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近身体验(大章)
傻妮歪在山脚的一块石头边上,哭了许久。
眼泪在石头上打湿了一片,又沾湿她的衣衫。
可到最后,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哭了。
因为不是丁家亲生的?
好像也不是,不是丁家的孩子,从丁老太把她赶出来那一刻,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
她当时也哭了,以为自己从此没了血亲,孤身一身。
谁知道,这血亲原本就是没有的。
如此算来,丁家对她还是良善的,养了她这么多年,还一直瞒着她这个事,让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有家的,是有依靠的。
如果她一开始就清楚,她是捡来的,是没有父母,那又会怎样?
傻妮想像不到,也无从想像。
她慢慢从石头上起身,擦干了眼角的泪痕,虽觉得胸口某处,空出一大片,但似乎没有很糟糕,反而觉得自己身上轻了一些。
或许从此以后,真的可以不与丁家来往了,她想。
转身要回之际,目光扫到了后面的人影。
再一细看,竟然是于渊。
不知他来了多久,风把他的头发都吹乱几许。
一袭银灰色衣衫,也被风吹起一片衣角,洒洒然然,随风向身后卷着。
已是春末,他换下棉衣,更显清瘦,本来就往上拉的眼角,此时带着几许忧虑,静静看着她。
傻妮想朝他笑,可不知为什么,刚才把自己安慰的好好的,一看到于渊,突然鼻子又是一酸。
就好像很多人,本来给自己建好的壁磊,然而亲近之人只要问一句“你怎么了”,就会全线崩溃一样。
傻妮咬着嘴唇内侧,尽力不让自己难过,却也没能给于渊一个完整的笑。
所以于渊说:“笑不出来就别笑了,不必在家人面前如此。”
一句话,她眼眶里好像注满了水,直往外溢。
明明不想哭的,可眼泪就是一直往下掉。
她忙着拿手去擦,可越擦越多,嘴里还努力分辩:“我没事的,真的没事,大公子不必担心。”
于渊往前走,走到她面前,抬手代替她,用拇指腹,轻轻把她刚流出来的泪抹掉。
眼睛暖的好像揉进了和煦的阳光,直照进傻妮的心底,把她之前湿湿的心情暖成一片。
于渊甚至都没说,只是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也没靠在一起,中间还隔着一条缝,但衣角叠衣角,傻妮的发丝,也扫到了他的脖子和下巴上。
鼻端是她头发上的草香味,身上还有几许药味,都是熟悉的。
确实是熟悉的。
毕竟同床都那么久了,还顾虑什么呢?
这么想着,他又把她往前拉了一些,彻底圈进自己的怀里。
怀里的人,娇小而柔弱,安静乖巧靠在他胸前时,像一只小兔子,两只净白的前爪,就那么拍在他胸口。
于渊莫名有些想笑,“你这样捂在我身上,可还好?”
傻妮抬头,茫然看他,还没明白意思。
于渊的眸光就从她脸上,慢慢移到她捂在自己胸口的手上。
那傻丫头,像是被烫到了,瞬间把手收了回去,眼里刚才湿意也退尽了,惊慌地说:“我……我……我不有意的。”
于渊点头:“嗯,我知道,没有怪你,按着就是。”
傻妮哪里还按得下去,两只手紧张的都要把衣角搓烂了,也不敢抬头看于渊。
耳朵尖红的像点了红珠,脖子根也红。
于渊到底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也微微松开了一点手臂。
没再提丁家的事,只道:“走吧,家里午饭都快好了。”
傻妮轻“嗯”一声,跟着他往回走。
走了两步,又忍不住问:“我是不是真的很傻?”
于渊侧头看她。
傻妮道:“奶奶把我赶出来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这事的。她那时候已经明说了,我不是丁家的孩子,叫项希音,可我都没往别处想。”
于渊个子比她高许多,这么侧身看她,正好看到她的发顶。
刚才被山风吹乱一些,他便抬手,干脆在上面再揉一把。
看到她慌忙去护头,又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慢悠悠地说:“谁会没事往这上面想?”
