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巧借府邸
王帐内灯火通明,群臣已经几乎大醉,后宫嫔妃们也撤下了案桌上冷掉的菜肴,精致的点心盛在花瓣状的金盘里,分外诱人。丹朵松开宋宣娆,轻车熟路回到席间,对姬妾们殷勤的行礼视而不见。
宋宣娆的目光则被与羯帝猜拳喝酒的乔照吸引住了。乔照年方弱冠,身量修长,眉眼英挺,正眉飞色舞的与羯帝划拳喝酒,原本润白的脸颊已然微红。
“怎么回事?”宋宣娆悄声寻问内侍。
内侍吹了寒风,又不得不跟着丹朵小跑回帐,此刻已是上期不接下气。“奴才方才在太子身边斟酒,不巧听到襄王对陛下提到郡主。”
“提到我也不是意外。”宋宣娆微哂,示意竹音取出金瓜子赏内侍。这内侍年纪不大,却是自羯帝登基起就随侍的,时常与自己行方便。
内侍收了金瓜子,满脸堆笑着离去了。宋砚刚跟几位北羯皇子喝了不少,正用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吃点心喝茶。宋宣娆连忙回到席间,顺便吩咐竹音端一盏醒酒茶来。
“怎么饮了这么多?”宋宣娆取出手帕,心疼的替弟弟擦拭唇边的酒渍,“你的酒量皇子们也明白,按理说不会强求的。”
“姐姐,不是这样。”宋砚醉醺醺的指向对面,“那几个跟着襄王来的汉人,刚才过来拉着我喝酒。”
宋宣娆抬起头,目光滑过太子身后的坐席。武将打扮的年轻壮士正吃着奶饼,应该是护送襄王来此的将军;旁边纸扇纶巾的文士瘦薄而英俊,则是谋士无疑。至于其他人,坐在后头,也看不太清楚。
“下次别拉着你喝就喝。”宋宣娆瞟了一眼台上与羯帝交谈甚欢的乔照,从竹音手中取过醒酒汤放在宋砚面前。宋砚看也不看就皱着眉头喝了个精光。宋宣娆想了想,端起身前的酒盅,莲步轻移,款款来到太子席前。
太子阿绚身着金线织成的袍服,袖口绣着威武的狼首,与头上饰着的狼鬃交相辉映,显示出无上威严。宋宣娆袅娜的坐下来,玉雪纤长的十指托着玛瑙雕成的夜光杯,殷红醇厚的酒液散发出阵阵芬芳。
“太子对臣女与幼弟的照拂,宣娆感激不尽。”宋宣娆低眉顺眼,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阿绚也起身,饮尽杯中酒,温柔笑道,“跟我何必如此客气。”
“砚儿虽然年幼,这一年跟着凌王也见识了不少,骑马射箭比之前强上很多。”阿绚微笑着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羯帝,“父皇上次在东原猎场,还夸赞过他细心又聪明,可惜你那时在府中养病,让大家连个恭维的机会都没有。”
“听砚儿提起过。”宋宣娆被阿绚拉着坐在,百无聊赖的从面前的金盘中拈起一枚杏脯吃了。“那次他独自去猎场,把人吓得够呛,生怕他不小心惹出祸事来。”
阿绚怜爱的瞧了隔着几张桌案的宋砚一眼,“他都十二岁了,哪有你说的那么不谙世事。对了,我看父皇身边的金羽刚跟着丹朵和你回来,雪夜风冷,你身子一向不好,还是少出去为妙……”
不等阿绚说完,金座上的羯帝开怀大笑的把酒樽往案上一掼,开怀大笑起来,“好你个小子,又赢了我一局。”
乔照斯文拱手,“陛下威震四海,小王自叹弗如。口舌功夫,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羯帝摆了摆蒲扇似的大手,“君无戏言,方才谜底的东珠,就按之前说的赐给你好了。来,再猜最后一局。”
此刻虽然羯帝酒酣耳热,开怀痛饮,群臣却悄然交头接耳起来。有的说这南楚襄王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连赢羯帝几局,丝毫不怕触怒龙威。还有的则说起襄王是哗众取宠,又连带道汉人从来如此,奇技淫巧,登不上大雅之堂云云。
阿绚恰到好处的咳嗽两声,群臣会意,纷纷安静下来。
“这襄王挺有意思,从南楚千里迢迢来燕都,却只顾和陛下对饮。”宋宣娆笑道,“一点都不像个前来求援的说客。”
“要说他们打赌的,还是你去年元宵贡献给陛下的灯谜。那时候西羌来攻,父皇没这心情,便把东西都收进了箱里。如今虽然不用赏灯,却被拿出来与南楚客人打赌,也算物尽其用了。”
“打赌?”
