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香榭篇31

半个时辰之前，顾楼跌下血池之后，魏央于心不忍来到冷戎身旁安慰道：“人各有命，冷兄节哀。”

        凉霄和寒乐游还打得难解难分未决出胜负，高白玉不再旁观，一边用剑拦住凉霄的玉贞剑，另一边徒手抓住了寒乐游的五琴弦，弦丝入肉三分，血顺着弦丝流淌滴下。

        高白玉此举既是想尽快平息二人争斗，另一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在生自己的气，因为顾楼的死事实上救了大家的性命，而他在混乱之际选择不作为，也是默认了这一牺牲，甚至在鬼骸消散之时他惊觉自己的第一念头竟是抱有一丝庆幸，而不是顾楼枉死。他为自己身为术修师的无能而怒，也为自己明明已经决定为除祟献出生命，到了生死关头却还是退却迟疑而怒。

        伴随着许默的痛哭声，他再一次回想起了归去来兮驿站那晚，那个年纪轻轻为了保护生人，不惜使用裂魂咒与邪祟同归于尽的许燕，相较之下自惭形秽。

        凉霄终于冷静下来。收剑，走到顾楼消失的地方，看着冷戎染血的手指，心里闷闷的，万千感慨：只要一时示弱，被他人抓到机会，就会万劫不复，威胁人生命的不只是邪祟，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不继续变强，除去这身中庆殿的外衣，顾楼今日只怕就是自己明日。

        凉霄强行拉起冷戎：“他已经死了，我们一定要活着出去，否则他的牺牲就是个笑话。”

        一语惊醒梦中人，冷戎冷眼看着这些衣着光鲜的世家弟子，发出一阵冷笑：“朗朗青天，昭昭天理，五大宗门这座白堤，早晚败在你们这些蛀虫的手中，我等着看那一天！”

        “住口，好大的胆子，你说什么屁话！”凌代舟气急辩驳。

        “胆小鬼，踩着别人的尸骨拣回一条小命还在颐指气使，宗门弟子的脸皮功夫可谓登峰造极啊。”

        “那个傻，那个顾楼又不是我推下去的，谁害的他你找谁去。”需要被一个身份低微的术士相救才能活命，凌代舟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心中更多的是不甘。

        “你扪心自问，没有动过杀他的念头？若没有顾楼，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冷戎一针见血，当时凌代舟已亮出折扇，若没有方非，会发生什么实未可知。

        “我可没求着他救我，谁知道他有什么阴谋，若不是方非果决，只怕现在死的是我们。”

        江济之看着木头人般愣在原地的方非，从刚才就一言不发，直到凌代舟提到他的名字，他身形晃动握紧拳头，江济之知道他心中有多煎熬，他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住口！别说了”

        “都冷静一下，眼下尚未脱险，孰是孰非等我们到安全之地，再争执也不迟。”高白玉调解道。

        “这是无间地狱法阵，只有顾楼知道怎么破除，眼下他不在了，我们出不去了。”黄勤双眼通红，噙着泪，绝望的说道。

        高白玉闻言追问：“他可曾提到过关于这阵法的什么话，你且细细说来。”

        黄勤心如死灰，懒得去回忆：“这，我记不得了”

        凌代舟站出来：“我记得。”便将之前顾楼所说一一道来。

        黄勤闻言，内心百感交集：“是呀，顾兄在一层刀剑地狱救了我，在二层孽镜地狱带走方非和许默，三层石压地狱救出了江济之、冷戎、凌代舟，在四层冰火地狱又使魏央、寒乐游脱离险境，而他自己却………”

        黄勤的声音越来越小，众人一阵沉默。

        “应对应血池地狱，这顶层。”凉霄打破沉寂。

        “不错从凌代舟方才所言那顾楼每次破阵追根究底皆是用了各种奇怪咒术切断咒术发起的源头，如法炮制，只怕我们要切断这血雨对我们的影响，才有机会窥探这血池地狱的真容。”高白玉仔细分析。

        “这倒是有办法，我来！”江济之上前，催动巴田石，石头变大升上高空，遮盖几人头上的空间，阻隔了血雨，半盏茶的时间之后，眼前的扶桑花丛消散，四周的血墙变成了普通的石壁，中间矗立的扶桑花树，也仅仅只是一株三米之高的枯树。难怪只需轻轻一踏，便可飞身上去。

        几人仔细寻找四周有何破绽，最终目光汇聚在中间的枯树之上。放眼望去，枯树的枝桠隐约长着嫩牙。

        黄勤抬头仔细观察，突发奇想：“这是乾坤八卦八宅方位吉凶图，分别是六煞方，天医方，天医方，延年方，五鬼方，祸害方，生气方，还有最后一处大凶的绝命方，中位乾坤，成九宫格排布。”