见傻妮不说话。
他又道:“有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我已经好些年没见过家人了,雁之也是。
咱家里那两个小崽子,你是知道的,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害死。”
傻妮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不敢相信地看着于渊。
他却淡定的仿佛在说天气:“不但如此,他们还看到许多亲人死在眼前,那血都溅了他们一脸一身。”
傻妮:“……”
她忘了自己,觉得大小宝真的太可怜了。
不知道亲人是谁,哪有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杀死难受?
于渊却没在这事上多解释,继续往下说:“还有牛林他们,你也没听到他们谈及父母妻儿吧?
咱们这一家里面,要说被家人宠着长大,现在还在身边的,似乎只有白姑娘了。”
他多少有些嘲弄地道:“你看看,世道太乱,大家都差不多,所以以后结伴为家就是。”
*
孟氏带来的狂风暴雨,在于渊嘲弄的语气里,突然就微不足道了。
大家都一样,全是没有父母,没有家人的,有人还比她更惨。
连丁老太,都只拜块无字的牌位,好像丁家从来没有祖仙一样,那还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可能还是伤心,但人就是有一种心理,大家都差不多,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
也没有多少时间悲伤,因为日子还在继续。
就算他们过的是田园平静生活,可外面水深火热的消息,却在不断往南郡涌来。
这里本来就不算净土,现在更是惶惶不安。
沈鸿从外面回来,一头扎进于渊的房间,两人从上午,一直说话到晚上。
午饭都是傻妮敲门送进去的。
“南梁对西域出兵了。”沈鸿道,“看着不像单纯的地域之急,反而像报十几年前的仇,一路杀进西域境内,直扑他们的都城。”
于渊的眉头皱着,话说的很慢:“杀西域怕只是试刀,他们的目标或许更大。”
说完又问沈鸿:“之前不是让你查朝中的情况,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消息?”
沈鸿从一堆信息卷里翻着。
很快就拿出一条:“有消息,只是没有一条好消息。”
“说来听听。”
“几个皇子,为了大位,内争不断,你断我一条臂膀,我折你一片羽翼。中间还有荣亲王,不断挑拔离间,看样子也是想从中得利的。”
于渊问重点:“兵权都在谁的手里?”
“兵部现在控制在太子手里,京城巡防则在三皇子那里,四皇子看上去没有兵权,却与朝中现在好几位大将关系非浅。
所以你问我兵权在手里,我也说不清楚。
要真是大战,谁知道这几位皇子谁会出手?
还有荣亲王,他过去带过兵,也有一帮忠实的手下,如今表面看着和和气气,内里也不好说。”
说完又不无感叹:“如今你我远离京城,这样的乱局,很难拿得准呀。南梁军要真从南郡入境,能抵的也只有顾将军了。”
于渊好半天没有说话。
沈鸿继续低头翻那些消息。
其实他跟于渊说话之前都有看过,但消息太多,又很杂,他总怕自己看漏了什么。
所以就都带了过来,万一于渊想看一眼,没准能从这里面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呢?
但那位爷一直没说话,垂着眉目,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沈鸿把消息又扒拉一遍,从里面拿出几条,愁道:“今年北盛中部干旱,靠南这边又雨水多。好些庄稼都死了,有老百姓开始四处逃荒。”
“都逃到哪儿去?”于渊终于又开口问。
沈鸿马上说:“四处逃的都有,有的从中部逃到南部,再遭一波水淹,又折返回去。”
于渊问:“有往这边逃的吗?”
“有呀,南郡这边已经进来很多人了。”
于渊立马道:“给顾海传信,让他严格把控边关,不要放老百姓去南梁。”
沈鸿还没弄懂他的意思,有些无可奈何地道:“要是老百姓拼了命要出去,顾将军也不能把人都杀了吧?
毕竟现在北盛境内,天灾人祸,没人为老百姓做主,反而是南梁那边,一直在优待他们。”
于渊眼神深邃起来,声音也有些发凉:“你只管传话去,另外,让南梁的人盯紧些,看看那些已经过去的北盛人,或者原来在那儿的人,现在怎样了?”
