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东弟弟回家了,充满干劲,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时间一晃而过。
这天铁路上放工后,大家照常吃饭,洗澡,侃大山。
不久之后,工头照样拿着一沓信、举着个小喇叭到来了。
赵卫东一边快速扒饭,一边直勾勾的看着不远处被大家围起来正在念名字的工头。
赵卫南纳闷,“卫东啊,人家拿信有什么好看的?你这天天都巴巴的看,不嫌腻的慌?干一天活也累了,早点吃完躺下睡吧。”
赵卫东没有回答,大口大口把碗里最后一点饭吃完,然后抱着碗也没动,就蹲在原地,眼睛依旧是一眨不眨的看着那边。
“傻小子。”赵卫南拿他没办法,被逗笑了,无奈的拿走他的碗,“真这么喜欢看?看吧看吧,我帮你洗碗,这儿也就剩这么点乐趣了。”
赵卫南拿着弟弟的碗和自己的碗筷去洗了。
赵卫东蹲在地上久了,又改为直接坐在地上,反正他干了一天的脏累活,身上跟地面一样脏。
“刘一凡,蔡孔,吴大冬,梁苗……”工头一个个的大声念着名字,留在手里的信也越来越少。
赵卫东的眼睛,也随之慢慢黯淡下来,他低下头去,不想看那最后一封信也被拿走的画面。
一颗心,弥漫上浓重的苦涩和绝望,鼻头发酸。
看来今天又没有他的信了。
沈知远是不是真的不会再搭理他了?
沈知远是不是,此刻已经“移情别恋”了?
赵卫东眼眶蓦然湿热,忙用双手捂住脸抹了一把。
“赵卫东,你的信!”一道爽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赵卫东身体一僵,猛地抬头,工头正呲牙朝他笑,一边还从胸前衣兜里掏出一封信,“喏,我特意留出来的,想着给你送过来得了,省得你还要去跑一趟,多累啊!”
这个小伙子,干活可凶可猛了,尤其是这几天,天天埋头闷干,一声不吭,给大家看得都是啧啧的,直竖大拇指。
“谢谢叔!”赵卫东立刻站起身,一把扯过信,大声道谢,漆黑的瞳仁发亮。
“哈哈,瞧你高兴的!难道是对象寄来的?不会吧,我看你还是个孩子呢,有回我瞧见你吃糖了。”工头打趣。
赵卫东耳根发红,把信紧紧贴着心口。
工头哈哈笑着走了。
赵卫东低头看着渴盼了千百次的熟悉的字迹,心脏鼓噪得厉害。
他一分一秒都等不了,立刻把信拆了,拿出信先一目十行的读了一遍,眼睛越来越亮,整个人也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眉目飞扬,嘴角高高翘起。
太好了,沈知远没有不要他!
赵卫东眼睛一热,鼻子发酸,竟然高兴得有点想哭。
擦了一下眼睛,赵卫东认真仔细,又把信一个字一个字读了一遍,整个人越发精神,心里像灌了蜜。
果然,沈知远还是更喜欢他,黎禾根本比不过他,他一定要更勤快周到的照顾沈知远,更卖力干活挣钱给沈知远花。他要比那些男人都厉害,这样沈知远就不会不要他了。
他好想沈知远。
好喜欢沈知远。
还有,好心疼沈知远。
为了去公社给他写信,沈知远竟然摔了十几跤,肯定很疼吧,沈知远的皮肤很细嫩的,不知道有没有流血?有没有哭?
他不在,沈知远会擦药油吗?那人向来嫌弃药油太臭的……可是不擦药又怎么能好呢。
还有,最近天气这么热,沈知远会不会难受,有没有好好吃饭?他给沈知远寄回去的钱,沈知远有没有买肉吃?
想到这些,赵卫东十分揪心。
赵卫南洗完碗回来,看见弟弟更加失魂落魄的。
他有点琢磨明白了,“你天天看工头发信,是不是盼着家里来信?你想爸妈了吧!”
赵卫东摇摇头。
赵卫南把他的饭碗递给他,“哈哈,你还不好意思承认。实在想家了,你就先回去吧,这一个月你也挣不少了。”
“不回。”赵卫东没有犹豫,直接否定。
他的确很想沈知远,可是不能现在回去。
他要挣钱。
给不了沈知远好生活,沈知远会不要他了的。
而且他自己也想多挣一点,让沈知远过得好一点。他想给沈知远吃好的,穿好的。
沈知远夏天穿的衣服做好了,冬天穿的呢?他觉得也可以把钱准备起来了。
而且赵卫东还怕村里人用得最多的那些料子太粗糙,太老土。修铁路的工人来自五湖四海,他听大家聊天说起,城里有一种羊毛的毛衣可暖和可时髦了,他也想给沈知远买一件,沈知远穿肯定好看。
“好吧,你小子钻钱眼里去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毛病。”赵卫南哭笑不得。
赵卫东不吭声。
赵卫南笑哈哈,“挣吧挣吧,挣多点,存起来娶老婆。”
.
