理。”
  “……”
  话虽这么说，可你也不放下手头一切事，赶来帮忙封印龙王吗？
  旁边，两位劫仙瞄向说话之人。
  “别误会，我之所以来，这是因为黄龙脱困，会波及到我。为了自保，才来跟你们联手封印。我跟你们这群天真的蠢货，可不是一路人。”
  “的确，你这种心眼狭窄，自私自利的家伙。哪里明白什么叫舍身卫道，什么叫大义无双？”边上，另一位劫仙讥讽道，“你这辈子，怕也做不出伏道友他们这样的事情。千年之后，你渡劫失败，烟消云散，更无半个后人记得你。”
  “不需要。我死后，哪管什么洪水滔天？纵是世界毁灭，在我死后发生，也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行了。你们都少说几句。”
  邓祖肃然道：“不论大家立场如何，既然愿意援手施加封印，那么此刻大家都是盟友，是同道。昔年十二位天仙前辈在神州时，不也天天争吵打架。可在诸龙王来袭时，照样携手团结，一起共抗龙孽。”
  顿了顿，他又道：“伏衡华在延水坐镇，又有孟晨盯着。那些宵小之辈岂敢对功勋之后无礼？”
  忽然，延水方向飞起金光，一卷万神图覆盖整座水域。
  “延水诸贤身陨，众修哀之——今延龙水域封水三十年，以表哀思。”
  随后，鹅毛大雪覆盖延水，千里水域一片素白。
  感受到伏衡华此刻爆发的神通法力，众劫仙面色慎重。
  原本打算让紫皇阁门下去帮忙，防止宵小之辈欺负这些功勋家族、宗门的邓祖，也不免歇了念头，生怕被伏衡华怀疑用心。
  “诸位看到了，伏衡华还在，延水的好日子正要开始呢。”
  ……
  衡华出手禁绝一域，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体内冒出缕缕白烟，身形从十八岁，瞬间变化为二十五六岁的青年。
  他操纵“天宿之阵”权限，消耗本来就大。眼下又要进行后续事宜，不得不将隐藏力量拿出来。
  而到他当今的境界，所谓“隐藏法力”已无多少用处。该打不过的，依旧打不过。而能打过的，也不会狼狈到，逼他用出变身。
  只是如今消耗过剧，又不得不频繁输出法力善后，才不得已变身。
  浪涛汹涌，狂暴的生命元力在水中疯狂激荡。但属于龙王的印记已彻底磨灭，这份生命元气十分纯粹。可以预见，未来百年降生的延水生灵，必是生命力旺盛之辈。
  对外界稍作安置，将众多落水修士送入四瑞洲后，衡华换上皂服素带，赶来蟠龙金殿。
  此时，金殿已挂上素灯缟幡。
  衡华入殿后，见五叔、八叔、十七叔、十九叔等已穿着素服，代自己招待各路代表。
  这些代表分两侧而坐。左侧俱是年轻一辈，素衣白带，乃各宗各族挑选出来的代表。右侧是葛留、薛开等延水散修高手，孟晨亦在其中。这些人虽无须服丧，但也一个个褪下艳丽华服，穿着简朴。

  此番延水伤亡，多为族长、长老、掌门、岛主之流。反倒是衡华同辈的年轻一代，伤亡并不多。
  众人彼此报丧寒暄一番，衡华坐在往日伏丹维的座位上。
  屠龙事了，伏丹维陨。
  伏家自然需要一个新的领头人。而无须族内投票交代，大家也都默认此人是伏衡华。
  只是坐在“代理族长”的位置上，衡华心中满是伤怀，没有半点喜悦。
  仔细打量左边各宗族代表，祝礼行、刘旭皆在其中。
  “此番屠龙，延水修真界损失惨重。我等先为所有死在此次浩劫中的同道默哀。”
  衡华起身行礼，众人也纷纷起身。
  孟晨、葛留等人亦不敢矜持身份，随衡华一起悼念诸战死同道。
  礼罢，衡华命啸鱼取来金匣，处理第一件大事——各宗族传承校对。