沈鸿领了任务,从屋里出来,连夜就又出门去了。
于渊却也坐不住。
他从床上下来也往外走,正好碰到傻妮进来,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于渊抬手扶她一把,匆匆问道:“白姑娘在哪儿?”
他这次刚毒发完,身体还很虚弱,傻妮赶紧把他扶回床边:“你坐着别动,我去叫她。”
于渊“嗯”了一声,也没纠结,接着想他的事情。
白苏很快就来了,在他跟着叫了声“于爷”,被于渊手一指,点了旁边的椅子:“坐。”
傻妮已经退了出去。
说这种大事,她听也听不懂,在那儿反而可能让他们顾虑,所以她都很自觉地出去。
还会帮他们看着门,不让大小宝,或者别人靠近。
屋内,于渊问白苏:“你之前说的那个解毒方法,如何了?”
白苏眨了一下眼,“于爷,您是想用了?”
“嗯,如果能加快解毒的速度,就用。”
这下白苏有些尴尬了:“可能比现在的方法快一点点,但也可能没有您想的那么快。”
“什么意思?”于渊没有多的废话,看着她问。
白苏被他的眼神一盯,顿时就有些心慌:“这是种新方法,解的又是西域的毒,我也没太大把握。”
内里还在“嘀咕”:我也太怂了吧?于爷不是经常盯着大嫂看吗?怎么不见她慌?
于渊不知道小姑娘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只听到白苏说这么没谱的事,加上有些心急,就问她:“那你可还有别的法子?”
声音有些凌厉,把白苏吓的一下子坐直了:“我……我现在还没有……”
于渊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但最终,他没有再说什么,让白苏出去了。
毒确实难解,不然凭着沈鸿这些年不断的努力,也应该早解开了。
但现在事关紧急,他也是真的心急。
他如果这样上战场去,敌军只要知道他中毒一事,专找他毒发后的时段进攻,就能很轻易地把他打败。
而他这个毒又不可能在军营中瞒住,时间太久,毒发时的动静又太大,是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他用手撑住头,把沈鸿的消息在脑子里又过滤一遍。
很希望自己是多虑了,但凭着多年经验,他又清楚地知道,他的预料不会差太多。
如果北盛再不重视起来,灭国都指日可待。
再说白苏,从于渊房里出来,手心里生生捏出一层汗来,除了紧张,还有害怕和内疚。
当初家里人让她来南郡,是让她协助沈鸿给于爷解毒的。
可她来这儿几个月了,想想都做了些啥?
几乎什么也没做,那点跟沈鸿一起,把毒发时间缩短的一点点,小到差点能忽略不计。
研制的新方法,既没有试用,也不知道效果。
也是于爷好脾气,要是碰到暴躁的将军,会不会直接把她拉出去砍了呀?
她连晚饭也不吃了,回屋就开始捧着书看,用临时抱佛脚的姿态,弥补自己之前的懒散。
却也有很多人,连佛脚都抱不到。
北盛内地的老百姓,本来就穷困潦倒,生活不下去,现在又被天灾折腾,为了活命,他们只能四处逃难。
也是听说了南梁好,所以大批人涌进南郡,想通过这里进入南梁境。
可边关把守严格,堵了他们的出路,好多人只能在南郡这边停下来。
傻妮这一个月内,已经看到好几批人,往他们这边走了。
他们这一带,土地还算不错,如果肯开荒的话,应该是能种出粮食的。
就像他们去年开荒地,现在粮食已经快成熟了。
但这些难民,既没房屋,也没有定所,更不知道能不能在此处生存下去。
所以他们到了这里,好多也并不想立刻开荒种田,反而往山上跑,想找一些现成的东西吃。
还有一些走着走着就饿倒在路边,救的及时,给一碗米粥还能活过来,救的不及时,也就慢慢死掉了。
傻妮他们本来开的就有医舍,看到这些人,哪有不救之理?
