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巨人观

温舒柔并不在乎外面闹成什么样子自顾自地朝着黑暗深处走去。之前她没有在意学校的构造，好像除了教学楼就是操场，操场外是高高的围墙和无法突跃的电网。

        时隔五年过去了，地上的杂草早就淹没了曾经被汗水和血水浸润的操场。谁也能够想到这个操场上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情。温舒柔抬起头看着被乌云遮盖的天空。今夜，本该是圆月当空，只是乌云遮蔽，月光也被黑暗吞噬。

        恍惚之中，她仿佛看到淡淡的黑色烟雾在此处升腾翻涌。她明白这不是恍惚中的错觉，而是真实存在却不被人眼探知的东西。按照一般的说法，这玩意儿应该叫怨气。

        她记得云非白就是从神明的怨气之中诞生出来的。他的力量正在逐渐改造她的灵魂。尽管现实世界她依旧是一步三喘气随时会嗝屁的重病患者，但在这里她却逐渐有了不同寻常的力量。

        温舒柔在弱小的时候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她变得强大会做什么。但当她真的变得强大之时却发现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人真正想去死，只不过世间总有太多苦难和无可奈何。

        “走吧。”她转身看向赵依依淡淡说道，全然忽视了赵依依身边的摄影师阿华。

        赵依依震惊于事情的变化，一时之间也没有发现往日最喜欢念念叨叨的阿华如此的沉默，从始至终一言不发。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阿华的眼睛黑的吓人。只是夜色之下，谁会注意到这点呢？

        树木从地面破土而出，五年时间足够一颗种子长成一棵棵小树苗了。原本种在旁边的高大树木更是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肆意生长。横生的枝丫朝着各种方向扭曲延伸，莫名多了几分恐怖的气氛。

        赵依依深吸几口气才鼓起勇气跟上温舒柔的步伐。她胆子也算是挺大的，不然也不可能成为这档节目的主持人了。只是这次遇到的事情实在是诡异，再大的胆子也扛不住这种诡异事件啊。

        走过满是荒草的操场，一股腥臭味铺面而来，像是一条死鱼在下水道腌制了几百天的味道。赵依依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她抬起头就看到温舒柔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走着，仿佛什么都闻不到一样。

        温舒柔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闻到，相反她不仅闻到了，还看到了臭味的来源。那是一具尸体，一具被水泡得浮肿的尸体，全身都已经糜烂，看不清面容。

        那尸体踏过草地一步一步朝着门外走去，却在走到操场边缘的时候轰然倒下。他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一遍又一遍地倒下，不断的重复，不知疲倦。

        温舒柔猜测这应该是被送进来改造的学生。他疯狂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每次都被抓住，最后或许是意外落入水中成为其中的水鬼。死后，他一直在重复着自己的执念，不断的离开，却不断的失败。他在此处受尽折磨，就算死都想要离开这里，但就算死他也没能够离开。

        温舒柔学过一点法医知识。虽然不算熟练，但也能够看出这具尸体的主人不过十五六岁。

        她的十五六岁已经被爷爷领养，受尽宠爱。美好和光明的人生刚刚开始。而有的人一生从此处戛然而止。

        她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心情。难过、心疼、同情……她拧了拧眉，这些都不是，她心里更多的是不爽。

        她向来不在意外界如何，但爷爷对世界的未来有所期望。他希望以后的孩子有饭吃有衣服穿有学可以上，他们可以健健康康长大成人。

        温舒柔的爷爷是一个不幸的人。他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是他的哥哥将他抚养长大。年纪轻轻，参军归来，死里逃生，却只得到兄长被泥石流吞没的消息。他一人扛起这个家庭，抚养自己的侄子。因为这，他到三十来岁才结婚生子。可命运总是喜欢和苦难人开玩笑。他的妻子死在了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最后，他的侄子也死了，英雄殉职，不过一堆白骨。

        他失去过太多东西，所以对温舒柔这个仅有的亲人十分疼爱，甚至到了溺爱的地步。老一辈的人总有自己的理想和信仰，或许是亲眼见到孩子们的挣扎，他由衷的希望每一个孩子能够健康长大。

        事实上，这个世界那个世界又有多少孩子可以健康长大。这四个字其实是一种奢侈。

        温舒柔对自己生活的世界无感，但对自己的爷爷很是在乎。只要是他希望的，她都会不惜一切为他做到。

        她蓦然停下脚步。

        赵依依猝不及防直接撞在她身上。赵依依摸了摸胸口问道：“怎么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称呼面前的整个人，嗯，这可能都不是人。赵依依以前也觉得自己算是社牛，但现在看来，她的功力还不够，在不明生物面前，她的社交能力还有待加强。