自收到信,赵卫东的确干活更卖力了,人家是一天天越干越累,越干越不行,最后受不了提前辞工回家。他是越干越有劲,往那一扎,寸头在烈日下布满闪亮的热汗,铁锹挥得虎虎生风,一刻不停,眼看着胳膊肌肉变得更坚硬精壮,腰身变得更挺拔结实,连个头都像那松树苗一样蹭蹭又长了两三厘米。
他是铁路上唯一一个精神状态越来越好的,打眼一看亮眼得不行。
“真俊啊,小伙子!”
“这后生人真不错!”
“不行了,不行了,歇歇,人要气都喘不过来了……”
太阳太大,大家陆续丢了铁锹,往铁路边树荫里一坐,咕咚咕咚灌水,这水在水壶里也被晒得发烫了。
赵卫南也把弟弟拽过来休息。
赵卫东喉结上下滚动,大口大口喝水。
喝完一抹脸上的汗,大家就见他瞳仁乌黑发亮,精神得很。
再看经过差不多两个月的辛苦,赵卫东并没有其他人身上那种疲累颓丧的气息,反而像打磨过的精铁,板正扎实,又像山岗上的松树,挺拔阳刚。
他目光更加坚毅了。脸上的轮廓也变得更加流畅,软肉消失,骨骼感更强,眉眼更加立体,已经褪去了不少青涩。
此刻赤着上身,能看到他一身经过劳作夯打出来的结实腱子肉,汗津津的,被晒得有点发黑,可是看起来却更加迷人。
“小伙子,有对象了没?”有人受不住了,实在太满意赵卫东。
“哈哈,还没呢。”赵卫南拍了一把弟弟的肩膀,感觉硬得像砖一样。
这话让大家很兴奋,都围了过来。
“我家有个丫头……”
“我有个外甥女……”
“你瞧我,我是你隔壁村的,介绍我侄女给你啊……”
赵卫东的回答是,直接拿起铁锹,又开始卖力干了起来。
赵卫南喊,“回来,再休息会儿!”
不休息。
赵卫东舍不得休息。
“就剩最后两天就回家了,最后两天轻松点儿少挣点没事!”赵卫南劝傻弟弟。
是啊,就剩最后两天就能回家了,所以他更不能休息了。因为一休息,他就会满脑子都是沈知远,恨不得立刻飞回去,那种煎熬更加折磨人。
而且他要抓紧最后这点时间,能挣多少是多少,给沈知远买好东西回去。
想到沈知远惊喜、肯定的笑容,赵卫东就充满干劲,只觉得浑身都使不完的力气!
.
大家真是服了他!
工头也是服得不行。
他把一个大信封递给赵卫东,“你是我干工程这么久以来,见过最能干的一个,多劳多得,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别人一天两块,我给你一天三块。一共62天,因为你预支了六十块,所以这里有126块。”
“谢谢。”
“不用谢,小伙子,你值得。十月份我还要去阳城修铁路,到时你要是还想挣这份钱的话就去那儿找我。”
“好,多谢。”赵卫东接过信封,露出一点笑容。
工头哈哈一笑,转头给别人结算工钱,后面排了长队呢。
等他忙完,却发现赵卫东还没走,不由有点惊讶,“你还有事?”
赵卫东点头,“叔,我想跟您买点粮票,可以吗?”
工头一惊,“买卖粮票可是犯法的,你不知道?”
赵卫东神色不变,点点头,“所以我等大家都走了才跟您说。”
工头被逗笑了,“犯法的事情我可不干。”
闻言,赵卫东有点失望。
他知道工头这儿有很多粮票,有一次他来找工头帮忙寄信,无意间看到了。他猜这是因为国家为了保证铁路进度,拨了充足的份额,给了最大预算,有时候却用不完,所以总有粮票剩下在工头这儿。
他也知道买卖粮票犯法。
但是沈知远爱吃肉,他光有钱还不行,得有粮票,才能在大食堂给沈知远买吃的。
“那打扰了,叔。”赵卫东转身就要走。
“唉,等等,我说不卖给你,可没说让你走啊!”工头哈哈大笑拿出一沓粮票,“我送给你,行不行?”
赵卫东瞳仁发亮,“谢谢叔!”
工头摆手,“就当跟你交个朋友了,我要那么多粮票也没用。”
“那叔,您还有没有其他的票?”
“……”
赵卫东耳根难得发红,“我对象爱吃好吃的,穿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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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弟弟出来,赵卫南搂了上去,神采奕奕,“卫东,我们明天就回家了!”
“嗯。”
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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