只是她这么一出手,那些难民干脆就围着他家的门不走了。
粮食有限,就是全散出去,也不可能把人全部救活了。
况且这些人真的是饿极了,看到他们地里种的庄稼快熟了,也不管不顾地往上扑,捋下来就捂进嘴里,连麦芒都要吃下去一样。
中间丁平平来过一次,说他们村里也进了不少这样的人,就在地里抢人家的庄稼吃。
有的被村民抓起来打,有的偷不着就去家里讨。
可谁家又有那么多吃的给他们呢,不但不给,还得看好自己地里种的。
因为慌乱也会传染,他们这样逃过来,南郡这边的老百姓也很慌,怕他们的粮食也不够吃了。
一时间到处都乱七八糟,甚至还有村子里,组织村民守在村口,看到有外来的人就打。
沈鸿从外面回来,更是带来了一个极其不好的消息。
“南梁这个狗东西,真是不做人。他们放出,欢迎北盛老百姓入梁的消息,全是陷阱。”
实则老百姓只要一进入南梁,立刻就会被他们抓起来,直接送到战场,与梁兵一起攻打西域。
这些只是普通的老百姓,不会武,又没打仗的经验,被梁军推上去后,只有死路一路。
但他们把消息封的很紧,还在不断地在北盛境内引诱。
偏偏北盛皇室不作为,不赈灾,不补粮,不顾老百姓的死活。
一帮人整天聚在京城里,就知道弄权,似乎一点也感受不到外面的威胁,只顾对自家人出手。
于渊连急带气,正好又赶上毒发的时间,狂躁的到不行,差点把房子都拆了。
沈鸿更是被他打了一顿,要不是傻妮及时出现,没准他的小命都玩没了。
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沈鸿和白苏商议,还是用药浴试试吧?
反正已经这样了,试试总比不试强。
商量已定,用傻妮暂且稳住于渊,沈鸿和白苏去配药。
牛林他们这次也没有上山,实在是山下难民太多了,他们走了,家里都会被强占。
在各方面权衡之下,也就不瞒了,反正也没瞒住多少。
所以这次牛林负责烧水。
一家人忙的不可开交,把药熬好,浴桶拿出来,倒进去以后又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温度。
这才开始把于渊往药桶里引。
他倒还配合,大概心里也清楚,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狂暴而已。
所以跟着傻妮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浴桶跟前,连衣服都没脱,直接就跳了进去。
结果他才跳进去一条腿,突然就暴起了,“呯”的一掌就朝浴桶拍去。
那木板做成的浴桶,哪里经得住他的手?
立时就碎裂开来,药水更是“哗”地一声漫了一屋子,傻妮他们的鞋,裤子,甚至衣服倾刻间湿了个透。
再想制住于渊根本不可能,他已经飞奔而出。
院子里装不下他,只能往外面引,外面地方大,总有他发泄的东西。
所幸现在是夏季,众人也顾不得衣服湿,全部精力都放在于渊身上。
跟着他跑了一趟河边,又跑了一趟小灵山脚,把成堆围在他们家地吃麦子的人,吓的一轰而散,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吼吼叫叫,跑跑停停两天,总算安静下来,一家人累的半死不活,牛林更是吓的好几次都差点尿裤子。
于渊病到起不来床,只看他一眼他都害怕,何况是他发起狂来?感觉自己敢在他眼前晃一眼,就能立刻被他撕成几段。
明明很腿软,可还得顾着一家人的饭菜,还好有兄弟们帮忙,大家同心合力,总算也挨过去了。
那位爷总算安静了,老老实实回屋睡觉的时候,他们七歪八倒地躺在院子里,直看着天空发愣。
傻妮是他们中间唯一没闲下来的人。
她忙着给于渊擦了身体,换好衣服,又是熬药,又是做饭。
把牛林他们看的又是一愣。
果然,大夫人才是真正的牛人,是比他们家任何一个都牛的人,胆大耐力足,沉默又踏实,可靠。
*
于渊在床上休息了两天,人总算恢复了一些,也跟沈鸿他们谈及了当时的感受。
那个药浴,他只所以一进去就发狂,是因为他才一踏水里,被药水泡着的地方就立刻传来痛感。
毒发的时候,他本来就很敏感,不能经受任何刺激,这点痛感在平时没什么,但那个时候却会让他突然狂躁。
他问白苏:“这种痛是好是坏?”
