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香榭篇20

顾楼回忆生平所见无果，便摇摇头。

        “《天工鬼斧册》乃当世术修界排名第五大奇书，里面共记载了三十三个以术法为辅，设计打造的巧夺天工的建筑。乃‘梓人王’花费二十年的光阴穷毕生心血所作。可惜这本书完成不久之后他人就销声匿迹，不知所踪。若他日有幸相见，我真的很想当面向他请教切磋一下。”

        “如此听来他倒算得上是一个特别的人物。”顾楼心中唏嘘，若不是这些年的沉睡，他或许可以遇到更多有趣的人，做更多好玩的事。

        黄勤闻言作揖：“虽然相识尚浅，我确信顾兄并非池中之鱼，此生从未见有人能把生长咒用在无生命的物件，还能施用这么大范围。救命之恩兄弟铭记在心，他日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定将以命相护。”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不必放在心上。”顾楼不以为意。

        二人行走半个时辰左右，眼前所见依旧还是无尽的阶梯。

        顾楼立定停住。

        黄勤回身见顾楼没有跟上来，两三步来到他身边，背对着顾楼在他面前弯腰蹲下来。

        顾楼不解：“黄兄，这是做什么？”

        “上来吧，我背你，方才见你施用强力血术，定消耗了不少精力，我体力尚且足够，接下来无论生路，死路要一起走到最后，我决不让你落后一步。”黄勤眼含泪光，坚定不移。

        顾楼浅笑，方才的生长术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耗费了他的心血，但不至于柔弱至此：“我们两个人好似走了不短的时间，但因这悬梯层层相类，我担心或许我们未进一步。”

        黄勤幡然醒悟：“顾兄所言甚是，虽说这六角镇魂楼是当世第一高塔，可也不过五层，并非高耸入云，身长齐天。我二人脚程不慢，走了这么久二层还没到，确实有异。这悬梯到底怎么通过呢？”

        “黄兄之前提到的书，可有什么相关记载？”顾楼问道。

        “我记得《天工鬼斧册》对于悬梯记录不详，印象中只有这样一句话：千里数暮青，触目现朗星，步调凄金石，遗音入杳冥。他的意思应该就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满眼的夜幕星辰，无尽头的阶梯，没什么特别的。”黄勤回想后说道。

        顾楼仔细观察延伸向上的天梯，耳边回荡着黄勤的话。脑海中立刻冒出了一个想法，立即施用千眼咒确认：“原来如此，重点在后两句。”

        “黄兄，你站在此地不动，听我一声号令，便用力踏你脚下的阶梯。”

        黄勤虽然不明其中奥妙，眼下也只能照做。

        见顾楼越过自己，突然消失不见：“顾兄？顾兄？你在哪里？”黄勤心中不免一时慌乱，但转念又想，顾楼若是想独自离去，大可在剑阵之际见死不救。退一万步，即便他此刻独自离去，也好过两人一起困死在这里。便心下释然。安静等待。

        片刻，猛然听到忽远忽近顾楼的声音，仿佛七八个人在不同位置同时发出的。

        黄勤闻声高高跳起稳稳下落，怕一次不管用，刚想再跳一次，眼前黑暗如同墨迹般散去，脚下的悬梯此刻再看不过数十阶，顾楼在离他七个左右的台阶处笑着注视，他身后便是一道门。

        黄勤飞快的迎上去：“顾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就是第二层的入口吗？”

        “你刚才说过书里提到的最后两句话，便是破解悬梯之法。”

        黄勤低声呢喃：“步调凄金石，遗音入杳冥。”

        “还不懂吗？”顾楼看黄勤仍是一脸懵懂。

        黄勤摇摇头。

        “方才悬梯中所见的每一层阶梯每隔数十个便有一阶厚度的与其它存在差异，这些细微的差别，使人踩上去的脚步声发出不同的音调，这音调是源于七弦古琴，破除悬梯之法，便是同时奏响七弦。”顾楼娓娓道出。

        黄勤深感佩服，但转念一想：“若是同时奏出，起码需要七个人。”黄勤指了指顾楼，指了指自己，怎么数也只有两个人。“如何能奏出七音的？”

        顾楼不作过多解释：“只要你够快！声音就追不上你。”