  “战前，我与各掌门、族长有约。彼等敲定继承之人，立下文书，一式两份。各宗族传承一份，我持有一份。如今两相对照，方为正序。”
  衡华对屠龙事的善后工作也是早有备案。
  诸同道因屠龙而死，自不能让功勋有德之辈死后无安，乱了他们的传承秩序。
  祝礼行等人显然从长辈口中得知类似约定，纷纷取出自家持有文书。
  衡华两相对照后，又让旁边孟晨、葛留等人过目。
  待众人全数看过，衡华道：“诸位道友继承家族、宗门，传承无误。若有人再行质疑，可让他们来四瑞洲寻我对质。这事，我接着。”
  祝礼行、刘旭连忙起身拜谢。
  孟晨也沉声道：“各宗族文书无差，我也可以作证。若你们家里有谁不服，想要争什么掌门、族长之位，也可来灵劫洞寻我！”
  又是一番寒暄客气，衡华请他们入座后，进入第二个主题。
  “凡屠龙功勋之辈，我家清点核算后，赠金券玉牌以作嘉奖。凡持此类功勋之物，延水内部各类消费，以及伏家在外产业，皆可得享优惠。若本人已然不在，亦可恩泽子嗣传人。若无嗣无传，则待转世之后回恩本人。”
  论功行赏，这也是伏衡华早有安排的。伏昭明、祝玉雪那边记录屠龙之战的全过程，本就有为日后行赏作依据的准备。
  “依功勋大小，优惠传承三代、五代、七代不等。伏家会留下全套文书，日后若有人欺凌功勋之后，我家自当代为出头。”
  祝礼行、萧正和等人默默点头。
  伏家安排这些事，他们放心。更遑论，那边记录人员也有他们族人，可在一侧监督，确保公正。
  只是鲍沐风在衡华简单讲解后，跟着开口道：“不止伏家产业，我家在外的产业，也会对这些功勋修士进行优惠。如果功勋后人遇事，也可来我家求助。”
  “还有我们。”
  程家、阴家纷纷开口。
  其他各宗、各家自不会落后。
  衡华点头，没有拒绝这些人好意。
  或许未来，延龙修真界依旧会有诸多勾心斗角、利益纷争。但眼下，在座这些人此刻的心态，却可以信任，也值得尊敬。
  “回头让蓬明整理登记……算了，五叔，您来吧。”
  伏白民之死，作为双胞胎的伏蓬明感触最大。如今他静坐洛龟山脉，完全屏蔽外界诸事。
  伏永宝应是，起身后再度入座。
  衡华翻看文书，继续道：“为更好、更便捷、准确的进行论功行赏，恩惠功勋。各宗族在延水外的各项产业可以进行泛联盟统合。顺带各家可以再重新置办一分产业，并整合在一起。其所得红利，作为对这次死难家属的慰问补偿，及受伤人员的资金补偿……”
  慈善基金成立，也是衡华早就安排好的。
  祝礼行点头道：“这些事，父亲生前提过。说你们二十年前便有过初案，就……就按照那个来吧。”
  当年衡华的提案，诸前辈有所迟疑。但眼下屠龙之后，虽然不是伏衡华的一言堂，但延水之中鲜少有人愿意和他唱反调。
  而年轻一辈对他，又多有敬服、崇拜。
  一条条善后事宜全票通过。
  因琐事繁重，众人便一条条决意聆听。
  半日后，祝礼行坐不住而。他打断衡华商量战利品分割的预案，直白道：
  “衡华，这些细碎事，你看着办就行。眼下，我就担心一点，我们祝家未来的根基何在？”
  龙王死，海水暴覆诸岛群。
  眼下各大世家、宗门的山门、驻地，统统在水底下呢。
  这是又要再来一次升陆吗？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说出自家忧虑。
  “我等眼下所要的，是尽快调动人手将岛屿拉起来。”
  “是啊，我家岛群上面还有诸多凡人呢。这要是出事儿……修士没问题，可那些凡人必死无疑啊。”
  面对众人的讨论，衡华拂手示意：“诸位稍安勿躁。关于诸岛群安危，你们不用担心。屠龙前我便做过灾后预案。各岛群上的防御禁制，在遇见覆海行洪一类的淹没状况，会自行升起庇护岛民。而以诸岛事前存储的粮食，支撑三个月没问题。”