白苏的脸都快跟他一个颜色了,连累带怕,声音很怯怯:“是好,但可能也会跟你身上的毒起冲突,所以就格外疼一些,正常的人碰这种水是没事的。”
于渊问:“那不在毒发的时候用会怎样?”
白苏:“……”
她没想过这问题,但不得不说忧虑:“如果实在是疼,本来又是跟您体内的毒相克,我担心一用上去,立刻又毒发一次。”
沈鸿不耐烦:“……你这弄的都是什么药?到底是把他治好,还是治坏的?”
白苏这会儿都不敢凶他了,哀哀地看了他一眼,都是幽怨。
沈鸿:“……”
算了,他知道白姑娘不是有意的,也都是为了于渊好。
不过于渊却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不如这样试试,早晚是要毒发,或许一个月发两次,下个月就不发了呢?”
众人:“……”
用药还从没出过这种理论,三天的药,一天吃下去,病就全好了,这谁敢信?
吃死人的倒有不少。
但于渊坚持。
众人更是没办法,只能提心吊胆地再次准备起来。
浴桶做了新的,药也尽快配了起来。
这次准备的时间足,把药也熬的时间长一点,还有空慢慢等凉了。
于渊也趁着这几日,把身子养养好。
是真的养,傻妮一天给他吃四顿饭,半夜要是饿了,还要再加一顿,而且净是好的。
有时候半夜大小宝醒来,闻到院子里的香味,都要吸两下鼻子。
早上起来,枕头上都被口水流湿了。
不过他们很懂事,白天一点也不跟于渊抢吃的,有时候傻妮看着他们眼馋,也会多做一些,大家一起过把嘴瘾。
已属奢侈,要知道外面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的。
如此养过几天以后,找个了个风平浪静,艳阳高照,连门外逃难者都不再来的日子。
由沈鸿把浴桶放好,牛林烧水,白苏下药,傻妮亲自服伺。
把于渊从他的屋里请出来,挪到隔壁院子,进了一个前后都通过风,此时门窗已紧闭的屋子里。
浴桶里倒了药,热水蒸腾出热汽来,把整个屋子都弄的雾蒙蒙的。
屋内别的东西也都清理干净,连床铺都没有,里面只有这一个涌桶,摆在屋子的正中间。
傻妮先往前走了几步,伸手试了试里面的温度。
“不热了,你现在下去吗?”
于渊微掀了一下眼皮,瞅到她的一瞬间,就垂了下去,轻轻“嗯”了一声。
见傻妮把布巾拿过来,人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只得又说:“你去外面等吧。”
傻妮垂着脑袋,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一样:“二公子说,得有人照顾着才行。”
“那叫雁之过来。”
于渊也走上前,用手试了试浴桶里的药,并没有上次发病时的疼痛感,多少放心一些。
夏衣单薄,白苏那边也说,把衣物褪了,要比穿着的药效更好。
但于渊怎么能当着她的面,把自己脱得净光?
可他已经说过让她出去,傻妮还是站着不动。
而且声音又细又小,像是自言自语地道:“二公子说,你上次把他打伤,还没完全好。万一真的发起病来,他也是没办法的,所以……还是我在这里吧……”
于渊:“……”
沈雁之这个家伙,就是不放过任何机会揶揄他而已。
可惜这个小丫头,什么也不知道,以为他是个大夫,就把他的话奉为金科玉律。
于渊无奈叹气。
又没办法怪她,片刻才道:“你在门口等着吧,掩着门就行,要是有事再进来。”
这么一说,傻妮就同意了。
自己也是十分害羞了,赶紧把布帕搭在桶沿上,往门口走去。
她才一出门,于渊“哗”地一下就把衣服褪了下去。
然后白色的人影一闪,顺利入水,快的连点水花都没来得及溅起来。
之后,还忙忙往门口看了一眼。
这才松了一口气:幸好没进来。
外面傻妮沈鸿他们,听到里头的动静,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
上次就是刚入水,即可就暴起了。
这次虽不是毒发期,但谁知道会不会再有别的变故。
所以他们连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侧耳朝着房间里细听。
听了一阵子,好像并没什么动静,多少有些放心。
可不过片刻,沈鸿就又担心了:“不会药量用的密集,出什么事了吧?”