        说罢，推门而入第二层。

        “够快？”黄勤一头雾水，抬头见顾楼已入门，赶紧跟了上去。

        二人一进入塔楼二层，眼前豁然开朗，顿时明亮如白昼，甚至有些晃的人睁不开眼。黄勤赶紧将头埋在顾楼的肩头，顾楼也用双指遮住光线。二人等逐渐适应了才睁开眼睛。

        目之所及皆是大小不一，甚至厚度相异，位置参差，角度各有不同的铜镜，就连墙上天花板也不例外，地上的铜镜有的高大宽如巨幕，遮挡视线，形成了一个镜子迷宫。

        顾楼还没想到要从哪条缝隙进入，便听到一声惨叫哀嚎。

        顾楼反射性的循声而去：“抓紧我的衣角，别走散了。”

        黄勤不知何处传来的啼哭声，感觉不寒而栗，愣愣的抓紧顾楼，一步不敢落下。

        听声辨位，对顾楼来说不是难题。难的是这声音的来源不停变换位置。花了不少时间，二人终于见其庐山真面目。

        只见在一个铜镜之后，一个身着黑金道服的年轻男子，正用力的抱着另一个人。那人的双颊有一个巴掌印记红肿不堪，嘴角流血。蹲坐在地上死命的挣扎，似乎十分痛苦，口中嘶哑嚎叫不停。“别拦我，我该死，死的应该是我！我该死！”

        地上躺着一柄离鞘的利剑，剑身布满鲜血，地上不规则的散落滴定的血迹。

        黄勤本来十分害怕，认出二人才敢迎上去：“方非兄，许兄，这是怎么了？”不由分说，和黑金道服男子一人拉住一支胳膊将那发疯的人制服。

        黄勤担心不已：“方非兄，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只有你二人，许兄还疯了？”

        这黑金道服的男子，便是五大家族之一，郢都郡医圣张楚的关门弟子，善针灸，名方非。

        方非叹了口气：“先前利用你提到的星图之法，我们从剑阵逃离，走上阶梯，本以为就到了第二层，不曾想，那阶梯竟无尽头。后来那明州文氏的师兄弟二人发现脚下的阶梯可成音律，我们合作同时敲响，就到了这一层。”

        黄勤感慨：“不愧是以音律见长的宛城府，寒、凌二人果然名不虚传。”

        “没错，若没有他二人，我们绝不能通过那里。”

        黄勤追问道：“之后呢？”

        “我们一行人进来这里，进入迷宫，这不是普统的铜镜，每一面都能反映出你心中最渴望或是最恐惧的东西。有几人一进来便大喊大叫，失去情绪控制。后来我用金针将他们的视线阻隔，这才安全的通过去了塔楼的三层。只有许兄，他心中的执念太深，我的金针没有效果，听说他的三弟死于一次诛邪的过程中，想必他一直耿耿于怀，不能原谅自己，我怕他自戕，这才留下照看。”方非无奈道。

        这位姓许的不是别人，真是顾楼苏醒当日在驿站碰到的许氏三杰的大师兄许默。

        “方非兄不愧为医者仁心，黄某佩服。”黄勤心中思绪万千，他们这些世家弟子平日里并不来往，有些只问其名，不见其人，内心中多少还会有相互攀比的意思，与眼前的方非相见是偶然，不曾想他竟如此大仁大义，若能与其相交为友，便是不虚此行了。

        “请问，你是何人？”从黄勤二人出现，方非便注意到他身边的黑衣男子，若是常人会被他的外表迷惑，只见他虽样貌清秀，眼神光洁璀璨，但即使此刻面带一丝笑意也无法掩饰他周身的寒意。那从容淡定的气势和眼底隐不住的杀意，无不昭示他并不是像他长得那般天然无害。

        “在下顾楼，还请教尊姓大名？”顾楼大方介绍自己。

        方非闻言心中一惊：“顾……楼？咒王顾楼？”

        二人四目相对，顾楼刚想回应。

        黄勤插话道：“方非兄说笑了，咒王三十年前便身故，若是活到今日也是知名之年。同名罢了。顾兄，这是郢都郡方非。他的医术登峰造极，在我们年轻一代无出其右。”

        “有礼了。”方非向点头示意还礼。“对了，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冷戎的公子？”

        顾楼点点头：“对呀，你怎么知道？”

        方非漫不经心道：“他入幻境之后一直叨念这个名字，我们还以为他是在幻境中遇到危险，在祈求咒王庇佑。方才听到你的名字，我才想起来。”

        顾楼忍不住发笑：这冷戎平时话少冰冷，端庄严肃，不苟言笑，这关键时刻，还记挂着自己，竟是个外冷心热的人。

        三人相互认识之后，便开始想办法如何唤醒许默。

        “不能强行将他带走吗？我们有三个人。”黄勤提道。

        方非急忙否决：“不可，这铜镜已然锁住了他的元神，若是离开此地，即使保住性命，以后再也无法恢复神智。若想救他，只能让他自己破除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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