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舒宛面不改色，淡淡的回了一句，“从未有过。”
这句话倒是让舒予铭喜欢，他便也没了方才那般失落低沉，眉目柔情的看着舒宛，侃侃道：“师父，弟子在外这几年，遇过很多人，碰过许多事，看过许多景，但是行来走去，总觉得一人未免太孤寂，所以第二年我就后悔了，我后悔离开师父，后悔没有留在你身边……”
“可当初不是你自己选择要跟那位先生离开的吗？”舒宛眼神暗了暗，松开舒予铭的手，然后缓缓扬起笑容道：“师父当初也提醒过你，此去一别，不知何时相见，且此后路途并非一帆风顺，你既然知道会面对什么，又怎能后悔？”
“师父，是弟子高估了自己，我以为自己可以学成归来成为师父的左膀右臂，我只想变得更强，替师父分忧。”
舒予铭笑容中带着愧疚，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师父的表情，“我也知道关卡重重，前路并非坦途，但不曾想，我每当看到其他仙门弟子都有师父陪伴，这便心生向往，眷恋油然而生，予铭败在了对师父的思念上。”
“……”舒宛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他只是浅然一笑而过。
“师父。”舒予铭还想说什么。
“予铭。”舒宛及时打断，他淡然抬眸，依旧如以往一般柔声道，“为师视你如子，你离去这几年，为师甚是想念。”
“……”
听到“视你如子”这刺耳的话，舒予铭眼神顿时暗沉，他迅速隐藏着眼底的不满，若无其事的眯了眯眼，双手交叉托着下巴，随意一笑，“师父可不能占弟子便宜，师父不过年长弟子九岁，怎能当弟子的父亲？”
舒宛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不乐意。
“不过那个师父年长那苏辞近十四余年，倒可以收他为子…我啊，就安安心心的陪伴在师父左右就好。”
舒宛：“……”
他静默片刻，坦然一笑，“师父没有收谁为子的习惯，不过，即使为师只长你九岁，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变不了。”
“……”
舒予铭此时脸上平淡的表情也快装不下去了，他眼珠虚晃而过，然后只是轻笑着站起了身，“弟子也不与师父理论这些东西，但弟子只认师，不认父。”
扔下这句话，他推门而出。
只留下舒宛一人还坐在那皱眉思考。
而另一边的苏辞回到了师兄师父那里，三人面对面坐着陷入沉默当中。
白旭有些尴尬为难，自仙尊将舒予铭带走，师父脸上就没有过好脸色。而苏辞回来后知道仙尊护着徒弟这事后，也闷闷的陷入沉默之中。
他们明明说好的要一起商议任务人员分配一事，可个个坐在这，却个个不出声，反而让他一个人坐在这像个二愣子一样不知所措。
“师父…”白旭低声唤了一声。
在这么各自僵持下去，他们什么都商量不到。
野放在听到自家徒弟呼唤声后沉默了片刻，才不解气的冷哼了一声，整张脸上都写着不满，“舒宛还真是什么时候都护着他的徒弟，要是当初我的徒弟为了一己私欲离我而去，我早就把他扔下山了！哪里还允许他在这嬉皮笑脸的喊师父！？”
白旭抿唇不语。
苏辞却好奇的抬起头看。
“如今把我徒弟打成重伤，他三言两语就敷衍过去了？！还坦而言之回去再处罚，等我们回去，他若是不履行义务，我这个师兄就替他管教管教这个徒弟！都被他宠得无法无天了！！！”
野放越想越气，但气到最终就只能揉着眉头把这只会容忍无下限的师弟骂一通。
白旭眼见自家师父都快骂的要有打人的冲动，他立即低声阻止，沉稳有力的喊了一声。
“师父。”
被徒弟这如同喝斥一般的呼唤，野放整个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的行为就收敛了许多，嘴上也饶了人。他略显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一只手还冷静的点了点桌子。
沉声道：“今夜就去舒予铭留影珠里出现过的的乱坟岗里探查，苏辞你受了伤，能行吗？”
“可以。”
“……”盯着面前人沉默了片刻，野放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什么想法，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一声，“某人不是说会替他徒弟的行为负责吗？那你等会就跟着舒宛，他替我照顾你。”
苏辞一愣。
他垂眸思虑了片刻，却摇头拒绝了。
“弟子跟着师父师兄就好，不需劳烦仙尊。”
野放冷哼，下了一个硬令。
“不容反驳。”
等到天色渐晚，夜幕上开始点缀星星点点。而各家各户早已关窗关门，只留下门前的一盏盏红灯笼为过路人照亮回家的路。而就在这夜深空静的时候，一行人便开始悄悄地行动了起来。
舒宛与苏辞负责前往北村的哭坟岗，莫兰、贺九年、白旭前往西村的枯冢，慕轻言、徐琬楠、以及其他几名弟子前往东村附近的巨型陵园，野放与舒予铭则去了南村的乱坟岗。
走在北村的路上，离哭坟岗越近，树木越稀疏，一切都变成静悄悄阴森森的。偶尔还有几只乌鸦从枯树林里钻出来，发出刺耳又恐怖的叫声，伴随着寒夜风萧萧，诡异的氛围又变得浓烈了些。