白苏摇头:“应该不会,这个浴用的药,量都没有加的很大,比上次还小一些……”
“可两次的时间隔的太短了呀,中间还吃着药,这么多药一齐进去,可不就多了。”
白苏还想说话,又被他打断:“还是看着点放心,大嫂,你进去看看,看他是不是已经晕倒在药桶里了?”
傻妮脸都变色了:“会晕吗?”
“当然了,他每次毒发完,不都会晕倒的吗?”
“哦哦哦,那我进去看看……”
于渊已经在里面忍不住了:“沈雁之,你皮痒了吧?给我滚进来。”
本来是恼沈鸿挑事,故意骗傻妮进去的。
但他这么一说话,了解他的沈鸿,已经知道他现在是没事的。
骗傻妮的话也就说的更顺溜了。
“不好,这是又要发狂,大嫂,我的胳膊,腿,肚子,头,到现在还痛的要命,哥他不打你,你快进去看看吧……”
话都没说完,本就在门旁边的傻妮,已经推门进去。
沈鸿脸上立刻出现奸计得逞的快乐。
白苏:“……”
“好啊你,连于爷和大嫂都敢耍,真是不做人,等着他们出来收拾你吧。”
沈鸿赶紧摇头否认,“我这不叫耍他们,叫增进两人之间的感情……”
大概连自己也编不下去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整天在这山村里太无聊了,不逗逗他们,给自己找点开心,还不憋死吗?”
白苏:“……”
果然还是不做人,跟小时候没什么两样,白长了一张正经的脸。
看来得找个机会教教他才行。
沈鸿自顾得意,已经走上前去,把耳朵贴在门边,听里面的情形。
白苏则在脑子里设计出一套,专门教他做人的好方法,就等着于渊好了以后,立马给他用用。
再说里面的傻妮,推门一进去,就知道上了沈鸿的当。
因为于渊根本没有暴起,而是安安稳稳地坐在药桶里,看到她进来,还把身子往下沉了沉,只露头脸在外面。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虽同床几个月,可到底没发生过什么,她给于渊暖手都是悄悄来的,他并不知晓。
然而现在,面对的却是他的身子。
傻妮把脸背过去,小声说:“二公子也是担心你,我……我看看就出去。”
于渊“嗯”了一声。
然后又听到她问:“你感觉怎样了?热吗?”
热。
对,此时于渊觉得浑身发热。
好像要烧起来。
身下的药汤起初进来的时候,是没什么用的,也就像用正常的水洗澡,就是味浓点。
但泡过一会儿之后,外皮就开始有痒痒麻麻之感,好像有小虫子爬了上去。
于渊抬起手臂看了一下,确认并非虫子,也就忍着没有动手去挠。
可很快,那种感觉就往里深入。
到傻妮进来时,痒劲已经进入骨头里。
两人说话的功夫,那种麻酥酥的痒,已经成了针扎似的微痛。
这种程度,于渊都能忍受,包括由痛感带来的热意。
但热感来的很快,刚开始还是微热,只过片刻,突然就浑身发烫,好像从内里往外点了火。
灼热的他有点坐不住。
他搞不清楚这种灼意,是因为药效产生的正常反应,还是因为傻妮进来的不正常反应。
毕竟之前他毒发过后,也因为她的靠近,让自己意外的浑身发热,已经在不正常范围内了。
傻妮见于渊不说话,只是突然把眼睛闭上,眉头也蹙了起来,猜着是药劲上来了,连忙又问:“可是还会痛?”
于渊:“……”
这会那灼热感已经到了胸口和头部,他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了起来,而且有种很奇怪的冲动感。
可那丫头什么也不知道,见他不说话,还在继续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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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次近身以后的于渊:想再做点别的。
专心照顾药浴的傻妮:大公子,你热吗?我怎么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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