        “不愧是腹载五车黄老爷子的弟子，看来这便是这一层楼的阵法在。接下来我们只需确认开启何种阵法，和启动阵法的时机，便可逃出生天。”高白玉道。

        虽被称赞，现在的黄勤却笑不出：“我想起来了，顾兄曾提过，我们手持姻缘签的背后，有一阵法图，和栖风台上谢家长老阵法相连。在正午时分开启，就可以出去，只是之前联系被切断了。”

        “这么说只要在正午时分，我们站定乾坤八宅方位，反向催动姻缘签上的法阵，便可以出去了。”凌代舟欣喜若狂。

        “只是，从我们进入六角镇魂楼之后，时空错乱，黑白颠倒，如何能精准确认时辰，若是在错误的时间强行驱动阵法，只怕会遭到反噬，灰飞烟灭。”高白玉说出担忧。

        “确认时间对寒师兄来说轻而易举，寒师兄自小善曲，他将自己的坐卧练打全部以太平调为单位，一曲太平调便是整整四分日，曲调写入骨血，一刻不差。”凌代舟说着，满脸都是骄傲。

        “距我们进来之时太平调一共奏了三遍有余，下一次曲终之时，便是一盏茶之后。”寒乐游十分确定。

        接下来便是如何站位。

        黄勤支支吾吾：“方才我也说过了，这乾坤八卦家宅图有一大凶之处，会发生什我也不清楚。”

        “由我来站绝命方。”一直沉默的方非突然开口道。

        “方非，你只是做了宗门弟子该做的，你救了我们。”凌代舟口无遮拦。

        江济之来到方非一侧：“不必如此，这本该我来承担。我来站绝命方，黄勤师弟，剩下的由你来安排站位吧。”

        黄勤突然被叫道：“好，好，那么许默师兄有伤在身，冷戎你二人在生气方大吉之位；高白玉师兄的术法高强六煞方中凶位就有劳你了；两处天医方为中吉位，需要极高的默契，就由寒凌两位师兄驻守；延年方次吉位就请魏央师兄出手；次凶位五鬼方对术法同样要求甚高，中庆殿凉师兄，拜托你了；小凶位祸害方，方非师兄，你在此处可好？至于我是不通术法的，江济之师兄，我愿与你一起同在绝命方大凶之处。”

        “黄勤师弟安排甚好，只是更改一处，方非，你带着黄勤师弟在祸害方位，我一人足以。”江济之道。

        方非自然知道江济之此举为何，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不想黄勤白白牺牲，已经有一个人因为自己而死，又怎么能拒绝他呢：“黄勤，你跟着我吧。别拖累江济之。”

        众人手持姻缘签按黄勤所言列位，屏住呼吸等寒乐游一声号令：“咒起！”

        依照姻缘签所绘众人启动法阵，骤起飓风，位于正中的扶桑树干炸开一个光洞，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黄勤兴奋大喊：“成………成功了我们！”

        话音未落，光束缩小，向着江济之所在的绝命方位偏移。

        “不好，时辰错了，阵法反噬，大家稳住，咒术消除！”高白玉用力想要将光束拉回中心坤位，却始终于事无补。

        “为什么会这样！”凌代舟不解喝道，因为他知道寒乐游不会错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黄勤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呢喃：“我知道了，寒乐游师兄在冰火地狱被十二烛龙青火烟呛倒过一段时间，并未算计之内。这次真是天要亡我们。”

        光束在江济之上半身扫过，江济之道头在光束照射之下，被削去了半个脑袋，漏出血肉。

        “江济之！”方非距离最近，见此景撕心裂肺喊道。

        光术再次偏移，冲着最近的黄勤和方非而去，黄勤眼睁睁看着江济之的创口，吓得跌坐在地，脚不停的颤抖。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咒术反噬之下！”高白玉心有不甘。

        黄勤突然起身挡在方非身前：“我天生残缺，无力光耀师门，但我不怕死，我绝不能玷污陈留邸外丘黄氏之名！”

        “黄勤！”情急之下，冷戎强行跳出咒术方位。

        “自寻死路！”凉霄愤慨，怎么和那个傻子一样。

        冷戎本想拉过黄勤，出手的瞬间一滴血从他的掌中飞出，直接飘入光束。

        “这是，咒王之的血”这场景似曾相识。凉霄想起先前冷戎给顾楼擦过血。

        光束突然远离黄勤方非，回到中心位置，就在此时，江济之的头慢慢恢复原样，有惊无险。光束在中间突然爆发，众人眼前一亮。一声轰隆巨响后归于平静，耳边忽闻鸟语花香，风吹林动，等再睁眼已经来到镇魂楼外，而不远处的镇魂楼顶坍塌，悬挂着百年的五彩凤凰灯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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