  众人一愣。
  诸人才想起似乎战斗之前，伏家的确派人前往各岛建立紧急粮仓。
  有些宗门根本没有准备大量粮食。伏家还直接主动送粮，免费搭建粮仓。
  敢情，这是给诸岛凡人们的？
  “至于重新升陆事宜，我也已有备案。”
  衡华道：“延水再遇覆岛之灾，可同时也是我们的机缘到了。龙王死，精气散化山河。不久后，我会设法将诸岛群连同龙王所化的土地一并升起。届时——我打算合炼为一洲。”
  合炼一洲？
  众人警觉起来。
  “难道你的意思是，四瑞洲一统延水？”
  衡华笑着摇头。
  “千年前的前辈们怀念山河一体，浩土无疆。但咱们这代人都是在水边长大。若是未来家边无水，没有水产打牙祭，怕是还不习惯呢。”
  他下意识想要取来万神图，可动作忽然一顿，才从袖袍抽出木杖轻轻一点。
  “诸位请看。”
  衡华在众人间勾勒一副蓝图。
  那是一座圆环状的大陆。
  连绵起伏的山岛将水域内外隔绝。
  “山岛之内的水为淡水，山岛之外的水为海水，与东海相连。哦——这也是龙王死后的一个后遗症。咱们延水的水质已与海洋无异，而且很咸！”
  这一点，是伏衡华很不满的。
  延水最初的水系生态偏向于江河湖泊。而眼下统统变成海水。
  “我会分离水体，建立延龙寰山岛群以及延水大泽。延水大泽为淡水区，十六岛群会尽数于此。同时，四门岛群与十二元辰岛群结合，化作四座步仙洲。”
  “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告诉大家。战前，我们曾经商讨的养龙生意，如今是彻底不可能了。不仅没有从龙王身上得到‘生命信息’。各家当下的龙种生意也都要挪出延水。”
  见众人惊讶，伏衡华苦笑道：
  “不是伏家违约，而是延水法则大变。随着延圣龙王之死，这边水域已成‘龙弃之地’。”
  祝礼行犹豫道：“类似真龙死后，对屠龙者施加的血咒？”
  “差不多。如今这片水域不受龙种喜欢。龙种在此成长，更受到法则压制，难以蜕变真龙，且多生畸形。我的意思是，将生意产业搬到黄龙水域——当然，全凭各家自愿。只是这件事，到底是屠龙之后的些许小影响。若现在搬离，各家可以一起行动，我家牵头主导会比较方便。如果事后自行搬迁，伏家便不过问了。”
  说到底，延水修真界并没有一个正式的上下级关系。只是伏家因为两位强者的名望，暂时成为各家公认的领头人。
  眼下仍是以合作、结盟的姿态，维系延龙修真界秩序。
  随口提了一个额外话题，衡华再度转回未来的延水修真界蓝图。
  “四门仙洲加上四瑞洲，”衡华郑重其事道，“未来的延龙修真界，以五座步仙洲为根基。我会亲自在步仙洲地下勾勒羽仙真箓。同时，在五座步仙洲的共鸣下，可以增幅羽仙真箓的层次。”
  步仙洲可以培养金丹级真箓，而五洲共鸣之下，必然可以培养化婴真箓。甚至有望升级劫仙层次真箓。
  毕竟，伏家也坐落于此。伏衡华为自家谋取好处时，其他四洲也能沾边。
  对各路延龙宗师而言，这无疑是最大的福音。
  在场各家领袖，俱是金丹、元婴之辈，当然明白五洲共鸣的优势。
  “而为未来延水修真界的秩序稳定，五洲需要全新的制度，我称之为“五洲共治”。”
  同时，伏衡华还特意弄出一面五色旗。
  象征五指连心的五色山掌图案。
  简言之，伏衡华的五行山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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