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晕倒
“你叫我什么?”
燕淮惊疑不定地盯着床铺上一动不动的后脑勺,难以确定那两个字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想。
而他记得,那次在煜山府邸,宁初似乎也在半昏半醒的时候这样叫过他。
但怎么可能呢?
他们拢共没见过几次面,宁初一直跟着别人一样‘燕总燕少’地叫他,连仅有的几次连名带姓,都是他要求的或是对方生气恼怒的情况下。
怎么会……叫他哥哥?
怎么可能会是这种让他心尖都发软的称谓?
他平时明明这么冷淡,明明不太喜欢他的靠近,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排斥,连痛到极致了都不肯示弱,怎么可能这么温软地叫他哥哥?
还都是在这种不太清醒的时间里。
莫非……是把他当成别的什么人了?
别的能让他叫‘哥哥’的人……
燕淮心口一窒,倏地攥紧拳头,眼中浮起一抹冷戾,嗓音低哑地唤他:“宁初,你再叫我一声。”
枕头里埋着的人僵硬片刻,落在他眼里就是十足十的心虚。
几秒后才瓮声瓮气地开口:“燕少,真的不用费力去买药了,我明早让助理买好带到片场去就是,不用麻烦了,去睡吧。”
他撑俯在宁初的上头,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胸口处像是破了一个洞,寒风呼啸着灌进去。
嗓子里似乎是夹杂着冰雪和铁锈味儿,怒气慢慢从心底升起来。
荒谬又讥讽。
燕淮很想把这人从床上揪起来,狠狠逼问出他想叫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还能条件反射般地叫出来,就仿佛已经习惯了在你昏沉的时候身旁有那个人吗?他在你心里究竟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
但手刚刚触碰到细软的发丝时就止住了。
宁初的头发不像他的一样漆黑如墨,也不像是染过,但似乎是天生比较浅色,跟那双眼睛一样,清透地宛如一些透明琉璃器,带着股易碎的脆弱。
让他不敢用力。
都说头发软的人脾气也软,可为什么这人对他的态度就不能软一些呢?
真的那么不喜欢吗?
心里又酸又涩地泛着疼,燕淮缓缓直起身,指尖缠绕的发丝像羽毛一样轻轻地落下去。
手指眷恋地在半空停了几秒,他自嘲地轻笑一声,笑这个人对自己的影响力之大,居然连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
那些刻薄带刺儿的话每每到了嘴边,又硬生生被他自己粉碎了咽回肚子,火气憋在身体里,没个宣泄的出口,隐忍得整个人都要炸了!
偏偏始作俑者此刻还一动不动地装懵,对于他的内心世界没有丝毫了解并且不想了解,甚至都快要睡着了!
“你可真行啊……”
听得出是咬着后槽牙说出口的,宁初的脖子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祈祷燕淮不要在这种时候发疯。
深深舒了口气出来,燕淮语气不善地问:“睡着没有?”
不见对方回答,又继续说:“……脱了衣服到被子里去睡,不然容易着凉。”
宁初赶忙在耳边比了个‘OK’的手势。
“……”
呵,呵呵!
燕淮冷冷一笑,一句‘真有你的’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轻哼一声,转身走出卧室。
枕头里的人听到关门声,瞬间瘫软着松了一大口气,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刚刚着实被吓得不轻,但现在仔细想想,就一句‘哥哥’而已,随口一叫的情况并不是没有,燕淮能想到哪里去,大可不必这么慌。
而他没料到的是,燕淮是没想到哪里去,但他想歪了。
回到客厅里的燕少当即就拨打了前一小时还在说着‘不打扰’的徐特助电话。
不过眼下才十二点多,徐薇还没睡,很快地就接通。
“燕总?”
燕淮直截了当地问:“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宁初没谈恋爱?身边没人?”
“啊?”徐薇正坐在床头处理工作,闻言立刻放下手里的平板,很快回应:“是没在谈恋爱啊,这是他们公司都知道的事儿,不是什么秘密。”
“没‘在’谈?”燕淮顿时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那以前呢?”
“以前的……”徐薇愣了一下,“所有前任啊?可您不是不让调查他吗?”
因为燕淮的禁止,所以她之前讲的关于宁初的一些消息,都是眼下轻易就能得知的,没有找人去调查,也没有深挖。
她那时一面觉得这不是燕淮的行事风格,一面又觉得他这次是真的动了真心,没了商场上的猜忌算计事无巨细,多了一些有温度的珍惜爱护和尊重,就连要背后捧人这事儿,也不敢过于急躁了。
就好像平日里那个雷厉风行、不把大部分人当人看的燕少,终于遇到一个让他甘愿小心翼翼对待的人。
她有些犹疑:“需要我现在去查吗?”
