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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救回来啦


那柄手掌长的刀还抵在宁初的脖子边,透过眼球外的薄薄一层血膜,燕淮在痛楚中心乱如麻,他怕这满目的血色蒙蔽了他,怕看不到那柄锋利的刀子已经在那截脖颈上割出了伤口。

        他默不作声地等待,白星澜似乎打够了,也拍够了,阴恻恻一笑,眼底满是疯狂失智的味道。

        人有的时候在做疯狂事情的过程中,往往会被眼前的情形所取悦、所鼓励,在那股疯劲儿没有下去之前,只会沉浸在这个过程里,越来越忘了理智,无法无天。

        白星澜慢慢从腰上拔出了枪,脸上是扭曲的笑意:“再见吧,燕淮……”

        他握枪的手在兴奋激动得颤抖,燕淮侧躺在地上,脑袋里似是有成千上万的刀剑在剐着每一块地方,疼得他想撞墙。

        嗡鸣声中,白星澜这句话又清晰地传到他的耳中,手枪上膛的声音像是一个信号,他倏地回过神来,睁着血丝遍布的双眼,趁着对方不注意,一脚踢在白星澜的小腿骨上面。

        “啊——!”

        面前的人猝不及防被重击,尖锐的痛楚让他双腿一软,连枪也随即掉在地上,凄厉的惨叫声在空荡厂房中响起。

        他发疯地要去捡起枪支,燕淮来不及抢,只得一扫腿将那黑色的小玩意儿踢远,撑着剧痛的脑袋,扑过去发狠地一拳打在白星澜脸上。

        “我操你妈的!”

        他在国外本就练过一阵子的格斗,即使现在脑子不灵光,浑浑噩噩,但意识和技巧还在,白星澜不是他的对手,被撂倒在地后,便被他跪压着、狠戾地掐着脖子往死里揍。

        燕淮心里的凶兽如山洪一般释放出来,下手的力度一点没留,跟捶西瓜一样,拳拳到肉,瞬间就见了血。

        “啊啊啊啊——杀了他!杀了他吴守德!”

        白星澜剧烈地挣扎,狼狈地甩着头躲避,殷红的鲜血从嘴巴里渗出来,龇开的牙齿中全沾着血水,面貌狰狞,没了人样。

        他痛得发疯,无尽的屈辱痛苦与再一次败北的情绪一拥而上,手指在泥泞的石灰地上抠得血肉模糊,捶得指骨都几乎断裂,喊声浑浊凄厉,夹杂着阴郁的血气,似是被撕裂了嗓子。

        “杀了他!杀了他!”

        强烈的杀意冲过来,燕淮心头巨震,霎时间停了动作,起身踉跄着往宁初那边跑,铺天盖地的恐惧与惊慌快要将他压垮:“不要动他,求你……”

        而听到白星澜声音的吴守德却浑身一抖,没有那种狠劲儿,苍老的脸上浮起一丝惧怕,喃喃道:“怎么还要杀人咧……不是说不会真的让我动手嘛,白老板……”

        一旦有了迟疑,手里这个昏睡的人就成了个烫手的山芋,吴守德捏着人的肩膀,刀尖慌乱得不知道该抵在何处,每一处都是绵软的,要让他像杀条冷冰冰的鱼一样杀这个人,给他再大的心理建设也是做不到的。

        燕淮到了他们面前,看着宁初的脸色,心痛得无法呼吸,但碍着那把在对方胸口处游移的刀子,却不敢再近一步。

        他屏住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老人家,你放了他可以吗,我保准你不会有事,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燕淮——!你这个混账!”

