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江州神卦（十二）落剑无暇
莫逆行在江州外郊区的路上，双手插在自己袖口中，脸上挂着笑容。
此人领口半开，露出锁骨胸肌，而他那胸脯之上若隐若现存，好似隐藏着什么。
他一步一行，顷刻百米。
“这世当真有趣，奇人奇事，好生快活。”莫逆好似自言自语，嘴角上翘，而后他想到什么，笑容消逝，略加叹息，“只是没想到普通人这么脆弱，我降临的时候没控制好，灭了那么一家。”
“真是可悲，可叹，可惜，可怜。”
他脸上带着哀痛，好像遇到了什么极度让人悲伤的事情。
而后，他嚎啕大哭了起来。
宛若小孩，犹如童稚，泪水纯真，以泪洗面。
——
而后，一剑破空，银光乍现。
那空中落下无上长剑，直刺莫逆。
莫逆的哭泣戛然而止，探手而出，一下握住了那把剑。
“诶呦诶呦，真是暴力啊，此世难道就不能和我名字一样，诸人皆为莫逆吗？”
莫逆谈笑弹剑，剑刃飞射而出。
空中虹光闪烁，那剑落入了远处一道人手中。
“既然你这么自责的话，那为何不自缢谢罪？”
道人提剑，缓步向前，刃带白光，面无表情。
“自缢？那可不行，鄙人生化七十三万万魂，死鄙人一个，死的便是七十三万万，不对等。”
莫逆擦拭掉了脸上的眼泪，再度看向眼前道人。
他目光亮了一下。
“哦豁哦豁，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柯一柯道士啊！”
莫逆再度把双手插到了自己的袖口里面，脸上笑容更盛，但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泪水，此刻看上去异常诡异，好似悲喜交加。
“贫道不认识你。”柯一握剑，步步向前，“贫道是来斩你的。”
“斩我？为何？为那一家十三口报仇？不值得吧。”莫逆丝毫不畏惧，他也缓步朝着柯道士走去，眼眸微挣。
“贫道早已立下誓言，以后，尔等，见一个斩一个。”柯一气势逐渐攀升。
无风草而自动，无云日月失辉，世界被夺颜色，刹那只剩下道人和莫逆。
——这一刹那，如墨色贯穿，如山海颠覆，如人间诗画，一度琉璃刹那，世界反转变迁。
莫逆四下张望，看着这只留黑白的世界，啧啧称奇。
“世间竟然真能有人做到如此这般境地——你们比我想象的要强，强很多。”
道人弄剑，虚影闪烁。
他出剑了。
——
黑白之间刹那一点，一剑横贯三千长丈。
我要用这一剑，直接取你性命！
剑影之下，种种影像闪烁出来，那似乎是各个阶段的莫逆，而这些莫逆身边全都围绕着那剑刃，为的就是落下，斩杀。
莫逆脸上的笑意终于收敛了一点。
“诶……你可能误会了一件事情。
“斩我回忆？你若真探剑入我回忆的话，那事情可就颇为不妙了。”
莫逆探手，此刻他那手腕上交错而出各色图像，规整方圆。
图形成圆，则内刻符文，画天地，走树木。图形成方，则画城间，漫行人。
规则复杂，繁琐简洁，一目而过，似混沌似平复，最终只剩白皙如玉，探手而出。
剑刃和手腕交错，引起波澜。
那一刻、黑白促动，那一刻、天崩地裂。
这仅仅只剩黑白的世界宛如遭受了巨大的波澜，如掀起的灭世浪潮，如剥离在世界之外。
柯道士身影万千无数天地间似乎都有他的影子，百万影物劫持剑，剑剑向前刃刃无往。
斩你回忆，断你往昔！
破你心思，杀你灵识！
问心扣心，杀的不仅仅是记忆！更是过去！
柯道人剑若琉璃，剑身之上也逐渐浮现出来的繁琐复杂的图形。
仔细看一看，这剑刃上的图案和莫逆手腕上的近乎完全相同，一样的繁琐复杂，一样的摄人心魄。
转而看向莫逆那边，他的身体周围漂浮着规则的几何图形，那些图形规则漂浮，其中好似蕴藏着世界真理，自上而下蔓延成圆，扣建成树，根须则朝上，化作通天。
常人如若窥视此刻莫逆，必定识海崩塌，陷入疯狂，重者甚至会当即碎颅而死。
刚才那莫逆和道人交手了一次，此刻两人再度回归原位，黑白的世界也平息了波澜，回归了平静和无风。
“看样子，还是我更强一点。”莫逆将手收回袖口，他的衣衫更加邋遢，粗麻衣服宽松，露出锁骨，上有一处伤疤。
柯道人持剑，不语。
“看样子，你要想斩我是不可能的，我也没心情和你打……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便别纠缠我了。可否？”
莫逆伸出手，扣了口自己的耳朵。
“那要听听你要告诉我什么。”
柯道人缓缓收起了自己的剑，周围的黑白也逐渐消退。
莫逆放下手。
“你这把剑……不错。”莫逆向后褪去，身体逐渐消散，“它的主人还活着。”
那身影便是泡影，闪烁着消散。
柯道人的手停下了了。
这位一直淡然如水的道人脸上终于露出了其他的神情。
惊讶、留恋、回忆、痛苦。
斩他人记忆者者现在被自己的记忆困在一团，剪不断，理还乱。
恍惚之间，那道人好像又看到了曾几何时光景，看到了那飘然的女子立于湖上，一笑百花开、一笑百媚生。
可记忆终究是记忆，成不得现实。
当柯道人再次回神之时，他的眼前依然是那一片江州外的官道，树木绿绿莹莹，秋风低扫落叶。
他宛若丢了神一般，收起了剑，晃晃悠悠的朝着江州的方向走去。
道人没过多长时间就进入了江州，此地依旧那一般绚烂，行人匆匆，车水马龙。
此地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蚊蝇，撑起江州那风景，人情味十足。稚儿擎瓜柳棚下，细犬逐蝶窄巷中，人间繁华多笑语，惟我空余两鬓风。——孩童水果猫狗飞蝇当然热闹，可都和你无关。
道人继续走着。
街道上人流熙攘，悄声谈笑，一人人一对对，谁曾分开？谁曾在此？
他突然回头，却不见那人。
也自无灯火阑珊处。
——
这便是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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