燕淮捏了捏眉心,被那句‘所有前任’给刺了一下,心里堵得慌。
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是不准徐薇他们把宁初当平日里的生意对象那样挖掘,他虽然不了解宁初,但心里也清楚,那种高高在上掌控所有信息的姿态,一定会让他更加排斥,甚至可能是给自己判无期徒刑的那种。
他闭眼靠在沙发背上,低声道:“不用,我自己去问。”
前任怎么了?谁还没有几个前任了!?
燕淮一边回想自己这二十几年空白的感情经历,一边冷哼着躺倒在沙发上。
对于他的身高来说,这沙发有些短了,也窄了,腿得蜷着,不留神儿还会落一只脚下去。
但很奇怪,他今晚没喝牛奶,却在这个不太舒服的沙发上面,睡了这段日子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梦里依旧甜香萦绕,却不再是虚无缥缈让他觉得空荡的,而是近在咫尺,软软地落在他身体四周,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及到。
燕淮睡得很沉,直到耳朵里传来很大的响动,才恍惚着睁开眼。
一睁眼便看见满客厅倾洒进的阳光,亮白色的。
他觉得有些不真实,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睁眼只看见茫茫黑夜。
摸出手机一看,已经九点多了。
响动是从厨房传来的,开放式的设计让他转头就能看见宁初低头在鼓捣着什么东西。
也是刚起来,只披了件开衫在薄睡衣上面,领口处隐约可见细致漂亮的锁骨,往上延伸出一截瓷白柔软的颈项,脸色……似乎变得苍白了些。
燕淮微微蹙眉,起身走过去:“在做什么?”
宁初恹恹地瞅他一眼,又垂眸:“泡点燕麦片。”
声音微弱,有气无力的。
他昨晚没睡好,其实腰上的伤倒没怎么折磨人,但老毛病们还是如影随形,再加上那种介于感冒发烧边缘的昏沉坠落感,几乎是让他一有睡意时,脑中那根神经便倏地下坠清醒,然后又是一阵心悸。
一整晚不得入眠,被窝直到起床那瞬间都是凉的,他捂不热被窝,被窝也捂不热他,索性就起来了。
宁初早上习惯喝杯麦片,他懒得弄其他,但不吃早饭的话,身体又撑不住,就只选最简单的。
“你脸色不太好,就吃这个?”燕淮用手背轻轻挨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家里有面吗?”
“我不想做。”
宁初疲惫地撇开他的手,因为血糖的关系,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重,一声声擂鼓似的砸响在他耳边。
“没让你做,我来。”
燕淮捏住他的手肘正说话,却没想到这人瞬间像是被抽空了身体的支撑骨架,绵软着就往下滑。
——“宁初!”
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他的身体落进一个比被窝温暖许多的怀抱中,四周都被贴得很紧,有牢牢的安全感。随后腾空而起,像是飘在了洒着太阳光的云端。
他的脸在云上蹭了蹭。
但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意识又重新落回发冷的身体里,他感觉自己被轻轻地放在了沙发上,有人握着他的手在焦急地喊他。
宁初微微撑起眼皮,缓声虚弱地开口:“低血糖而已,麻烦你把麦片端给我喝两口……”
燕淮死死盯着他,面前的人眼神都是涣散的,脸色惨白如纸,连嘴唇都泛出一些不健康的淡紫。
不管他的手握得再紧,盯得再牢,都好像抓不住这个人。
似乎下一秒他就会变成一片清透的虚无空气,跟着窗边的这些阳光一起,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看着燕淮僵着步子去端杯子,宁初无奈地叹息一声。
“第三次了。”燕淮端着麦片杯过来,捞起绵软的人,整个环抱着圈住,宁初才感觉到对方的心跳似乎不比他的慢,甚至还快上许多。
“什么?”
这会儿一点力气都没有,他也顾不上这个姿势有多亲密缱绻了。
“我们认识以来,这是你第三次在我面前晕倒。”
燕淮把他圈在怀里,眼神发暗,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端着杯子,自己先放在嘴边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才慢慢放在他的唇边。
宁初没说话,小口地抿着。
右手习惯地想去掌控杯子,但没什么力气,软塌塌地虚搭在燕淮的手臂上,指尖很凉,触及到的皮肤温度对比起来,便烫得他手指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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