        白星澜暴怒的吼声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响彻了四面八方,燕淮只觉得后背处遭受了一道猛烈的撞击,无法抑制地往前跪倒。

        子弹打在了他的防弹衣上面。

        吴守德这下彻底地怕了:“怎么还有枪呐老天爷……”

        他的手一抖,刀子落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哐当’声。

        燕淮顾不上后背的疼痛和一瞬间的精神空白,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将已经魂不守舍的老人推开,把那个从枪响后开始微微发颤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每一寸都牢牢圈住。

        “不怕啊,宝宝不怕……”

        怀里的人双眼紧闭,但眼皮却开始轻轻地打颤,唇瓣泛着显而易见的紫色,双颊看不到丝毫血气,整个人就像是被冷水泡湿又揉碎的白纸,还在因为入耳的惊吓而无意识地全身发抖。

        燕淮的心也跟着被砸成了碎片,他将人一丝不漏地护住,脑袋里蓦地出现了一个画面。

        ——在夏日阳光炽烈的楼道里,他也跟此刻一样,将宁初困在两臂之间,对方茫然懵懂的表情仿佛烈日里最干净娇嫩的花瓣,让他压抑不住想把这片花瓣摘下来的心情,再放在心尖儿最柔软的地方仔细呵护着。

        但他真的摘下了花瓣,却让这片花瓣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万斤车轮狠狠碾过。

        燕淮彻底感觉到了崩溃。

        身后又一声枪响,后背被狠狠击打一下,五脏六腑都有种被震碎的错觉,他却莫名地察觉到快感,心底的快意宛如藤蔓,变形交织,快要将他整个人给扭曲了。

        而在白星澜这声枪响的下一秒,又一道枪声伴随着痛苦的倒地呻吟声在身后响起,外面的警察动手了,许多人冲了进来……

        燕淮的身体松垮下去,在宁初汗湿的额头上颤抖地落下一个吻,哽咽不已:“对不起,宝宝……对不起对不起……”

        殷红的血从他的额角滴落到宁初惨白的皮肤上,他的精神仿佛已经错乱了,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却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三个字太无力了。

        那些伤害早已经形成,在宁初的人生里烙下深刻的伤痕,将他撕成碎片,摧毁得遍体鳞伤。

        脑子里钝刀切割着,燕淮抱着人,在救护队赶过来之后,彻底晕了过去。

        ……

        这场梦做了很久,他梦到了许多年前的事,许多年前,他在高中里遇到一个漂亮男孩的事。

        燕淮拖着千疮百孔的灵魂,在梦里重新进入到七年前那个自己的身体。

        借着这个身体,与十六岁的宁初在阳光满地的楼道里相遇,在图书馆的角落里给他补习英语数学,在黑暗的巷子里亲吻拥抱,夏天和他吃同一支冰淇淋,冬天给他买很暖的围巾并且骗他只花了二十块钱,不准他收别人的情书,不准他下雨不打伞,不准他吃一点辣因为他的胃简直天生反骨……

        再然后,又与十七岁的宁初度过了成人礼,在看到他把自己包成一颗甜软的糖果礼物时,心跳如擂鼓,狠狠地把他吻得头晕目眩到差点哭出来,然后对他说你还小,等人红着脸羞愤睡着之后,才去浴室冲了十几分钟的冷水澡……

        最后的场景,是面前失控冲来的卡车,以及宁初惊慌的尖叫声。

        多悲哀,前一秒他们还在计划暑假一定要去个人少安静的地方旅行,后一秒就被天翻地覆的命运打晕了头脑。

        燕淮灵魂里的恐惧在那一刻与十八岁的绝望重叠,反射性地打歪了方向盘,侧身护住宁初的头。

        但冲击力太强,一瞬间的白光过去,他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往后的事他早已经知道,他在车祸之后,失去了这些本该刻骨铭心的柔软记忆,失去了在他无聊无望又压抑冰冷的人生里,唯一的微光。

        呆在国外的几年里,他猜到自己经受的车祸背后可能有猫腻,也曾经调查过,但查到苏启然那一层之后,就以为已经是全部的真相了,他报复了苏启然,便没再在这件事上死磕。

        但此时他才知道,他无依无靠的恋人在那场车祸里失去了太多。

        ……

        再次睁开眼睛时,地方早已不是那个破败废弃的厂房了。

        医院的白墙明晃晃的,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身上换了干净的病服,病床周围围过来两个医生,还有几个熟悉的脸庞,燕卿卿、燕程轩、秦婉……

        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燕淮在众目睽睽之下,扯掉手背上的针头,推开面前的医生,翻身下床。

        “小淮你要干什么!?”燕卿卿吓得花容失色,“你身上还有伤!这又流血了!”

        “燕淮!”