        温舒柔转身看过来，“你看到了吗？”

        “啊？”赵依依一脸懵逼。看到啥啊。她猛然想到了什么，身子猛地一抖。我的天，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她紧张兮兮地看了看四周，仿佛在寻找什么。

        温舒柔微微歪着头观察着她的动作，胆大心细，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利用对象。她不需要她多么强大，只需要她胆子够大就够了，大到胆敢对抗所谓的规则。

        她伸出手掏出一个金丝边眼镜递给了赵依依。这是她开发出来的道具，可以根据能量波动看到肉眼看不到的鬼怪，在九阴之地十分有用。要不是时间不够，她都想把这个开发成隐形眼镜。金丝边眼镜有种衣冠禽兽的感觉，而且容易掉。蒋梦然倒是很喜欢，这玩意儿也的确很符合他的气质。

        赵依依满脸疑惑地接过，只是片刻的思索之后，她就直接带上了眼睛。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她就迅速摘下眼镜趴在地上呕吐不止。

        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警察面对如此恶心的巨人也会后退三尺，更别说赵依依还是一个爱笑爱闹爱漂亮的主持人。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才觉得好过了一些。她缓缓直起身，脸色苍白的可怕，一手抓着话筒，一手捏着眼睛。

        “那是什么？”她也算是胆子，等缓过来之后居然能够正常开口说话了。

        温舒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才说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一个死人，一个死了都想要离开这里的死人。”

        赵依依心里莫名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她对天河学院并不了解，依稀听说这里是一所特殊的学校，实行军事化管理，不到放假时候不允许学生和家长见面，对外封闭。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家才没有发现天河学院的惨案。等大家发现不对的时候，学院里面已经是尸山血海。年轻的学生全部死在里面。这件事影响太大，当年的市长和省长都收到了牵连。

        据说天河学校的校长也在不久后从大楼上一跃而下，88层的参天大楼直接让他变成了一堆肉酱。

        当时网络上有很多传言，当时流传最广的说法就是天河学院建立在一堆乱葬岗上，那些惨死的凶煞杀死了整个学校的教官和学生。但当时也有人天河学院虐待学员致其死亡的传言，只是这种说法很快留被其他各种各样的传言掩盖。没有人当回事，就算是当年的赵依依对这段文字也不过是快速的一扫而过。

        此时的赵依依忍不住再次想到那个传言。或许被人们忽视的说法才是真正的真相。

        温舒柔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她毛骨悚然。

        “他死的时候只有十六岁，断了三根肋骨。”

        赵依依身子一抖，哪怕她猜到了什么，但依旧为这个真相倍感震惊。她根本无法想象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是如何变成这个模样的。天河学院从来没有传出这样的事情。一个孩子死在了这里，无人知晓。他的父母呢？

        她想起来，当时大家忽视那条说法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不少死去的学生的家长表示天河学院管理严格，对孩子很好，根本不可能虐待孩子。或许，管理严格是真的，但对孩子很好绝对是假的。

        如果只是普通的落水死亡，又怎么会断了三根肋骨。他身前又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赵依依不敢细想。她曾经也有过热血和理想，但如今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灵异节目的主持人。

        她咬着牙，微红的眼眶里不知什么时候蓄满了泪水。她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抬起头目光坚毅地对上温舒柔那双淡然冷漠的眸子问道：“你是什么人？你的目的是什么？”

        温舒柔冷漠的双眼突然多了几分真实的笑意，“你这人倒是有意思。”胆子这么大的倒是少见。

        她的视线落在赵依依握着话筒的手上。她手在微微颤抖，而另一只捏着眼镜的手关节泛白。她在害怕，只是拼尽全力在掩饰。

        “我说过了，我只是带你找到真相。”温舒柔伸手抚过手边长到她大腿的杂草，随意扯过一旁的枝丫掰断，将上面的叶片碾碎，随后又随意将它们撒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温舒柔几步走到那具不断上前不断倒下的尸体面前。她丝毫不在意尸体上的臭味，仿佛什么都闻不到一样。那双冷静的双眸一日既往的冷漠，仿佛世间万物于她而言不过尔尔，世间万物皆不入眼亦不入心。

        那双红唇缓缓张开，一字一句。

        “我救过你们一次，这是第二次。”

        她想起来了。她见过他，在她杀死了教学楼的教官后，这个少年推开吓呆了的保安和其他学员一起逃出了这里。

        他逃出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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