苏辞镇定地跟在舒宛身后，看着仙尊一袭白衣，在黑森森的夜晚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显得如此突兀显眼。此时此刻，他的视线中，除了一望无际的黑，便是那一眼就能瞧见的白。
师尊在他的眼里永远都是那么特别。
“小辞？”
苏辞一怔，愣了一下才应了一声。
“在。”
“听他们说在这附近婴儿啼哭声最为频繁，你要万分小心。”
“是。”
沉默了片刻，苏辞突然开口问，“仙尊，那女子口中的异瞳，会是我这种吗……”
“小辞，你忘了吗？你的异瞳早就消失许久，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舒宛扭头看他，放慢了脚步，等待与他比肩而行。
“仙尊，我第一次在那位仙人的竹屋里莫名其妙的晕过去，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小傻瓜，你晕倒时，我让他帮你做了检查，红色眼瞳只是一种短时的奇怪症状，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他说你这种病症只是因为体力太弱，抵抗力不足导致，多调养调养，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舒宛的解释让苏辞无懈可击，他张了张嘴，还有许多想问，可又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在过去的三年里，他虽然没有多少次高兴的时候，但在仅有的愉悦之时，他也敏锐地发现了自己的眼瞳并没有变化。从那时候他便开始怀疑，是不是师尊帮他隐藏了异瞳。
可是在这里问起，他却说自己的红瞳只是一种奇怪症状，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正常。
没有异瞳，就说明他是一个普通人，是一个正常人，而不是那些人口中说的怪物异类。
他自然是高兴的。
但心里总觉得会有一些不安。
在听到那位妇女口中的红色异瞳时，他的不安更加强烈，甚至仿佛说的那个怪胎就是他自己。愈发剧烈的不安直接冲击他的心脏，刺激的他不敢抬起头，不敢露出自己的眼睛。
“小辞。”
此时此刻，师尊的声音如同清泉一般击穿他的强烈不安的心灵，将他紧绷的弦慢慢地松散。
舒宛突然拉住他的手，就像在以前一样，师尊那一双温暖的手总会把他的小手捧在掌心，给了他最想要的温暖。就在触碰到的那一刻，苏辞的心里仿佛是进入了一道温暖的流光，他怔怔的看着，看着那紧紧贴在一起的一双手。
“别怕，师尊在。”
舒宛也能猜到苏辞在担心什么，他面色平静，这三年，他没有露出一丝破绽。他不敢让这小家伙知道他的异瞳还存在，更不能让这世人不允许存在的异瞳毁了小家伙的前程。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坚定的想法，也从来没有意识到，他可以为了保护这个小家伙连命都不要。
“仙尊…”苏辞悄悄走近，两人进的几乎贴在了一起。
“嗯。”
“如果我这个异瞳的病又回来了，怎么办？”
舒宛莞尔一笑，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师尊不会让你有这个担忧的，有师尊在，一定把你养的健健康康的。”
“……”“谢谢仙尊。”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宽松愉悦下来，舒宛有点感叹，他或许是好久没有这样单独和小家伙聊过天了。竟然有些怀念。
当初的小家伙软萌萌的，可可爱了。
想着，他偷偷看了苏辞一眼，刀锹斧凿般的脸颊，低沉磁性的嗓音，凛冽却又好看的眼瞳，恰到好处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和那张性感又稍显冷淡的薄唇。小家伙长的真是一表人才，不知道会虏获多少少女的芳心。
苏辞也察觉到那明明是在偷看却毫不遮掩的目光，他故作没发现的往四周看去，只露出了明显好看的下颚线和性感的喉结。
突然，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坟地上空突然惊出几只黑色的鸟，如影子般在他们头顶掠过，两人立即察觉异常，迅速奔去。
等赶到时，只见一个面黄枯瘦的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只是那婴儿没有哭闹，两只眼紧紧的闭着，面色乌青发紫，双手也紧紧的蜷缩着，像是死了一般安静。
舒宛远远的看得出，那是一个死胎。
等他们看向那女人时，只见女人当着他们的面，将她的孩子高高举过头顶，她表情狰狞的看着这两人，像是疯了一般的狂啸，然后双臂用力，伴随着一声愤怒又癫狂的嘶吼，她将小婴儿狠狠的摔到了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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