        他手背扎针的地方渗出血,额头的纱布也有些润湿,大概被他挣裂开了。

        燕程轩拉住他:“你要去哪里?医生还要检查你大脑的伤!”

        “小宁没事!”秦婉知道他在挂心什么,拉着他飞快开口:“小宁没事的,就是药物作用之后现在很虚弱,还没醒,医疗专机把你们接回来之后,我就把他安排在隔壁的病房,放心吧,医生早去看过了。”

        燕淮扫了眼面前的一圈人,冷冷开口:“我要亲眼看。”

        这人性格使然,不让他看到人是绝不可能放心的,秦婉深吸一口气,朝燕卿卿和燕程轩点点头,对他道:“走,舅妈带你去看,你先把鞋穿上。”

        燕淮似乎没听进去,赤着脚不管不顾地就往外走。

        一屋子的人都不敢再刺激他,秦婉快步过去扶住他的手肘,好在燕淮虽然现在精神不太稳定,但似乎对她还不排斥,由着她带出病房,走到隔壁门口,打开了房门。

        格局布置差不多的房间里,胡晓安和护工正坐在病床前小声说话,王玄靠在沙发里打盹儿。

        病床上的人安安静静地陷在雪白的被褥里,脸颊几乎快与被子同色了,只是没有厂房里那种灰败孱弱的感觉,就像只是睡着了。

        点滴瓶挂着好几个,伸出来的左手手背青紫一片,右手的伤被纱布包裹,只露出一点葱白的指尖。

        胡晓安见他进来,慌忙站起身退到一边。

        燕淮走过去,轻轻碰了碰宁初的指尖,又摸了摸他的脸,温热的,手指抚过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在上唇处感觉到一点微弱的热气,熨帖得让他差点掉下泪来,心脏酸涩得难受,低声问:“医生怎么说?”

        胡晓安意识到这是在问她,连忙小声道:“手上的是皮外伤,药效也是暂时的,度过去就没事了,但人极度紧张过,有些脱力脱水,而且受到了惊吓,精神状态不好,需要休养。”

        “其他的地方呢?有没有做过检查?”

        “是说全面检查吗?医生说需要等药效完全过去,宁哥体力恢复些再做,他现在受不了折腾。”

        燕淮心头一痛,沙哑着嗓子说:“好。”

        站在身后的秦婉无奈叹气:“这下放心点了吧?先去把鞋穿上吧,你妈知道你孤身一人跑去跟歹徒对峙,弄得一身伤,还被打了两枪,差点没晕过去,幸好你穿的防弹衣里有防弹插板,背上只是淤伤,不然的话,你这家伙恐怕小命难保。”

        “徐薇呢?”

        燕淮突然发问,还没人反应过来,沙发上醒来的王玄接过话:“她跟着回来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下飞机看到你被燕总他们接走之后,就离开了,不知道去干什么,还把你的手机交给我保管。”

        从王玄手中接过手机,他没有动,直接站在原地拨通了徐薇的电话。

        “燕少?你醒了?”徐薇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

        “是不是苏启然那边有情况?”

        他被人重伤,还牵扯到七年前车祸事件的知情人,不管白星澜是怎么知道那些内幕的,但他清楚,在知道这个消息泄露出来被他察觉后,苏启然一定不可能坐得住。

        如果说几个月前他想让这个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受尽折磨,那么在此刻,他只想把这个人挫骨扬灰。

        “是的,”徐薇说,“苏董想把苏启然送出国,但被我们的人截到了,呃……只是我们的人拦截的时候失了轻重,不小心折断了苏大少爷一根小指指骨,现在人正疼得不行……”

        “没关系,”燕淮幽幽道,眉宇间罩着一层阴霾,“把他带到医院里来,我找人给他治。”

        “……是。”

        挂了电话,在宁初的额头上又蜻蜓点水地落下一吻,对王玄他们轻轻点头嘱咐:“麻烦照顾好他。”

        等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燕淮才赤着脚走出病房,将房门关上,遇到拎着拖鞋走过来的燕卿卿,垂在身侧的手指蓦地握成拳。

        “妈……”

        “唉都让你把鞋穿好了,多大个人了还……”

        “你之前说不记得宁初这个名字了,”燕淮声音发冷地打断她,“那你刚刚看到过他了吧?想起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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