“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皇这个爱好。”阿绚剥开一颗栗子,把澄黄粉糯的果实递给佳人,“方才你不在,父皇第一轮输了一千两白银,第二轮又输了十匹汗血良驹。方才的东珠算是小赏赐,指不定待会这南楚王爷又会如何狮子大开口。”
宋宣娆心头一热,借着酒劲儿脱口而出,“莫非是陛下手中的兵符?这样的话,莫说借出铁骑,就算是护卫燕都的隼卫也不在话下。”
阿绚冷笑着双手握拳,“若真如此胆大妄为,只怕他还没回到驿馆,就被咱们的勇士刀剑伺候,五马分尸了。”
宋宣娆转头,看着乔照双手背到身后,气定神闲绕着羯帝踱了一圈,好似胸有成竹。只见乔照低下头,不疾不徐对羯帝身边的内侍耳语几句,内侍谄媚的脸瞬间僵硬,尔后诚惶诚恐的跪坐在地上。
羯帝平素最厌恶旁人拖泥带水,瞬间怒目而视,对内侍低吼:“说!”
内侍艰难地挤出谄媚笑容,“陛下,襄王说的是,西羌。”
羯帝面无表情的闭上眼,瞬间王帐内方才还谈笑风生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眼睛都盯在金座上羯帝紧锁的眉宇和斑白的两鬓上。襄王则微微俯首,俊逸的脸上神色如常,好似只是说起不值一提的陈年琐事。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羯帝忽然睁眼,双眸如炬,炯炯有神,“赏!”
襄王按着礼数拱手示意,“谢陛下恩赐。”又看向身旁擦拭着额角冷汗的内侍,“按方才说的,这最后一轮赌赢了,陛下会实现小王一个微不足道的心愿。”
顿时席间众人摈弃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万一这年轻汉借机提出让羯帝出兵,或者其他无理要求,该如何是好?
“你,但说无妨。”羯帝清了清嗓子,神色肃然,“只要你觉得自己有命走出这座王帐。”
乔照丰神俊朗,言笑如常,“小王初到燕都,惊异于这北境都城繁华不逊楚都,行人如织,热闹非凡。沿途商旅官民皆以毡帐为居,就连那驿馆的木质亭台之上,也覆以驼毛毡毯。”
羯帝端起酒杯,畅饮开怀,“毡帐乃是北羯特产,羯人先祖逐水草而居,以驼毛覆顶,冬暖夏凉。后渐渐形成习俗,虽定都燕城,兴建土木,此旧俗亦保留下来。且驼毛以单峰驼腹下皮毛为原料,产量稀少,非达官显贵方能如此。”
“可小王在燕都东北,见到一座府邸,亭台高耸,楼阁精致,颇有南楚风韵。”乔照不卑不亢的笑着,一双凤目浅浅掠过席间,“这几日小王住在驿馆,虽承蒙陛下照顾有加,却因两国习俗迥异,仍有些不适应。恳请陛下金口玉言,将那府邸借小王暂居,等事了归去,小王一定完璧归赵,在奉上一斛东珠为租金。”
乔照嗓音温润清脆,掷地有声,众人的目光瞬间齐聚在太子身边的宋宣娆身上。宋宣娆强压住狂乱的心跳,拽住正要起身禀明羯帝的阿绚,轻轻摇了摇头。
“哈哈哈哈。”羯帝爽朗的拍了拍胸脯,“平日驿馆来往的使臣多来自东胡、靼州,北面罗刹国也有,陈设多按照他们喜好来,你住不惯也是正常的。换个房子住是小事,就让鸿胪寺卿替你游说安排。”
宋宣娆垂眸,对阿绚微微拱手,趁乔照拜谢羯帝回了自己的座位。此时宋砚已经酒醒大半,咬着嘴唇,对方才还推杯换盏的几位南楚随缘怒目而视。
“姐姐,方才你就在太子身边,为何不让他出手阻止?”宋砚低声埋怨,“这王帐里,谁不知道那江南建筑是先帝赐予你的郡主府,那乔照竟趁陛下酒醉,堂而皇之的鸠占鹊巢,实在欺人太甚。”
宋砚抓起块酥酪糕,忿忿不平的吃着,“方才要不是冬青拦着,我早冲上去了。”
宋宣娆回头,目光落在旁边束手侍立的小厮身上,“竹音,去取一锭金子赏给冬青,多亏他拦住主子,没酿出大祸。”
此时金座上的羯帝已经体力不支,在几位花枝招展美人的簇拥之下先行离去了,嫔妃们也纷纷回宫。群臣和贵族大多起身告辞,只有几位酩酊大醉的武将正抱着酒坛子,意犹未尽的拉着身边人,颇有不到天明不罢休的阵势。
“郡主,咱们回去吧。”竹音对宋宣娆耳语道,“我刚才看到鸿胪寺卿和襄王的随从在一起说着什么,可能过几日就会上门商量借住事宜。”
“先不管他们,明儿一早你去趟国公府,吩咐管家看着砚儿不许胡闹。”宋宣娆面无表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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